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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承恩看到兰锦如此愉悦的笑容,心一抖,退后一步,看向兰锦的眸光里厮缠了一丝难辩的复杂,轻得近乎怕震碎空气一般,“七殿下,你一开始就预料到,所以,你远远地把我支走?”
兰锦收住笑容,沉默地点点头,“赵家我只想保住你,别人与我无关!”
赵承恩眼底掠过一丝尖锐的痛楚,但随即,便被他深藏于冰冷的墨色中,“你知道我可以力挽狂澜……”
“赵家该死!”兰锦断然截住赵承恩余下的话,一瞬间眼色凌厉起来,“竟敢动了我的父皇,赵承恩,如果你不走,哪怕你知情不报,本王也不会饶过你!”
赵承恩突然无声而冷酷的笑了,那么自嘲且自鄙,是呀,以兰锦和兰御谡的父子之情,他与兰锦之间的兄弟情又算得了什么呢?他千里迢迢地奔回找他,明知道见了他也是这个答案,又何苦再问?
一路的奔袭,疲于奔命,家族的殒灭,亲人的死亡,唯一妹妹的再一次失踪,他用力地按住两边的太阳穴,那里疼涨至爆裂,他原本还寄希望找到兰御谡的下落,治宁王一个谋朝篡位的罪。
而兰御谡若想复位,在兰锦的斡旋下,或许他们赵家还有用途,那赵家还能在夹缝中找出一丝的生路。
可兰锦仅仅给他一句:赵家该死!
赵承恩看着兰锦,笑容一点一点的褪却,而他的心却象被一支无形的手,一点一点的抠挖着出来。这么多年来,他不知道兰锦是否知道自已的心思,但他自已已经无法再坚持下去,他担心有一天,他会因为疯狂而再也隐藏不住他自已。
从一开始知道自已的心时,他就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兰锦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他战战兢兢地维护着、在黑暗中独守着,他知道,哪怕是兰锦有一丝的察觉他的感情,他也会将他视为洪水猛兽。
今日,比起整个家族的殒灭,单数于他的不伦之恋之算得了什么?他知道有些东西终于被他割舍了,连着他的心,血肉磨糊的从胸腔挖出,从此随所有的过去一起埋葬!
兰锦看着赵承恩的失魂落魄,语峰稍一变,缓缓道,“赵承恩,你带你妹妹走吧,远远离开西凌。赵家走到这一天,是罪有应得!”兰锦冷漠地指向了缩在一边角落的赵十七。
他进舱时,看到赵十七衣裳不整蜷缩在门口处,他没有去帮她,倒不是因为她是赵家的女儿,他与赵承恩自幼是朋友,自然也曾听过他谈过有一个妹妹寄养在江南,他也知道赵家的事与赵十七无关,她算是最无辜的一个。他不帮她,仅仅是因为他感到排斥,他实在无法去帮一个凤南天碰过的女子,在他眼里,赵十七现在与画舫中的凤南天的姬妾无异。
这世间,他可以撇开憎恶去接触的也唯有文家那个女娃儿。
“十七儿?”赵承恩巡着方向一看,只见在舱角很不起眼的一个小角落中,赵十七独自蜷着,她的上身只有一件肚兜,女子莹白的肌肤在微弱的宫灯下泛着苍白的冷光。
赵十七默默地注视着赵承恩,听到赵承恩的呼唤,泪水一下就从她的眼角划落,她神情现出一丝对亲情的渴望,却苦于无法发出一丝的声音和动静,心生绝望时,只能使出全身的力气把脑袋狠狠地击在地板上,用这种方式回答。
可她的眸光仅仅是一瞬的光茫,很快就殒灭了,方才短短的时间,她似乎已经历了两世的时光。
前世,今生,她都为自已感到悲哀,那双眼眸没有丝毫的光彩,从内到外的一片苦痛之色氤氲弥漫,黑白分明的瞳仁就象一泓宁静死水,无澜地闭上。
“她不能离开,朕拿她有用!”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凤南天突然冷冷开口,“她是义净的弟子,实话告诉你们,朕这一次入西凌,就是要找义净的下落。”
兰锦这才注意到,四个白衣侍仆如临大敌地对着凤南天那小小的伤创。
只见其中手拿瓷罐的白衣侍仆象接神水一般,恭恭敬敬地等着那伤口的血渐渐地溯入那瓷瓶,另一个推药的白衣侍仆等待凤南天伤口上的血完结凝住后,方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最后裹了纱布。
“凤南天,你是不是个男人?”兰锦脚步避开地上一片狼籍,走到窗边,半侧着靠在窗沿边失笑,“就那一点伤!劳师动众!”
