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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曾可达大声答道,紧跟着提出最后一个问题,“建丰同志,据我们调查,徐铁英和中央党部就与民调会的贪污案有关。牵涉到他们,查不查?怎么查?”
建丰心里显然早有安排,当即答道:“腐败,首先是党内的腐败。可已经积重难返,戡乱反共时期,牵涉党产暂时只能姑息。但也绝不能让他们扛着党产的招牌,私人贪腐!徐铁英就是这样的人!你代表我敲打他一下,让他明白,立刻停止贪腐,真诚配合我们。倘若再玩弄阴谋,下一个批捕的可能就是他!”
“可达明白!”
这边,谢培东也接完了电话。
他急速地推开办公室门,走到楼梯口,就看见了坐在客厅的方孟韦。
方孟韦警服笔挺,身旁放着一口大皮箱,一口藤编箱,这是要搬出家去!
方孟韦显然是在等着谢培东,跟他交代一句,然后离家。这时望见了姑爹,立刻站了起来。
谢培东瞟了一眼他脚旁的两只箱子,再望他时脸色特别凝重:“上来吧。”转身走进办公室门。
就在办公室门口,谢培东望着方孟韦:“想搬出去?”
方孟韦点了下头。
谢培东:“因为木兰?”
方孟韦沉默了一会儿,这次头点得很轻。
“听着。”谢培东紧盯着他,“你大哥给你爸的压力已经很大了,接下来还会更大。你不能再给你爸加压。箱子放在家里,立刻开车去小妈家,接上行长到行辕留守处开会。”
方孟韦这才抬起了头:“出什么事了?”
谢培东:“刚才我接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南京央行打来的,一个是行辕留守处打来的。美国人突然照会暂停了一亿七千万美元的援助,事情因北平而起,理由是指责政府有人在继续贪污他们的援助。”
方孟韦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才一个晚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谢培东:“听说是昨晚陈继承抓了抗议民调会的学生,还抓了何校长的助理,就是那个梁经纶。李副总统出面也没有解决问题。事情捅到了美国大使馆。”
方孟韦一时心里五味杂陈:“这个梁经纶到底是什么人?!”
谢培东:“不要再纠缠那个梁经纶的事了。我会在家里开导木兰。接到行长时,情绪轻松些。”
“我去了,姑爹。”方孟韦转身走向楼梯,背影是那样孤独。
谢培东站在门口,望着方孟韦走出了客厅的大门。
接着,他的目光转望向二楼那一边女儿的房间。
燕大何宅院内梁经纶住处。
“谢木兰同学的事我们今天不说了,好吗?”这里,梁经纶在深望着不看他的何孝钰。
何孝钰:“方孟敖再问我,我怎么回答?”
“告诉他,梁先生是独身主义。”忍心说出这句话,梁经纶望向了窗外。
何孝钰倏地抬起了眼,她深深地望着梁经纶。
梁经纶的目光又从窗外收了回来,看向望着自己的何孝钰:“陈梦家的那首《一朵野花》还能背吗?”
何孝钰眼眶湿了,她能背,却摇了摇头。
梁经纶:“我背第一段,你接着背第二段。就算陪我吧。”
不再看何孝钰,梁经纶轻轻站了起来,在属于他的那片小小的空间慢慢踱了起来,长衫又能飘拂了,用他那特有的磁性的声调,带着几分江南的口音,吟诵起那首他们都曾经深爱的诗。
一朵野花在荒原里开了又落了,
不想到这小生命,向着太阳发笑,
上帝给他的聪明他自己知道,
他的欢喜,他的诗,在风前轻摇。
何孝钰依然沉默,梁经纶的长衫便依然飘拂。
何孝钰的眼中,那长衫仿佛即刻便将飘拂得无影无踪,她害怕了,轻声开始背诵第二段:
一朵野花在荒原里开了又落了,
他看见春天,看不见自己的渺小,
听惯风的温柔,听惯风的怒号,
就连他自己的梦也容易忘掉。
长衫停止了飘拂,活生生的梁经纶依然站在面前。
“这首诗以后就属于方孟敖了。”梁经纶的声音在何孝钰听来是那样遥远。
“这也是组织的决定吗?”何孝钰倏地站起来。
梁经纶又望向了她,定定地望着她:“不是。是我的建议。”
何孝钰:“什么建议?你可不可以说明白些?”
