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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初耐着性子一个个将人看过,觉得这个也像,那个也可能是,看了一圈下来,一无所获。
这个时候,天际钟鼓响起,吉时到了。
钟磬之声响彻九霄。
“新人到。”也不知是哪个灵力充沛的仙人报的幕,其声嘹亮,最后一个字托了老长,悠悠的在殿宇琼楼之间回荡传响。
长廊尽头,新人并肩而来,众人将目光一并移了过去。
入眼,是一片深沉的红。上古的喜服庄重且精致,玄色的襟口,深红的衣,金线细织的上古纹络镶边在上,繁杂的凤纹暗映其中,长长的袍摆摇曳拖地,美极。
所有的纷杂之声都在这一刻静了下来,即便四周彩帐琉璃光彩四色,金雕碧玉华贵非常,在这一对新人出现的刹那,都仿若瞬间失尽了颜色。
刺金深红曳地长裙缓缓经过,珠玉轻摇,不发一响。向来高洁清丽的池笙上神,今日依旧璀璨明艳,华贵端庄。
更多人的目光放在了三万年重生归来的池夙帝君身上。鲜少有男子能将红与黑相合的颜色穿得这么自然,面容俊秀,光彩莹然,淡银的神纹浅印额心。经过离得长廊最近的一席位置时,胆大的年轻女仙高高唤着他的名,他斜斜侧首,唇畔一抹笑容回以示意。一笑之间,似春风十里迎面吹来,轻拂过脸,温暖舒适。
有匪君子,温润如玉。女仙红着脸羞怯低目。
在人群中多时的白初,自池夙出现的那一刻,目光就再未从他身上移开过。她就隐身在这女仙附近,池夙侧首看过来的那一眼,正巧同她看他的目光对上,目光相对的那一刻,白初有一瞬恍惚,隐约觉得这依旧是她的师父微笑俯首看她。
不知不觉忘了隐住身形,她喃喃开口:“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喜宴人多,她的身边谁也没有注意到边上突然多出了一个人。
这个时候,并行快登上玉阶的新郎突然止步。在新娘疑惑的目光中,帝君回头,看向她所在的方向,笑容依旧温润:“阿初,不入席么?”
声音清洵且熟悉,在她心头狠狠的荡了一荡。
当四处目光全落在她一人身上时,白初想,她为什么要违了君上的意,作死的往这婚礼上来?
白初穿着一身的白,白袍,素鞋,发髻珠玉未戴,乌黑发间仅有一朵白洁小巧的玉簪花。素得不能再素的衣服妆扮,与这大喜的婚礼格格不入。
进来八卦没少聊的众仙们一时间双目齐亮,这是要来砸场子呀……
池笙在看到白初的那一刻,神情便有些微不同来,她下意识的后退半步,半边身子隐到池夙身后。
其他人浑然未觉,一直面对着两人的白初却将池笙的变化全然收入了眼底。杀了人,第二日还能高高兴兴的成婚?白初冷了笑,看向池夙时,心里辛涩难辨。她微牵了唇,极力用自己此刻能保持得最为平缓的声音开口:“师父,阿初还是不要入席了。”
池夙目里微现了几丝疑惑,唇畔仍然是笑,像每回开解她使小性子时一样的耐心开口:“阿初,你师父生平仅有一次的婚礼,你也要错过?”
看他的神态,不像是知道池笙昨日干了什么。
白初深吸口气:“师父,阿初今日,不适合坐在您的喜宴上。”
池夙依旧带笑看她:“阿初,为何?”
神邸尊贵,气质瑶华,温润皎洁的男子,即使身着大红喜服,也依旧风华明澈。这样清洵无伤的笑,看入白初眼里,只觉心头某处温暖化开,然而那红衣盛装下的风致高洁,又如明月风华,透似明镜,令人觉得心底深处不管是何等的私念,只稍一动便是亵渎。
白初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目光掠过他,看向池笙。
池笙紧张看她,宽大的袍袖底下,柔夷轻轻扯了池夙的袖角,声音温婉轻柔:“阿夙,吉时到了。”
池夙回头看她一眼,回给她一个清浅的笑。再看向白初:“阿初,你还未回答我。”
这样温润的语气,像极了小时候她闯祸躲到玄穹境,君上带着藤条来寻她,她躲到池夙书房的桌子底下,拽着桌角按着桌布死活不肯出来。他撩起桌布一脚,蹲下身子与她平视,说话的语气温润中带着着些微的严肃:“阿初,你还未回答我,又闯了什么祸?”
