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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军警还真怕这位方大队长,面朝着学生人群真是退着,往后迈了几大步,拉开了距离。
马汉山便又只一个人站在方孟敖身边了。
知道方孟敖有话要说,学生们慢慢又安静了下来。
方孟敖对马汉山:“马局长,这个院子是不是都是给我们住的?”
马汉山咽了口唾沫:“是的。整个院子就一块牌子,全是你们青年服务队的。当然,还有我们调派来为你们服务的后勤人员……”
方孟敖笑了:“这么大一座公主府,就住我们二十一个人,太冷清了吧。还有,我们也不需要你们派什么后勤人员。也好,既然北平市把这个院子划归我们住了,我们就有权安排了。”
说到这里他又转身望向了学生人群。
一个个头上还包着纱布的脸。
一个个手臂上还吊着绷带的脸。
一双双审视、期待、渴望,当然也还有些怀疑的眼。
突然,方孟敖的心震动了一下!
他看见了一双似曾相识的眼,那双眼闪耀着亲情激动和无比的热烈——谢木兰的眼!
接着方孟敖又看见了另一双似曾相识的眼,也有亲情只是更含蓄些,也有激动只是更收敛些——何孝钰的眼!
两双美丽的大眼!
方孟敖已经猜着了几分,这就是十一年前自己的亲表妹和形同妹妹的那两个小姑娘!
方孟敖的眼中立刻闪出了只有他这个王牌飞行员和真男人才有的目光,就像在万里夜空飞行看见闪亮的星星那般的目光!
但他没有注意到,另有一双仿佛隐藏在更远夜空暗星般的眼特别专注地捕捉到了他刚才流露的眼神——这便是梁经纶的眼。
毕竟不是交流时,方孟敖向谢木兰、何孝钰眨了下眼,转望向了那个学生代表:“你们估算一下,这里可以住多少人。安排你们没有住处的东北同学住进去,尽量多住些人。”
“这可不合适!”马汉山急着嚷了起来,“北平市政府不会答应的。”
方孟敖只斜了他一眼,一个人向和敬公主府大门走去,对站在那里的持枪卫兵:“这里我接管了。听口令,立正!跑步走!”
那几个卫兵是警备司令部派的,不归马汉山管,但都知道方孟敖的来头,这时见他威风凛凛,竟十分听从口令,并腿敬礼,整队跑离了大门。
方孟敖又大步走到了东边的路障旁,对着学生们:“同学们,刚才你们问我,我们会不会住这个公主府。现在我正式回答你们,不住!刚才我也听到了,东北来的同学们还没有住处,现在我代表青年服务队,把这个院子让给东北的同学们住!”
学生人群立刻沸腾了!
太激动了,便有学生不再守纪律,带头喊起了口号:
“进步青年万岁!”
“青年(清廉)服务队万岁!”
方孟敖已经走到带队的军警头目面前:“搬开路障,让学生住进去。”
那军警头目好生为难:“方大队长……”
方孟敖:“你们的徐局长跟我同机来的,有事我担着。搬路障!”
“是!”那军警头目双腿一碰,“报告方大队长,方副局长也是我的上级……”
这就是想套近乎了,方孟敖打断了他:“搬吧。”
那军警头目又答了一声,立刻指挥军警们去搬路障。
人声鼎沸,方孟敖也立刻转过身向队员们:“跑步上车!”
两列队伍同时后转,横队变成了直队,整齐地向西边停着的大车跑去。
马汉山身材精瘦,立刻跟着跑去。
口号声在他们身后喊得更响了。
“大哥万岁!”
虽然人声鼎沸,方孟敖还是听到了这声无比激动的呼喊,跑步中侧过身子,立刻搜寻到了在人群中跳跃的谢木兰,抛去一个美国式的挥手礼。
更多的女生同声喊道:“大哥万岁!”