梁经纶又移开了目光:“学联的斗争需要方孟敖,北平人民的生存需要方孟敖。你去接触的方孟敖必须是真实的方孟敖。你必须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何孝钰:“那你就不用说了,我知道他喜欢什么。”
梁经纶:“他喜欢什么?”
何孝钰:“喜欢喝酒,喜欢抽烟,凡是男人的坏毛病他都喜欢。”
梁经纶轻轻摇了摇头:“优点呢?为什么不说他的长处?”
何孝钰:“他喜欢音乐,喜欢西洋的美声,而且唱得很好。”
梁经纶闭上了眼:“还有呢?”
何孝钰:“还喜欢唱民歌,一首《月圆花好》,能唱得让人感动。”
梁经纶仍然闭着眼:“还有呢?”
何孝钰咬了咬嘴唇:“还喜欢把汽车开得像飞机一样快,随时可能撞上人,也可能撞上任何东西。”
梁经纶睁开了眼:“还有呢?”
何孝钰:“不知道了。等我知道了,我会告诉你。”
梁经纶沉默了片刻:“我告诉你吧。他还喜欢诗。喜欢泰戈尔的诗,后来又喜欢上了新月派的诗。特别喜欢的就有刚才那首《一朵野花》……还有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卞之琳的《断章》……孝钰,你要把新月派的诗都背诵下来。”
何孝钰:“还有吗?”
梁经纶:“还有就是他不喜欢人家总顺着他。”
何孝钰:“还有吗?”
梁经纶:“我能告诉你的也就这么多了。”
何孝钰:“我明白了。我能不能也向你提个要求?”
梁经纶:“当然可以。”
何孝钰:“以后,除了跟工作有关的事,方孟敖还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能不能不告诉你?”
梁经纶是这样想看此刻的何孝钰,目光转过去时却望向了窗外,嘴里突然迸出两个字:“可以。”
说完,他的长衫带着风飘拂出了门外。
何孝钰的眼泪终于流出来了,怔怔地站了片刻,突然听见院子里父亲的声音:“孝钰呢?”
她急忙拿出手绢印干了眼泪,向窗外望去。
父亲和方孟敖,还有梁经纶都已站在院内。
她轻轻地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这间小屋的门。
何宅院门外保护方孟敖的青年军都挺得笔直,望着一辆刚开来的别克轿车,那辆轿车的车头上插着一面中华民国的小国旗!
在北平谁都认识,这是李宗仁副总统的专车!
梁经纶已站在何其沧的身边,何孝钰也走过来了,他们都看见了那辆轿车。
“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的预见是错误的。”何其沧这句话是对方孟敖说的。
方孟敖似乎明白他的意思,深点了点头。
何其沧接着望向梁经纶:“看样子至少今天没有人再敢抓你了。你先休息一下,然后帮我把那堆废纸再整理一遍吧。”
梁经纶:“先生说的是不是那份经济改革方案?需要带去开会吗?”
何其沧:“不是方案,是废纸。南京政府要的就是废纸。今天的会与这堆废纸无关。我去,是听说陈继承也会参加,他不把昨晚的事给我解释清楚,回来就将这堆废纸烧了!”说着手一挥,走向院门。
“爸!”何孝钰在背后喊道,“您还没有吃早餐!”
“李副总统那里有!”何其沧拄着拐杖已经走出了院门。
院门外的人同时整齐地行礼!
何其沧走到了那辆别克轿车的后座门旁,是那个李宗仁的上校副官亲自候座,一手挡着车顶,一手将他扶进了车。
副官大步跨进了前排副座。
前边是两辆摩托,后边是一辆军用中吉普,护拥着接何其沧的车走了。
“一个晚上,也不知道账查得怎么样了。我也得走了。”方孟敖望向梁经纶和何孝钰。
“能载我一程吗?我要去看看木兰。”何孝钰眼睛望着方孟敖。
方孟敖望向了梁经纶。
梁经纶向他伸出了手:“感谢方大队长救出了同学们,救出了我。方便的话请你送一趟孝钰。”说着紧握了一下方孟敖的手。
方孟敖感觉到了这一握隐藏着意思,又看见何孝钰决然的样子:“好。我们上车。”
青年军又是一个敬礼。
方孟敖走到自己的吉普前,犹豫了一下,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梁经纶还站在院门口,望着何孝钰上了车,又望着方孟敖接过了士兵双手递上的大檐帽。
方孟敖戴好了大檐帽。
方孟敖向梁经纶远远地行了个挥手礼,上了驾驶座。
郑营长上了后面的中吉普。
青年军有些上了中吉普,更多上了最后那辆十轮大卡车。
三辆车都开动了。
梁经纶仍然站在院门口,他已经不能看见坐在方孟敖车里的何孝钰了。
方孟敖的车。
何孝钰在后座看方孟敖。
方孟敖在车内的后视镜里看何孝钰。
何孝钰却看不到从后视镜里看自己的方孟敖。
“很多人说,我的背影比我的正面好看。是不是这样?”方孟敖说话和他的行动一样,总是让人猝不及防。
何孝钰怔了一下,答道:“有人喜欢看你的背影吗?”
