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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方平一点启发,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在意,一上任,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淤塞飞鱼嘴提高岷江水面,灌溉成都平原,他忘记了岷江是一条怎样的河流,这条河可是祸害了蜀中上万年的罪魁祸首!
如果江水和大渠的落差不大,这样做自然可以,即使不清理河道,洪水也会把江底的巨石抛到飞沙堰,但是现在岷江水位几乎下降了一半,半个河道被淤塞,雨季一到,一旦飞鱼嘴被冲垮,整个都江堰都会毁于一旦,所以云峥才会有带着全家逃难的想法。
苏洵长大了嘴巴,没想到云峥的反应会这么强大,自以为张方平已经是处处在为百姓着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和张方平干的事情都是错的。
“为何不早说?”苏洵嗫喏的问道。
“早说?我早就动手做了,还用的着说?你问我家织工的事情,难道就没有感触?一个云家帮着知府养活了四五百号人,你只要把这个法子传扬一下,稍微的威逼一下子,那些大户别人当然不情愿养,但是养活自己家的织工有八成的可能性,传扬名声和施恩的对象是要有针对性的,没人不愿意自家的织工帮着自己买死力!
那些人没活干,你也看见了,我就让她们随意挖土,不要有成绩,只需要把人养勤快就成,你看看这些天,云家在死命的挖井,小轼他们都过来帮忙了,您怎会不知道?你看看云家到现在用了一滴岷江水了吗?云家把自家的所有**都对你开放,你为何就只知道赞叹,却不知道去帮着张方平实施呢?
您将来的愿望是做官,唉!就以您这样不知变通的性格,除非做馆阁官,否则到了地方上也于民无益。”
云峥说的怒火高涨,连平日里该有的礼仪都忘记了,气哼哼的转身就走,现在什么事情都成了定局,说什么都晚了,现在只有祈祷大旱继续下去,雨季不要来临的过早,让稻子收割完毕,张方平好吧飞鱼嘴的淤积的乱石清理出来,要不然,麻烦就大了。
抱着好心干坏事的好官才会活活的害死人!让人悲伤的是,大宋这样的好官非常的多,而精通事物,明白情理的务实官员却少的厉害。
赵普说半部论语治天下,这纯粹是胡说八道,他连痔疮都治不好,更不要说千变万化的民情事故,云峥自己如今就在苦读,他发现想要把这些书全部读完,全部悟透,就没有任何的空闲时间了解其他,铁砚磨穿,绝对不是一个夸张的比喻。
这样的人一旦高中,首先要做的就是亲民官,拿老百姓练手练得熟练了,可以真正治理地方了,却马上升迁,变成馆阁官员,又回去了,白拿百姓练手了,然后朝廷再派一波读书人继续拿百姓历练,所以说,百姓就是官员的磨刀石。
陆轻盈坐在帐子里绣花,灯笼里透出淡红色烛光,将雪白的帐子也染成了红色,小虫像只小猫一样卧在陆轻盈的脚下,这个丫头今天贪凉,喝了太多的冰镇酸梅汤,如今肚子疼。
云峥将肚子里的话一口气倒干净了,现在全身都透着清爽,现在麻烦的是苏洵,不再是自己了,怪不得人郁闷的时候就需要找一个倾诉的对象,拿苏洵宣泄怒火正好,尽管他比较无辜,但是当着张方平的面,云峥还不敢破口大骂,那家伙的官威不知是说说的。
又穿过一垄桑田,就看见腊肉的两条腿上,齐齐的枕着三个脑袋瓜子,也不知道腊肉在给三个孩子讲什么,那三个孩子听得很认真,不过看到苏轼的脚在努力地够挂在桑树上的黑瓷罐子就知道这家伙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听故事上。
再往外走吗,就看见云家的仆役东倒西歪的躺在席子上,他们也把帐子挂了起来,已经睡得非常香甜,苍耳和几个猎户白天睡足了,这时候提着灯笼在桑田周围巡视,看他们的巡视圈子,那些织工也很明显的在巡视范围之内。
大旱之年,青蛙的鸣叫声都显得少了,夜晚显得有些单调,天上的月亮像个镰刀一样的挂在天上,现在是月初,上弦月刚刚出现,边缘显得有些虚幻,有一个好大的月晕将月亮圈在一个巨大的圆圈里,所谓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看来明天午后会有大风,但愿如此,能把这里的燥热稍微的吹走几分也是好的。
苍耳看到云铮在到处看,就走过来说:“云大,回去睡吧,这会已经凉快下来了,有我们几个守着不碍事,火堆我已经全部弄灭了,还泼了水,不会着火的,快去睡吧。”
云峥抓着苍耳粗糙的手说:“说会话吧,说实话,我现在非常的想念咱们豆沙寨,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我就该在小河里游水,游累了就去竹楼里睡觉,这个该死的地方处处都让人不得安逸,你说我们出来干什么?”