路障搬开了,许多学生,尤其是女生,激动地喊着,试图追上方孟敖大队。
方孟敖及其大队还有那个马汉山都上了大车。
“开车!开车!”马汉山对司机吼着。
那司机踩油门掉头,飞快将车向西边方向开去。
谢木兰那些女生还有好多学生还是远远跟着,跑了好长一段路程。
更多的东北学生已经拥向和敬公主府大门。
剩在原地的学生不多了。何孝钰还有几个燕大的学生围在梁经纶身边。
一个学生:“梁先生,东北的同学们这样住进去不行。要组织。”
梁经纶轻声说道:“要组织好。你们几个去,叫他们以学校为单位,有秩序地分开住。每个学校都要将每个同学登记名字,不能让一个人被抓。”
“好。”那几个学生立刻向大门边的人群走去。
梁经纶身边只剩下何孝钰了。
梁经纶转对何孝钰:“你去找着谢木兰,陪她一起到方家去等方孟敖。”
何孝钰没有接言,也没有动步,只是望着梁经纶。
梁经纶轻声地:“接触他。这个人可以争取。”
何孝钰这才向谢木兰她们跑去的方向追去。
梁经纶望着何孝钰的背影,望着拥向和敬公主府的学生人群,深邃的目光似乎更深邃了。
在北平,燕京大学外文书店是国民党特务最少光顾的地方。一是这儿卖的都是外文书籍,二是这里卖书的店主原是老燕京教神学的一位美国籍女士。不会外语,不是燕京大学的人,很难在这位美籍女店主面前不露马脚。
因此,这里就成了梁经纶常来的地方,确切地说,成了他与组织的人秘密接头的地方。
“(英语)上午好,索菲亚女士。”梁经纶和她太熟了,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捧着她伸过来的手,轻吻了一下手背。
“(英语)上午好,梁教授。”那女士有六十出头了,热情却不失雍容,“(英语)你的书都找出来了,在二楼,没有安排别人,很安静。”
“(英语)非常感谢。”梁经纶微微向她又行了个点头礼,“(英语)图书馆严先生可能给我送资料来,麻烦您让他到楼上找我。”
索菲亚女士:“(英语)好,没问题。”
“(英语)非常感谢。”梁经纶再次礼貌地致谢,很熟悉地走向里屋的那道门,上了楼梯。
二楼是一间阅读室,书桌上全是外文的经济学书籍,有英文的,有德文的,也有法文的。
梁经纶在认真地阅览,并且对比着做笔记,做卡片。
楼梯轻轻响了,梁经纶慢慢站了起来。
来人手里夹着一包资料,向梁经纶轻轻按了按手,梁经纶坐下了。
来人在他桌子的对面坐下。
来人:“梁教授,这是你要的国外最新的关于金融方面的论文资料汇编。”
梁经纶隔着桌子双手接了过来:“谢谢严先生。”
梁经纶打开了资料包,一份一份开始翻阅,然后抬起了头,轻声地:“上级指示还没有传达?”
那严先生很严肃,声音也极轻:“是昨天传达的。有严格要求,只限于口头传达要点。”
严先生全名严春明,是中共北平地下党燕大学委的负责人。
梁经纶严肃地点了下头,接着闭上了眼,开始用他超凡的记忆力聆听严春明口头传达的指示要点。
一切都在寂静中传达。
严春明目光正对着的窗外,天上的流云在超速地飞过。
严春明的嘴轻轻地闭上了。
梁经纶的眼慢慢睁开了。
“英明。”梁经纶用两个字概括了他领会的指示精神,“春明同志,我能结合我们当前的学运工作,谈谈我对上级这个指示精神的理解吗?”
严春明点了下头。
梁经纶:“上级指示说‘现在北平学生工作较好,波浪式的发动斗争影响大。但总的方针是隐蔽精干、积蓄力量,不是以斗争为主’,能不能理解为广大学生由于对国民党反动派倒行逆施的不满,自发地发起波浪式的斗争,我们既不要强行推动,也不要干预阻止?”
严春明:“可以这样理解。但党对学生运动的领导还是核心,不能消极地理解上级的指示精神。我的理解,既不能无视广大学生的革命热情,也不能让广大青年学生做无谓的牺牲。‘七五事件’就是教训。反动当局现在还抓捕了大量学生,我们必须做工作,发动全社会的力量,包括国民党内反对派的力量,让他们释放学生。”
梁经纶似乎要的就是这个导向,当即重重地点了下头:“那么重要的就是发动能发动的所有力量,首先要给‘七五事件’定性。‘七五事件’就是以北平市民食调配委员会贪污民生物资引发的学生抗议事件!国民党当局迫于全国人民的抗议呼声,包括美国的干预,已经对该事件进行调查。我认为,有一个人我们可以争取。”
严春明:“谁?”