凤南天思忖了一会,微微一笑,眉眼缓缓拂去冰雪,慢条厮理道,“瑞王,你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总是说变就变,动手杀朕时,一点余地都不留,不过,你这个人还真对上朕的胃口,朕决定对你既往不咎!”
“那本王是不是要感谢皇帝陛下的开恩……”余音未净,兰锦听到赵十七压抑而痛楚的痛哭声,兰锦嘴角微挑,看到赵承恩走在赵十七的身边,脱了自已的外袍给赵十七穿上,解了赵十七的穴位,将她抱进怀中。
凤南天眸光落在兰锦光洁的锁骨之间,冷冷而笑,“兰锦,你难道不觉得仅十六天时间,你的伤是不是愈合得太快了?”凤南天依然一动不动地由着白衣侍仆帮着他包扎着,他碧眸阴鸷,声线里含着隐隐的怒气,“而且,没有留任何的疤痕!”
四个白衣侍仆包扎完后,开始低头收拾地上的残渣,等一切忙完后,皆跪在一旁,四肢伏地,如待罪之身。
兰锦这时才低头一看,果然,画舫爆炸前穿入他锁骨的那个伤口已完全看不见,而他今日与他交战,身体反应灵敏,运功自如,竟一点也没有查觉到身体刚刚经过了一声重创。
“那就是归功于朕赐于你的圣血!”凤南天冷嗤一笑,“多少人为了得到朕一滴血,宁愿舍半生所积的财富!”那日兰锦养伤被他一见,惊为天人,又感到这样的美人身体留了疤是为人间憾事,所以赠了一滴血给他疗伤。
在南皓国,一出生被立为太子,不是根据是嫡还是庶,是长是幼,而是根据他的血液。
所以南皓国的君主,他们的血液异于常人,想开启元老院的十大秘术,如重生、灵魂转换,灵魂洗涤之类,必须要用到这种血,否则,既使是掌握了秘术,那种仪式也无法真正圆满完成。
“我的妹妹不能留在这里,无论你是否同意,我都要带走!”赵承恩安抚了一下怀中瑟瑟发抖的赵十七,走到了兰锦的身边,看着凤南天。
“哥哥,我不走……”赵十七轻轻挣开赵承恩的怀抱,站定后,缓缓跪了下来,而后,抬首竟是一笑,声音轻而淡,甚至听不出起伏,眼中甚至没有一滴的泪,因为眼眶的泪被逼回,她自小参佛,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已完全与自已的执操相背离,泪顺着鼻腔浸漫,滂沱了心肺,哽咽,“十七儿的身体陛下已经瞧过了,那十七儿就是陛下的人!”
那夜,义净带着她离开,在马车上,义净把所有的一切向她全盘托出!
义净告诉她,为什么她眼前的痣会在三年前消失,那是因为,三年前,有人借用了一种古老的秘术,借着她的鸾凤之命重生!
义净告诉她,借她命的人就是沈家的二小姐沈千染,在前世中,沈千染和她的儿子沈天赐双双死于非命。如果他料得不错,沈千染的儿子沈天赐定非常人,很可能是南皓国的皇族遗脉,死后投生于沈千染的腹中,因活着受限于残躯,死后灵魂记起一切,所以,沈天赐用秘术助沈千染逃过地狱阴司的缉拿,并带着沈千染的灵魂寄在了母子二人生前的槐树之上。
而后,沈天赐用冥思进入了兰亭的梦中,把沈千染的一切都托梦给了兰亭,兰亭知道后,一定按着沈天赐的指引寻找了某一个高人,最后在高人的相助下,找到一个命格与沈千染相似的女子,这女子就是赵十七。
因为逆天重生要有很多的条件,首先被借命的女子必需是鸾凤命格,所以,兰亭便向赵家提亲,求娶了赵十七,在洞房礼成之后。便开启了沈千染的借命重生的秘术。
义净告诉她,前世中,他一直偿试阻止,可他的修为无法与那神秘人相较量,所以,在无法逆转时,他只好在赵十七的灵魂里打入了记忆,让她重生后,会一直梦见前世发生过的片段,以警醒!