没有哪个师父喜欢徒弟一天到晚惹是生非,池夙虽然一直未在她面前表现出明明显显的不喜欢,却也从来不纵容。她那次闯祸,一把火烧了青丘山脚方圆四百里地所有田地里的庄稼。
于是,君上藤条打在她背脊上时,他没有拦。
今时今日,他问她为什么不坐在他的宴席主位上,白初想,如果情境倒转过来,君上要向他发难,她会不会也能忍着不去阻止?
“青丘昨日有了丧事,自然不适合出现在玄穹宴席上。”
淡漠的声音,自天宇上空飘渺而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陡然入耳,白初眼睫一颤。
该来的总会来,该承的躲不过。
浩瀚的神泽骤然降临,丝竹管弦齐声一断,满座桌席晃动轻摇,天宇空中飞舞的鸾鸟瑞兽因承不住这样的神泽先后颤抖落地。狐帝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步入众人的视线里。
白衣盛雪,出尘绝世。步履榻上红毯的瞬间,顿时令四处喜景黯然失色。
他浑然不顾周围众人目里的惊惶讶异,一路淡漠走来,面上无喜无怒,在经过白初时,懒懒的扫了她一眼,也不停步,一直往前走,直到离新人只有三步距离时才止住脚步。
满座宴席陡然生出了一种诡异而肃穆的安静来。
然后,狐帝开口,声音淡漠得没个边际:“我青丘昨日办丧事,你们今日也好意思成婚?”
奚落的语气,若换了别人来说就是明显的挑衅。偏偏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带着难以抗拒的威严,明明看似没有关联的两件事,竟让人顿生出一种“你父母昨天才死,你们今日就要成婚?”的奇异错觉来。
众人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青丘办丧事?谁的丧事?
池夙目里微微错愕,唇角笑容略滞:“狐帝何意?”
狐帝淡漠漆黑的深瞳如降霜雪,薄唇如削,淡淡道:“我青丘的太子,昨日命丧你新婚夫人之手。”
☆、章七三 一鞭,一命
昨日晨曦发生的事情,青丘对外未宣,于是,天上地下,少有人知。
狐帝轻描淡写一句话,使得满座大骇,便连端坐主位的天君天后面上也露了些许讶异之色,宴席之上慢慢起了小许议论来。
池夙帝君眉心轻蹙,斜睨了身后池笙一眼:“阿笙?”
池笙早就在狐帝亲临之时变了脸色,一只拽在池夙袍袖下方的手,将那袖角攥得死紧,细看,些微有些发着抖。如此,情况便显而易见了。
狐帝淡淡瞟过她,开口的话同他神态一样淡:“这事,如何了?”(liǎo三声,多音字有误解,下文皆同,再不做注音)
再简短不过的五个字,没有多余的斥责与怪罪,风轻云淡得仿若是熟人问好谈论天气般随意。
大婚之日被当庭问责,池笙的面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灰,朱唇抿得死紧。
“本尊问,如何了?”这一声比之前更加淡漠,淡漠中夹着一层凉,凉里的威严似寒风刮过,狠狠钻入众人耳,听得众人没由来一个激灵。方才席上还有的一些高起的议论,竟然一时间全然自动消音了去。
旁人也许不知,白初却是再清楚不过,这样的君上,已经开始怒了。
谁都能瞧出事情不对劲,但今日到底是大婚之日,一旁胡子发白的月老急时出来救场,一张老脸笑得灿烂:“狐帝,此间是否有误会?”
狐帝瞥也没瞥他,讥笑一声:“误会?”
笑意冰冷,直寒到了骨子里,听得月老双腿微颤。
没有人会拿自己的亲儿子来开玩笑,身居上神,一方之主,那样的权势地位,更不可能平白诬陷一个人。月老僵了僵笑,这是他近十多万年里好不容易筹备起来的第一桩上神婚事,眼看着婚礼仪式断了,这怎么能忍!
“狐帝,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今日到底是池夙帝君和池笙上神的大喜日子,您若有什么事,不若……等大礼过后再——”
狐帝没有等他说完,看向池夙:“有本尊在,你还想好好成婚?”