梁经纶:“国民党派驻北平的青年航空服务队队长方孟敖。”说出这个名字后他紧紧地望着严春明。
严春明听到这个名字显然也十分重视,却同时显出犹豫。
梁经纶接着说道:“我知道春明同志的顾虑。”说到这里,他接着流利地复述,“刚才上级的指示第二条关于统战工作说‘对互相利用及政治情况特别复杂的对象,可以由其他方面去做工作;城工部门一般不搞这些工作为好,即使搞也要用特别的人去搞,不要发展特别党员,如有人要求入党,要向他讲明我们的党章,老老实实说明入党条件,不要乱吸收特别党员或者欺骗人家’。”
严春明对这个下级的才华能力历来就十分欣赏,这时听他一字不差地将自己传达的上级指示如此清晰地背诵出来,首先便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赞赏,接着鼓励地说道:“谈谈你的想法。”
梁经纶:“方孟敖显然属于上级指示中所指的‘政治情况特别复杂的对象’。因此不应该由我们城工部门去做工作。但是,具体情况具体对待。那个方孟敖和我们发展的进步学生有十分特殊的关系,这层关系我们党组织的其他部门没有。如果根据刚才上级指示第一条所说的‘要在一定的组织形式内,做一定的活动,即做情况允许下的活动’这一精神,我认为,我们可以利用学运部所特有的特殊关系去接触方孟敖。”
严春明显然被他的建议打动了,想了少顷,答道:“这恐怕要请示上级。”
“春明同志。”梁经纶紧接着说道,“当然要请示上级,但眼下还没有必要。因为我们只是派人接触了解方孟敖,还没有到要发展他为特别党员的程度。中央一贯的指示精神要求我们,任何时候都不应该失去深入调查国民党内部最核心情况的有利时机。这一条,并不与上级新的指示精神相悖。”
严春明非常严肃了:“你准备派谁去接触方孟敖?”
梁经纶:“何孝钰。”
方邸洋楼二楼谢木兰房间,一台1948年最新款式的台式小风扇。
风扇调的是最大一挡,转得飞快,风便很大。
“吹死了!”谢木兰在家里总是将平时标准的北平话说得带上江南口音,因为舅舅方步亭是无锡人,当然也就是说她妈妈也是无锡人。
她一边嚷着,一边摇着端坐受风的方步亭:“大爸,怕热就别穿这么多嘛!我可要把风扇关小了。”
方步亭的慈笑只有在这个视同己出的外甥女面前才如此自然,如此由衷。长袍马褂,正襟危坐,任她摇着,只笑不动。
“我真去关小了啊!”谢木兰迎风拂裙走去。
坐在床边的何孝钰显出来了,谢木兰向她笑着递去一个眼色。
方家是大户,住的又是洋楼,当时便有淋浴抽水马桶装置的卫生间。谢木兰和何孝钰从和敬公主府回来,第一件事便是二人都去洗了澡。
何孝钰显然常在谢木兰家小住,因此这里便有自己的换洗衣服。
这时两人都换上了干净的学生夏装。
一样的学生衣裙,何孝钰坐在床边双腿微夹着,两只手安放在膝上,她的裙便不飘,她的神态便文静,只微笑着,任谢木兰闹腾。
谢木兰越走近风扇,裙子飘得越高,连忙扯住了,蹲在风扇一边,望着何孝钰:“孝钰,你说关小还是不关小?”
何孝钰还是微笑着:“那就看你是真疼你大爸还是假疼你大爸了。”
“就你狡猾。”谢木兰握住转钮的手停住了,“专会讨老头子喜欢。”
何孝钰还是微笑。
方步亭还是慈笑。
谢木兰手把着转钮,直望着方步亭:“大爸,你是不是更喜欢孝钰一些?说!”
方步亭还是慈笑。
谢木兰:“说呀!”
方步亭答话了:“都喜欢。”
谢木兰跳起来,一任风吹裙乱,跑到方步亭身边:“她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也喜欢她?说真话,不许说假话。”
方步亭:“凡是好女孩,大爸都喜欢。”
“假话!”谢木兰高声打断了他,“我那么多同学都是好女孩,你这样喜欢过吗?”
何孝钰望向了谢木兰,知道她要说不正经的话了,收了微笑,正经了眼神,制止她往下说。
谢木兰才不理她,挨在方步亭耳边:“我就说三个字,说对了,你就点头。”
何孝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