甚至他重生后,看到了前世的种种,却一直无法忆起前世与他斗法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义净告诉她,因为沈千染命中注定会在十九岁那一年死去,因为她仅仅是借走了她的福气,沈千染的命格很难避过她十九岁那年寒冬的一次大劫难。
而兰亭的提前登基,很可能把沈千染的劫难提前了两年,如果不出他的意料,会在这一年的冬季。
所以,这一次的重生,守护沈千染的人一旦觉醒,知道前世今生的来龙去脉后,他会不惜一切,不仅要从赵十七的身上借得原属于她的福元,还会连着她的寿元一起夺走,让沈千染借用她的寿元活到寿终正寝。
那就是利用南皓国的另一种逆天秘术五脏祭天。
所以,赵十七才会梦见兰亭索取她的五脏。
那时,她觉得自已就如一只案板上被凌迟的鱼,被一点一点地剐去鱼鳞,再剖开腹部,内脏被一一取出!
她不明白,为何兰亭要活活掐断她与他之间的宿世姻缘,既然缘灭,为何今生偏又相遇,他已别情,眼里再也看不到她,却更为何独独留下她的一片情痴,这些年一直入她的梦,让她独自魂牵梦萦!
让她情无所依,魂无所寄,空留下满腔热泪愁肠寸断!
义净告诉她,这里发生的事情,很可能已经惊动了拥有秘术的古老国度南皓国君主,他们的祭司已通过冥思与他交涉。南皓国的祭司已明确告诉他,他没有圣血而私自启秘术,必遭反噬。
祭司告诉他,他会成为一个活死人,身上的肉会一块一声的掉光,疼入骨,入髓,甚至不能求死,抹脖子也好,上吊也罢,断了首,断了气依然如行尸走肉。就算是想自焚,火遇肉身而灭,想溺水,却遇水而浮。反噬最初由三天发一次,慢慢变得频繁,变得更密集,直到变成一堆的白骨,魂灵最后散于天地,永世不入伦回。
南皓人提出,如果义净肯净灵魂互换之秘完整交还,那南皓人就解去他身上的诅咒!
所以,他在水月庵暂时固住魂魄后,就迫不及待地去永安候府带走赵十七。他得带着她去南皓国寻找南皓国的祭司,借助南皓国的神秘力量,改变一切!
义净同时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告诉她,如果他们这一行无法避开兰亭的暗卫,以姚念卿当年曾对珍妃母子的救命之恩,兰亭会给赵十七母女一条生路。
义净吩咐她一定要熬过去,别轻生,既使家破人亡,也要活下来!
希望兰亭知道一切秘密前,赵十七能够找到南皓国的君主,借助南皓人的力量,让他们帮助她回到过去,让所有的历史潮流恢复原状,这是他们唯一翻盘的机会!
义净告诉她,只要回到沈千染重生前的时空,打破沈千染重生的条件,那兰亭的记忆里将不会有沈千染存在,赵家的人不会死,而她会嫁给兰亭,成为一国之后。
她问义净,如何打破沈千染的重生条件时,义净告诉她,让她想办法去砍断沈千染重生前所囚的沈家北园的那一株槐树。只要她母子的灵魂找不到寄宿之体,那七天之后,阴司自然会发现在人间有魂魄游荡。
只要缉回地狱,打入轮回,那一切就嘠然而止!
义净将灵魂转换完整的秘诀偷偷地授于了赵十七,告诉她,如果义净不落入兰亭之手,那她可以用这个秘术和南皓人谈条件。
如今,她想,她有了更好的主意让凤南天同意助她回到过去。
因为方才沾了凤南天的血的银具刺入她的肌肤时,凤南天的血打开了她身上的禁术,是前世义净在她身上施下的咒,让她时不时地梦见前世所发生的事,而随着凤南天的血,她记起了一切,看到了前世中自已如飞蛾扑火般的一生!
所有的一切,义净并没有告诉她完整!
她闭了闭眼,前世如云烟,一幕幕,翻卷于眼前,全是娘亲赵德蓉温柔的音容笑貌,父亲义净温暖宽厚的掌心疼爱的抚摸着在她的头上,那些最温暖的记忆,此刻,却如汹涌而至的钱塘暗潮,面目狰狞滚滚袭来!
翻江倒海于心内,拍起千层骇浪,摧断肝肠。
前世中,赵德蓉与淮南王决裂后,与义净相识相爱,义净的身份被赵家所不容,而后赵德蓉被赵家所囚,幸得姚念卿相助,赵德蓉与义净两人最终私奔。义净还俗,与赵德蓉两人在江南定居,
如今,她知道,前世中,她并非是永恩候的女儿,而是义净和赵德蓉的女儿。义净没有生世离奇,并不知道自已俗家的姓氏,所以,她随了母姓,叫赵思琪!
在江南中,一家三口生活无忧无虑,赵思琪渡过了最快乐的童年及少女时代。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