感觉到没有存在感的月老,默默的退了下去。
“池笙,怎么回事?”池夙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冷了下来。
朱唇上的胭脂色早已被抿去了大半,池笙抬眸,微微避开池夙看过去的目光,话里有些慌乱:“我……我也不知,我没想要杀他,我……我同他动了手,一不小心就……失、失手了。”
狐帝淡淡瞥她:“所以,如何了。”
同样的事情,由狐帝说出来是一回事,由池笙亲口承认又是另一回事。三界内品行功德都至高的池笙上神,失手将青丘太子杀了?许多人都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神女心慈,怎会无缘无故同人动手?上神同人动手一定是有原因的。即便一方有错,那也肯定是别人的错。青丘的神君是个祸害,青丘的太子一定也好不到哪里去,没准,池笙上神是在为民除害呢?眼下狐帝明显是不愿放过池笙上神,太欺负人了!这怎么行?
于是,宴席上有胆大的开口:“命由天定,或许是太子命里有此一劫?”
狐帝冷笑:“你的意思是,犬子该死?”
话落,满座宴席上的金樽酒盏尽数一裂。清冽醇香的琼汁美酒,顺着裂缝飞快的溢了出来,一时间,满座众人手忙脚乱。多嘴的那人喉咙一哽,悄然别过头去。
四面似乎被霎时染开一股肃穆而森凉的气氛,再无人敢触狐帝霉头。
狐帝冷着笑,淡淡扫过池笙,目光落回池夙身上:“本尊在这有一阵了,帝君还不答复?”
向来温润如玉的男子,此刻面上神容冷睿,目里却依旧如明月般明澈:“拙荆与太子切磋,一时失手,不知狐帝要如何处置?”
一番话,着重把池笙杀人的原因巧妙避了过去,白初盯着他,看入他身上深红喜服,有了片刻的失神。
“切磋?失手?”狐帝眯了眯眼,唇边笑意陡然阴凉,他淡淡开口:“既是犬子技不如人,那么,烦请你这新任帝后受本尊一鞭,此时便可了了。”
一鞭换一命,看起来很划算。
袍袖隐动,狐帝只手在空摊开,凛凛神泽聚在掌心,金光乍现,逼得人移步开目。
本来觉得松了一口气的众仙们,在看见狐帝掌心多出的那根鞭子后,心顿时重新提回了嗓子眼。便连白初看到那根鞭子时双目里也露了震惊的神色。
是了,一鞭换一命,这世间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这是一根遍体乌黑的长鞭,鞭身粗长上覆坚鳞,逆鳞而上的倒刺又尖又锐,隐隐的可见其中似有寒光凛凛闪烁。上古之末,狐帝与远古黑蟒大战了百日,生毁其灵,做了此鞭。衍生于上古时的黑蟒鞭,能吸食其血肉,腐蚀筋骨。一鞭下去,池笙不死也会残,普通的仙人更是能立时灰飞烟灭。
如此厉害的长鞭,自筑成的第一刻,兵灵之名就骤时显现在了三界神兵柱上。
无人不识它之名,无人不晓它之威。
池夙面色变了变。
池笙面上血色尽褪,一双目里满是惊惶:“实是手误,狐帝何必不饶人?”
“好一个手误!”白初再也按捺不住,她冷睨过去:“你手误的时候,怎么也不见得放过我青丘太子?”
“所以,你青丘想以命抵命?”这个时候,主桌席位上天后动了动,她横目过来,看向白初,唇畔一抹冰凉的笑:“昔年青丘帝姬年幼,同样失手,使龙族、蛇族世子致死,怎么也不见着青丘以命抵命?”失手两个字,故意说得极重。
在仙界,从来就没有一命抵一命的说法。听了这话,白初脑中念光隐隐一闪,背上顷时有冷汗沾身。
本来一脸慌乱的池笙听着这话,双目陡然一亮:“当年白初活抽了龙族、蛇族世子身上一条筋脉——”
“所以本尊当时活抽了她全身筋脉!”狐帝这话接得极快,淡漠的双目不知何时幽凉寒澈。
满座大骇。白初当年致死两族世子的事沸沸扬扬传得动静很大,但其后如何了事的,除了当事的狐帝、白初及两族族长,几乎无人知晓。筋骨相连,与血相合,牵一发而动全身。活抽筋脉本就痛苦难忍,更何况是全身筋脉?宴席里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
“本尊从不徇私,即便白初昔年年幼,犯下的错亦是数倍相惩。”狐帝的面容似冰晶琉璃一般不可捉摸,目光如刃如锋的朝池笙看去,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该成婚的人,年纪不小了吧?不过一鞭,这也承不住?”
满座席宴鸦雀无声。
若只是寻常小仙,赔个礼道个歉,这事能掩就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