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何孝钰睁大了眼:“怎么说的?”
方孟敖:“《木兰辞》里的两句诗。”说到这里又停下了。
这显然是要自己想了。
何孝钰想了想,眼一亮,激动地问道:“是不是‘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
方孟敖:“是。”
“木兰到解放区了!”何孝钰倏地站了起来。
方孟敖没有丝毫激动,望着窗外的神情依然忧郁。
何孝钰的眼神又慢慢变了:“还有别的消息?”
“没有。城工部回的就是这两句话。”方孟敖,“你不觉得这两句话回得太隐晦吗?”
何孝钰想了想:“也许是地下电台的规定,不能说得太明白。”
方孟敖摇了摇头:“我感觉是姑爹还有城工部在瞒我,不能说假话,又不敢说真话。”
何孝钰:“姑爹和城工部为什么要瞒你?又是你的直觉……”
“这跟直觉没有关系。”方孟敖也站起来,走近了何孝钰,握住了她的手,“城工部回电里还提到了一首诗……”
何孝钰也握紧了他的手:“什么诗?”
方孟敖:“南北朝的另外一首诗……”
何孝钰:“《孔雀东南飞》?”
方孟敖:“是。”
何孝钰:“引了什么诗句?”
方孟敖:“没有引诗句,就是《孔雀东南飞》。”
何孝钰感觉到方孟敖要告诉自己重要的信息了,竭力镇定:“什么意思?”
方孟敖:“答应我,告诉你后,多大的意外也要能够承受。”
何孝钰:“我能承受。”
方孟敖紧紧地盯住何孝钰的眼睛,又过了片刻:“城工部提到的《孔雀东南飞》是蒋经国制定的一个秘密行动方案。”
何孝钰睁大了眼。
方孟敖:“执行这个方案的两个人都与你有关。”
何孝钰屏住了呼吸。
方孟敖:“这两个人,一个是我,代号焦仲卿。”
何孝钰惊了:“姑爹知道吗?还有组织知道吗?”
“知道。”方孟敖,“还有另外一个人,代号刘兰芝,组织也知道,但一直装着不知道……你刚才答应我的,说出这个人你要能够承受。”
何孝钰立刻有了预感,只觉浑身发冷,靠近了方孟敖。
方孟敖抱紧了她:“这个人就是梁经纶。”
何其沧的房间里,窗开着,门也开着,有夜风穿过,梁经纶的额上依然不断涌出密密的汗珠。
手指敲击着键盘如波浪般起伏。
躺椅上的何其沧身上盖着那条薄毯在键盘声中已然睡着了。
打字机吐出的纸上,一行新的英文出现了。
中文意为:
严重的通货膨胀在推动共产主义思潮汹涌澎湃!
严重的贪污腐败在促使通货膨胀愈演愈烈!
呼吁美国政府履行战时援华法案,推动民国政府币制改革……
梁经纶脸上的汗珠越来越密,手指越敲越快。
何孝钰的泪水已经在方孟敖胸前湿成一片!
“木兰的事是不是因为梁经纶?!”停了哭,何孝钰揪紧方孟敖的衣服望着他,“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了组织为什么还要装着不知道?!”
方孟敖:“你问的组织是谁?崔叔已经死了,后来我认识的只有你和姑爹。”
何孝钰有些清醒了,慢慢松开了揪方孟敖的手,贴在他的背后:“姑爹还跟你说了什么?”
方孟敖:“什么也没说,只说木兰去了解放区。我感觉是因为币制改革,中央跟国民党南京开始了上层较量……这场较量已经不是姑爹能够把握,也不是城工部能够把握的了。今天木兰的事肯定与梁经纶有关,也与我有关。我明明知道,牵涉到币制改革,牵涉到‘孔雀东南飞’,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我却什么也不能做,还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痛苦,无助,自责——何孝钰这时才真正强烈感受到这个男人了!
头贴在他胸前,一个多月来的情景纷乱地切换出来:
大街上飞驰的吉普一百八十度猛地停在自己和木兰面前!
方家客厅他一把将木兰横抱在胸前!
永定河里他把自己托出水面,满眼金色的蓝天!
今天上午发粮现场他在粮袋上面对无数的人群和震耳的枪声……
太多太多场景,无法再想了,何孝钰一把抱紧了他:“希望我做什么,告诉我……”
方孟敖也抱紧了她:“你会听我的吗……”
何孝钰贴在他胸前:“我会……”
方孟敖:“找个理由离开北平,离开我和梁经纶。姑爹那里我去说。”
何孝钰倏地抬起了头,直望着方孟敖的眼:“叫我去哪里?”