方孟敖:“喜不喜欢,都在看我的背影。我的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我,我却看不到他们。”
这几句方孟敖显然是随意说的话,何孝钰听后心里却一震。她明白这话说的是他的孤独和危机,说出来却像新月派的诗句。她耳边蓦地响起了不久前梁经纶说的话:“他还喜欢诗。喜欢泰戈尔的诗,后来又喜欢上了新月派的诗……”
背后的梁经纶,眼前的方孟敖,不知是哪一个让何孝钰这时心跳得特别厉害:“你害怕人家在背后看你?”
方孟敖:“害怕。”
何孝钰:“我怎么一点儿也看不出你害怕的样子。”
方孟敖:“他们也看不出。知道为什么吗?”
何孝钰:“不知道。”
方孟敖:“我比他们跑得都快,经常让他们看不到我的背影。”
何孝钰:“你指的这个他们是谁?”
方孟敖:“所有的人。”
何孝钰:“也包括我?”
方孟敖:“所有的人。”
何孝钰:“那天你把车开得那样快,也是这个原因?”
方孟敖:“哪天?”
何孝钰:“我和木兰坐你车的那一天。”
方孟敖:“今天呢?”
何孝钰这才感觉到今天的车开得又平又稳,甚至很慢。她回过头从吉普车的后窗望去。
跟在后面的那辆中吉普都显出了慢得不耐烦的样子。
“讨厌跟在后面的车吗?”方孟敖又突然问道。
何孝钰立刻转过了头:“你能看见我?”
方孟敖没有回答,又望了一眼前座顶上那面后视镜。
何孝钰明白了:“你能看见我,我却看不见你,这不公平。”
方孟敖接道:“你们都躲在背后看着我,我的前面却看不见你们任何一个人,这公平吗?”
何孝钰知道接头的时刻到了:“那你还是跑快些,把后面那些人甩掉吧。”
方孟敖的背影不经意地动了一下,何孝钰的心却跟着一颤。
“你愿意跟我一起跑?”方孟敖的声音没有刚才平静了。
何孝钰:“愿意。”
“谁叫你来的?”方孟敖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何孝钰怔了一下,接着坚定地答道:“组织。”
方孟敖:“我不知道什么组织。说人的名字,我能相信的人的名字。”
何孝钰下意识地抓紧了车座旁的扶手,又定了定神,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崔中石!”
方孟敖的手立刻握紧了方向盘:“再说一遍,说清楚些!”
何孝钰提高了声调:“崔中石同志!”
车突然加速了,何孝钰的身子被重重地抛在靠背上!
第50章芒刺在背
北平民调会总储仓库大坪。
“立正!敬礼!”守在大门内那个青年军排长挺直了身子率先敬礼。
那一排青年军同时立正,同时敬礼。
曾可达在前,他的副官在后,走进了大门,青年军排长紧跟了上去。
“方大队长在哪里?”曾可达步速不减。
青年军排长:“报告将军,方大队长昨晚出去,还没回来。”
曾可达的脚步停了:“去哪里了?”
青年军排长:“报告将军,郑营长带人跟去的,我们不知道。”
曾可达:“稽查大队其他的人,还有马局长那些人呢?”
青年军排长:“报告将军,马局长昨晚跟方大队长一起出去了一趟,天亮前被送回来了。稽查大队和民调会有关人员都在里面。”
曾可达望向了王副官,二人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曾可达向王副官:“打电话,找到郑营长,请方大队长立刻回来。”
“是。”王副官向门卫室走去。
曾可达又向里面走去:“吹哨子,集合!”
青年军排长:“是!”
哨声尖厉地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