云峥没有睡意,一点都没有,自己气昂昂的唱着“穿林海,跨雪原”的曲子从豆沙寨出来梦想着能融入到一个更加高级的人类圈子之中,等自己进来了,才发现有些上当,这个圈子的争斗比起和元山盗匪的争斗更加的血腥和无聊。
”吃肉啊,云大,你忘了,咱们出门的时候你就要说自己是注定要吃肉的,不过现在咱们好像顿顿都在吃肉,不对,咱们在豆沙寨的时候就顿顿吃肉!”
苍耳不明白云峥说的吃肉到底是怎么个概念,很快就把吃肉的概念升级了,那就是要吃好肉,吃大块的肉。
云峥现在很希望再去找苏洵接着谈话,至少苏洵会理解自己说的吃肉的权利指的是什么,所谓肉食者鄙,未能远谋,说的就是云峥这样人。
第五十三章偷鸡不着蚀把米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毫无疑问,张方平是君子,苏洵也是君子,所以君子的主意非常的好打,首先要他对你产生认同感,只要这个感觉存在了之后,就会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到了这个时候,就可以无所顾忌的算计,欺骗,利用他们了,运气好的话还能反复利用。
云峥的那些话,其实都是在夸大了说的,云峥很小心夸大了三分,不敢多夸大,要不然就会被聪慧的苏洵和张方平看穿。
自己要去银星和市,必然需要一个官家的名头,要不然去了横山,连边关都出不去,还做什么生意啊,云家的本钱太小了,这一路上要是经过了无数的关卡,天知道需要缴纳多少赋税,大宋的商人多,而官府对商人的态度那就是有盘剥莫放过。
但是,一旦自己持有成都府路转运使的红签,自然就可以一路畅通无阻,为国敛财吗,各地的官府都明白,不会有一个人来阻挠的,一旦阻拦这样的商队,他在官场上就没办法混了,因为它触动了所有士大夫的利益。
当云峥和陆轻盈拥抱着四面透风的竹夫人睡的不省人事的时候,苏洵却在桑林里彻夜难眠,瞅着天上的月亮就像一个悲苦的诗人。
这就是把苦闷传递给别人的后果,自己可以安心的睡大觉,而别人就会代替自己长吁短叹,桑林里最舒坦的时间是后半夜,微风徐徐。萤火虫一闪闪的在帐幕外面飞来飞去,陆轻盈起身喝水的时候立刻就被面前的美景迷住了,痴迷的看着萤火虫伸手想要捉,却被云峥拦住了。
陆轻盈看向夫君,见他笑着摇头小声的说:“别惊扰它们,你看这些绿莹莹的小灯笼多好看,一闪一闪的,不过它们应该在落日的时候才会发光,怎么现在还在发光?”