方孟敖:“解放区,或者是香港,什么地方都行。让姑爹请组织安排。”
何孝钰望着他:“组织不会安排,我也不会离开。”
方孟敖握住了她的双臂:“接下来最危险的就是你,还不明白吗?”
何孝钰:“最危险的是你,还有姑爹。你们留下,叫我离开?”
方孟敖:“我是男人,我们都是男人,明白吗?”
何孝钰:“共产党还分男人女人吗?”
方孟敖松开了她:“在我这里永远要分!接下来我要跟梁经纶在一起,你还能吗?从今天起他们瞒我,我也瞒他们,天上地下决一死战,能叫你去吗?”
何孝钰:“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不相信,我们现在就一起去见梁经纶,你看我敢不敢面对!”
方孟敖只觉一股血潮涌了上来,猛地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何孝钰被他撂在这里,想了想,依然站着,没有跟他出去。
一阵嘹亮的军号声惊醒了夜空!
方孟敖拿着一把军号,站在营房门内朝天吹着,是集结号!
军号吹响了营房外的跑步声!
军号将何孝钰也吹了出来,怔怔地站在营房这头望着营房那头还在吹号的方孟敖!
跑步声停了,方孟敖的军号也停了,人却依然站在营房门口。
何孝钰快步走了过去,从营房大门看到,二十个飞行员都整齐地排在营房的大坪上,齐刷刷地望着方孟敖。
何孝钰在方孟敖背后轻声急问:“你要干什么?”
方孟敖:“去西山监狱,去警察局,去华北‘剿总’,叫他们交出木兰。交不出来我就见一个抓一个!你离不离开?”
何孝钰咬着嘴唇没有回答。
方孟敖大步走出了营房。
二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望着方孟敖。
军营大门边,青年军警卫排也被军号吹到了那里,两边排着。
方孟敖站在队列前,望着那二十双眼睛,这道命令真的能下吗?
突然那二十双眼睛望向了方孟敖的背后。
何孝钰走出了营房,走过队列,向大门走去。
方孟敖怔住了,这一次是他被苍凉地撂在那里。
何孝钰已经走出了军营大门,突然听见身后军号又响了。
她虽然听不懂这是就寝号,但也能听出号声失去了刚才的嘹亮,只有低沉的苍凉。
队伍散了,没有一个人吭声,默默向营房走去。
陈长武走在最后,见队长还一个人站着,停下了:“队长……”
方孟敖望着陈长武歉疚地笑了一下,把军号递了过去:“没有事了,大家都睡吧。”说完向自己那辆吉普走去。
何其沧房间窗口打字机前的梁经纶目光倏地望向了窗外,手指依然不敢停下,敲击着键盘。
他看见了方孟敖的吉普,没有开车灯,而且速度缓慢,声音极轻!
梁经纶依然敲击着键盘,望向了躺椅上的何其沧。
何其沧竟然还在熟睡。
梁经纶闭上了眼,依然在敲击键盘。
何宅院门外,吉普慢慢停了。
何孝钰自己开门下了车。
方孟敖坐在车里一动没动,也不看何孝钰,也不看那幢楼,慢慢倒车。
车门倏地被何孝钰从外面拉开了!
方孟敖只好又停了车。
何孝钰压低了声音:“你带我出去的,不送我进去?”
方孟敖:“还进去干什么?”
何孝钰望向了二楼父亲的房间。
方孟敖也望向了那个窗口。
灯光微弱,因键盘的敲击仿佛亮了许多!
