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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越山眸光瞬亮,略带急促问,“阿染呢?”
常妈连连笑,“在,在,二小姐在呢!”也顾不得礼节,转身就迈开脚步,边快步走着边嚷开,“二小姐,老爷回来了,小姐,姑爷回来了!”
沈越山被常妈这般称呼无耐一笑。
二楼的沈千染和宁常安皆听到常妈浑厚的声音,喜悦、酸楚、弥漫心田,沈千染扔了手中的帐本,一把抱起身边的宁天赐,刚跑了几步,回头一笑,“娘,可说好了,不许出来,染儿要给爹一个意外惊喜。”
宁常安苍白的脸上飘起一抹红云,双眸似漾开丝缕涟漪,微微薄嗔道,“都十七岁了,还顽皮!”
沈千染抱着宁天赐出现在沈越山面前时,父女俩的脚步同时停滞,不再前进。
那是自已的女儿么?在他的脑海里,小丫头到了十岁还不肯自已走路,老是喜欢让他抱,在他怀里玩着自已动手做的小布偶,偶尔歪着脑袋问,“爹爹,您可不可以每天都回来,染儿太想您了……”
偶尔皱着眉看着自已发红的头发,又是扬眉,又是瞪眼,“为什么染儿的头发与别弟弟妹妹们都不一样呢?爹爹,是不是因为染儿不漂亮,祖母才不喜欢染儿呢?”
有时喜欢呆在沈越山的书房,装模作样地捧着看不懂的书,一会儿专注得目不转睛,一会儿又不耐烦地打哈欠,“爹,书中没有颜如玉呢,染儿都瞧花了眼,也没看到美人,全是小蝌蚪……”
她的女儿大了,已经完全褪去三年前的影子,掬着一身的光华俏立在眼前,那精致的五官,亮若星辰的双眸……没错,是他的女儿!
沈千染驻足,重生后,她曾见过爹爹,带着怨恨、不解斥责着父亲的寡情,错过了一次弥足珍贵的相聚。
如今,她默默地看着分别了似乎象是两世的父亲,正站在院子中央,繁密的桑树枝挡住了春日的暖阳,斑驳光影在父亲的脸上投下淡淡的朦胧。他就在那静静地略有所思地看着她,他的唇微微上挑,勾起浅浅的弧线,眸若星辰浮着点点莹亮——是泪光。
沈越山眉眼初扫过难掩的内疚,张开双臂,哑着声轻唤,“阿染,来……让爹爹抱……”
“爹……”咽哽一声,如乳燕般投入父亲的怀中。
沈越山压抑着翻涌的酸意,哽咽着,一手轻抚女儿的头发,一手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沈千染挨在父亲怀里一动不动,安静得象空气,她眼角的水意虽然弥漫不散,却被坚强地忍在了眼眶里。
“娘亲……好挤呀……”象小袋鼠不堪受挤压,小家伙废了一番劲才探出头来,连连娇软地唤着,“娘亲……娘亲……”
沈千染忍不住“卟嗤”一声笑出来,眼中溢着泪光亲了亲小天赐,这小家伙已经两次被她当空气了。
“来,让外祖父抱抱!”沈越山欣喜万分地瞧着怀里蠕动的小家伙,伸手小心翼翼地抱起来,对上小家伙那琉璃炫彩的眸光,轻叹,“真漂亮,象你母亲!”
怀中的小天赐穿着一身宝蓝色的上绣本色金蟾纹小长袍,脖子上缀着一块通体碧绿的金蟾玉,越发衬出了他粉雕玉琢的小脸。小家伙听到沈越山夸他,又羞又兴奋地撅了撅小嘴,软软的手臂团上沈越山的脖子,小脑袋一下扎进沈越山的胸膛中。
“爹,我们进去坐,让赐儿给您嗑头!”沈千染注意到不少丫环婆子频频往他们这瞧,便拭去眼角的泪,灿颜一笑。
父女俩进了小茶居,沈千染倒了杯热茶,双手捧着,轻唤小天赐,“来,赐儿下来,我们给外祖父磕头!”
“好!”小天赐屁股一扭,一咕噜从沈越山怀里溜下,与母亲并跪着。
“爹,染儿从记事以来,都未曾好好给您敬一杯茶。这三年来,染儿无时不在想着,有一天回来,能给爹爹好好地敬一杯,今天,染儿终于能如愿以偿。”
沈越山心情激漾迟迟不能平复,他激动地站起身,扶起女儿一旁同坐。一句一句地问着这些年女儿是如何渡过。沈千染尽量挑些轻松的说了,可沈越山听了后,还是抑不住地一阵的伤心难受,在沈千染低下首时,悄悄地用衣袖拭去了泪。
“你母亲呢?”沈越山帮着女儿擦净脸上的泪,轻轻地问了句。以前他回来,宁常安总是奔下来迎他。
“是阿染不让娘亲出寝房一步,今天爹爹要是想见娘亲一面,得先包个大红包给女儿!”沈千染转啼为笑,顽皮地伸出一只手掌在沈越山面前顽皮地晃着,一旁的宁天赐马上伸出小手使颈地抬高高地,娇声道,“赐儿也要!”