何孝钰回头又望向了车里的方孟敖:“进去帮我说几句话,让我爸同意我跟梁经纶订婚。”
方孟敖惊望她时,何孝钰已经走进院门了。
方孟敖跳下了车,车门被孤单地开在那里。
二楼这间房门也孤单地开着。
梁经纶没有停止敲击,将脸慢慢望向门外。
何孝钰已经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望着她。
她也望着他。
有节奏的键盘敲击声在敲打着两个人的目光。
梁经纶的眼慢慢移向了躺椅上的何其沧。
何孝钰也望向了躺椅上的父亲。
何其沧仿佛依然熟睡。
何孝钰又望向了梁经纶。
梁经纶用目光询问着何孝钰的目光。
何孝钰的目光很肯定,叫他出来。
梁经纶的目光回到了键盘上,放慢了敲击的节奏,终于停了。
他站了起来,还是先望向了先生。
何孝钰也又望向了父亲。
键盘停了,何其沧竟然没有醒来。
梁经纶的长衫动了,居然还能被窗外的风吹拂起来。
何孝钰让开了身子,梁经纶无声地出了房门。
已经是对面站着了,梁经纶依然在接受何孝钰的目光。
何孝钰的眼轻轻地掠向一边,自己先向楼梯口走去。
梁经纶无声地跟了过去。
躺在房间里的何其沧慢慢睁开了眼。
他仿佛能看见从窗口吹进来的风,又从房门吹了出去。
一楼客厅里,何孝钰在望着站在客厅里的方孟敖。
梁经纶也在望着客厅里的方孟敖。
方孟敖先碰了一下何孝钰的目光,接着望向了跟着下楼的梁经纶。
梁经纶从眼神到步态都如此时的夜,平静得如此虚空。
何孝钰在方孟敖身前站住了。
梁经纶也在方孟敖身前站住了。
何孝钰:“孟敖又去问了木兰的事,有些话还想问梁先生。你们去梁先生房间谈?”
两个人的目光都慢慢望向了二楼。
何孝钰:“我爸应该醒了。我得给他热粥。”说着已转身走向敞开式厨房的灶前,取下了蜂窝煤灶的盖子,将粥锅端到了灶上:“忘记告诉梁先生了,孟敖刚才带我出去,向我求婚了。”
梁经纶看方孟敖时,方孟敖已转身走向了客厅门。
梁经纶望了一眼地面,跟了出去。
何宅院侧梁经纶房间里,梁经纶还是浮出了一丝笑容,“祝福你们。”向方孟敖伸出了手。
“祝福?”方孟敖没有跟他握手,提起书桌这边的椅子,坐下了,“祝福木兰不见了?”
梁经纶只好慢慢走到书桌对面,也坐下了:“抓进西山监狱,我是最后被放出来的……”
方孟敖:“你最后放出来,木兰就去了解放区?”
梁经纶沉默了,望向了窗外,过了片刻:“木兰去没去解放区,明天请曾督察问南京也许能够知道……”
方孟敖:“现在我们就不能去找曾可达?”
梁经纶:“一定要现在,我也跟你去。出了这样的事,你就是告诉先生和孝钰我是铁血救国会,我们一起在执行‘孔雀东南飞’,我也承认。”
方孟敖:“你是不是铁血救国会不关我的事。你的身份告不告诉他们,什么时候告诉他们,也是你的事。执行什么‘孔雀东南飞’,我从来就没有正面答应过。我现在就问你木兰的事,你们还要牵连多少人?!”
梁经纶:“你说的这个‘你们’里没有我……我是铁血救国会,可从来都是他们找我,我却没有权力去找他们。像今天这样牵连我们身边的人,把你和我都陷在黑暗里,我赞成你不干,我也不干……”
“币制改革你也不干?!”方孟敖,“刚才你在楼上打印什么?”
“你愿意听,我可以说……”
剩下的就是方孟敖愿不愿意听了。
轮到方孟敖望向窗外了,他在等着。
梁经纶:“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美国加入二战。为了拖住日本的主要兵力,我们不但要在国内拼死抗战,还要配合盟军出兵缅甸、印度远征抗战。因为我们付出的代价、付出的牺牲,那时美国政府就承诺要给我们战争补偿。1945年抗战胜利,美国政府到了应该履行战时承诺的时候,可事实上大量的援助反而给了日本,这才引起了我国民众‘反美扶日’的浪潮。通货膨胀,民不聊生,是因为内战,也是因为国民党内部的贪腐,可这都不能成为国统区各个城市民众一天天在饿死而美国给我们嗟来之食的理由。今天,你在台上,我在台下,那么多饥饿的师生为什么宁愿饿死都不愿领美国救济粮……当时传来朱自清先生拒领救济粮去世的消息,师生们的悲愤,你有我也有,楼上我的先生也有!我和先生刚才就是在打印给司徒雷登的函件,请他敦促美国政府履行承诺,兑现1945年应该给我们的补偿!可美国就是给了战争补偿又怎么样?天天在贪腐,天天在通货膨胀,受难的是广大的民众。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帮他们搞币制改革的原因。我和先生都是学经济的,我们也明白,牵涉到国民党内部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