沈越山将宁天赐从沈千染怀里接过,一手抱着他,一手搭在赐儿的发上,轻轻地抚着,“你兄长都说了,染儿,爹想听听你的打算!”
“就这样,所有的事了后,我会带赐儿去找爹爹和娘亲,我们一家人把赐儿好好抚养大。”
沈越山这半生受尽母亲的过多的“关爱”,知道儿女大了,对独立自主的向往,他颔着首轻轻道,“阿染长大了,你做任何决定,爹都会支持你。”
“多谢爹爹!”沈千染不想再纠结这话题,便问,“大哥呢,怎么这几天都没见他回府,宫里头的事务如此忙么?”
沈越山失笑,“他定是招了什么,宁王命他十二时辰都跟着东越太子,并言明,无宁王的令,不得回沈府一步。你兄长这几天,就是刮风下雨,也陪着东越太子去品偿京城名菜,听歌苑小曲,听说那太子现在一见到你兄长就躲。”
沈千染忍不住笑出来,沈越山的为人,定是想不到,这是兰亭故意让沈逸辰困住南宫邺,难怪宫宴结束后,也不见南宫邺来沈府,原来被兰亭算计了。
沈越山心中挂念着宁常安,便站起身,“染儿,陪爹爹一起去看你娘亲!”
沈千染拉住沈越山的袖子,象个小女儿家家地撒着娇,“爹,女儿说了,现在不许去看娘亲,娘亲今日是寿星,女儿把她藏起来了,等寿宴开始,爹自然瞧得到,也不差这一会嘛。”
看着父亲有些心不在焉的神情,沈千染挽起一个不满的神情,嗔道,“爹,女儿还有话要和您说,你就坐嘛!”
沈越山疼爱地看着女儿,眸中满是宠溺的无耐,重坐回后又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娘胃口还好么?”
“都好,爹就放心吧,娘见我回来了,什么心事都没了,女儿比什么灵药都好用着呢。”沈千染其实很开心爹如此在意娘亲,可今日不同,他要让今夜成为爹娘一生都难忘的一次重逢。
“那也是!”沈越山唇角弯起,露出极少见的欢颜。
沈千染沉呤了片刻苦,突然正色道,“爹,今晚寿宴后,没过多久,皇上就会差你去江南震灾。”
沈越山淡淡一笑,“爹在户部,这样的差事总是难免。”
“爹,您接了差,一定要跟皇上提出,江南水患,母亲担心的家乡遭灾,恐有疫情,母亲又是医者,您想带母亲一同回去,让母亲回去给家乡的百姓诊治。”
“染儿,你是要做些什么?”他心中隐隐约约地知道沈千染回来的目的。
沈千染垂下眸,眸底一片清凉,正色道,“爹,您别问,您的性子藏不住东西,您太耿直,索性什么都不知道的好,您只记得,一定要提出带母亲一同前往。剩下的事,女儿会办妥。”
沈越山不笨,知道女儿要做什么,脸露急忧之色,一把握住沈千染的手,“染儿,爹和娘到了这年纪,已经无欲无求,所愿的只想你和你兄长能过好。染儿,如果你有能力离开,就和你兄长离开,远远地离开。”
“那母亲和您呢?任人鱼肉么?”沈千染眸底泌出一丝的血意,“爹,我们避不开的,如果再避,只怕我们宁家沈家最后连骨渣都不剩。爹,您忍了二十年,忍回了平安了么?爹,染儿求您,和娘离开,您要相信染儿,也要相信哥哥!我和兄长要活就活得痛痛快快,否则,女儿宁愿死得最惨最烈。人到头谁离得了一个死?女儿不怕!”她没有后退的路,重生前,最后知道的一件事就是母亲自缢,那以父亲对母亲的感情,决不可能会独活。
“可你面对的不是一个常人,他掌控生死!染儿,你只是个孩子!”沈越山温润的神情不再,眸中带了一丝隐隐的狂乱,如果不是为了这一双的儿女,早在十多年前,他和妻子已经撑不下去了。
“那当如何?只要是个人,就有弱点。只要有弱点,就可以被人操控。爹,如果您在面对敌人时,首先想到的是退缩,那就注定失败!爹,您要相信您的儿子和女儿,三年了,整整三年,女人无时无刻不在等着这一天,请爹爹成全!”沈千染再次站起身,重重地跪了下去。
小天赐一见,忙贴着母亲的身边有模有样的磕了个响头,奶声奶气地道,“求祖父成全!”
沈越山闭上眼,感觉着体内的血一点一点地沸腾起来,冲到心头时,酸楚难当。是呀,比起女儿和儿子,自已显得多么懦弱!
“爹,您是担心祖母么?”染千染轻轻地问了一句。
沈越山扶起女儿和外孙,他轻叹地抚了抚前额,垂下头,仿若又是很轻地笑了笑,却黯然而惨淡,“虽然这些年你祖母愈来愈……可终究是养育之恩难却,爹担心她年纪大了,受不住。”
“爹,您相信女儿,只有这样安排,沈家才能得到安宁,而且事成后,兰御谡那老混蛋才会让二叔回京城,祖母有了二叔奉养,倒能享受天伦之乐。”沈千染顿了顿,又道,“这些年,二婶的精神越发不济,星儿一天天地长大,也该让二叔回京了。爹,有舍才有得,这道理您比女儿懂。”
沈越山闭着眼,忆起这二十年的岁月,仿佛正置于一场噩梦中,他不断挣扎,不断地思虑,最后咬牙道,“好,就依你!”沈越山不再思忖,他站起身,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沈越山看到窗外的阳光已经沉了下去,突然想起沈老夫人方才的吩咐,他轻轻抚了抚有些酸痛的头,嘴角酸涩,哑然道,“一会客人会陆续前来,爹就得到外堂候着。这会还有时间,爹去陪陪你娘!”今夜他的母亲又会守在瑞安的门口,逼着他与瑞安同过一宿。
沈千染一把扯了沈越山的袖襟左右拉着,嘴里直唤,“不许,不许,爹,您就放一百个心,晚上准备让爹见到,现在不行,还不到时候,爹您一定还没用午膳吧!”
沈越山抚了抚女儿的发际,哑然失笑,“不提,爹倒忘了!好吧,今日爹一切就由小染儿安排如何?”沈越山这才想起,自已终于忙完手上堆积如山的江南灾情报告,连午膳也顾不用,就急匆匆地回府见女儿。
“女儿陪爹用些简单的,一会客人陆续会来,爹方有力气应酬。”沈千染展颜一笑后朝外唤了声,水玉应着声就推门进来。
“水玉,你去吩咐常妈一声,备声爹平素爱吃的小菜!”
“是,二小姐!”水玉朝一旁乖巧的小天赐眨了眨眼。
沈越山离开后,沈千染牵着宁天赐出去院子里透透气,刚步出了门,不知什么东西突然击在了她的裙上,她低头一瞧,是一颗红红的樱桃。
接着耳边传来一声轻挑的口哨声,沈千染循着声音放眼一瞧,只见院外的桑树上,兰锦一身妖艳的紫红锦袍斜斜靠在树枝上。
兰锦作了个手式,朗声问道:“可以进来么?”
沈千染淡淡一笑,“七殿下向来喜欢在树上看热闹,谁又拦得住你呢”
兰锦冷冷一笑,目光凛冽移动四周,缓缓道,“这里有三拨人马,本皇子岂敢轻举妄动!”
沈千染不觉得挑了些好奇心。除兰亭的暗卫和东越的玉蛟外,还有一拨人马是自已专从江湖中顶尖的杀手挑出的,最善隐藏气息,兰亭几次现身都未发觉,想不到兰锦如此机警。
“他是情恸智损!”兰锦竟能轻易读出她的心思,话音未落,瞬时,只听衣袍猎猎风过,不过是瞬息,兰锦就到了沈千染的面前。衣饰艳紫,临风而立,一张雌雄难辩的脸,俊魅得如此抢眼。连不远处忙得热火朝天的小丫环都忍不住频频朝二人看过来。
宁天赐眨着一又琉璃眼,掩着小嘴,兴奋地直唤,“漂亮姐姐,你会飞呀…。”
兰锦瞬时俊脸魅红,琉璃眼瞪了小家伙一眼,却微一怔,凝神细看一阵后,先是唇角微微绽开,接着缓缓上挑直达眼际,那琉璃眸笑意愈来愈深,如凤凰潋艳般地笑开,他指着宁天赐笑着,越笑声音越清朗,直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毫无形象,他双手撑在膝上,抬头时,气息方缓缓平定,接上沈千染略带怒意的眸光,唇角笑意更深,“现在知道,为什么兰亭那一晚那样失态,直盯着我瞧了一夜,那眼光如吃人般,看得连我都毛骨悚然,知道的人不明白,不知道的人还道他有龙阳之癖。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