“可能是天太热了……”陆轻盈憨憨的说、
云峥张嘴笑了一下重重的点了一下头,非常认可她的看法。陆轻盈见丈夫不许自己去抓虫子。又躺在床榻上,隔着薄薄的纱幔瞅着漫天的繁星,握着丈夫的手,觉得内心安宁无比。
“你就要去银星和市了。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啊?”
“最少半年。年前才能赶回来啊。”
“咱家不缺钱。夫君不去,妾身也不是商人妇,您也不是重利轻别离的人。何苦要在万里关山之间奔波?”
“咱家不缺少钱粮,可是成都府的人缺少,我很担心夏粮会受灾,一旦夏粮受灾,对成都府的打击就是致命的,看在今日那些织工送来的槐花饭,我也要为他们尽一份力。
既然官府的能力不够,那就我来吧,今年的冬天,将是成都府最漫长的一个冬天,有人说过士子的责任就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开太平过于遥远,我就取中庸之道,为生民立命吧!”
陆轻盈紧紧地抱着云峥的胳膊,心欢喜的快要跳出来了,自己喜欢丈夫充满了雄心壮志,原本以为夫君是一个非常自我的人,想不到他却有这样高尚的节操。
唱了一首《虫儿飞》把陆轻盈哄得睡着了,云峥却没有一点睡意,他当然没有陆轻盈想的那么高尚,张横渠的名言之所以拿出来就是要给自己一个光明正大的出门理由,张横渠现在只有二十几岁,根本就说不出这么有水平的话。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有机会去看看自己生活过得那片小城如今是个什么样子,这个念头藏在心里已经很久了,到了现在已经到了无法遏制的地步。
如果能回去,云峥不介意带着陆轻盈一起回去,不过这需要自己慢慢的去找,去发掘,自己的那座小城市一定非常的不简单,至少在地理作用上。
凭什么自己推开了一扇门,就来到几千里之外?什么都变得物是人非?
云峥将竹夫人抱在肚皮上,听着微风灌进竹夫人孔洞的小小哨音,满意的闭上眼睛,自己的谎言已经全部说完了,现在就等着明日张方平登门拜访。
云峥起来的很早,他看见彻夜未眠的苏洵匆匆去了府城,然后自己喝了一大锅稀粥,吃了半笼屉韭菜馅的包子,担心说话的时候口气大,还特意喝了好多茶水,茶叶也细细的嚼了之后吃掉,怀着美好的心情,坐在自家的大厅里等待张方平登门。
从早上一直坐到中午,也没有人登门,陆轻盈见夫君好像在等人,就好心的问问他在等谁,云峥艰难的笑了一下说在等知府上门。
陆轻盈摸摸夫君的额头,见没有发烧,也就不理了,忙着去照顾家里的的夏蚕,腊肉一人根本就照顾不过来。又到了蚕宝宝吐丝的时间,没工夫照顾丈夫。
云峥的午饭吃的没滋没味,随便嚼了两口馒头算是吃过了,长衫早就热的穿不住了,一身的短衣短裤背着手就像是一头拉磨的驴子,云家人不知道少爷怎么了,见他脸色不好看,一个个离他远远地,勤快的忙活自己的事情,传统的午睡都取消了。
日头快落山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破了乡间的宁静,云峥呵呵笑了一下,张方平到底还是来了。
穿戴好衣帽出门迎接的时候才发现,站在自家大厅里的是一群军人,为首的一个见到云峥就单膝跪地,山呼参见武节郎!
云峥脸上的肌肉不断地抽搐,他已经确定自己遭受了算计,而且算计自己的人很可能就是张方平,也只有张方平这个防御大使才有随便先委任不超过七品的武官,然后再上报朝廷批准的权利。
武胜军的武节郎,官职第三十八节,文职官转武职一般都要擢升一级任用,云峥原本是从八品的承奉郎,张方平将云峥的职位拔高了两级实阶任用,算上是非常的给云峥面子了。
武胜军步军都虞候就是云峥的新官衔!
云峥的手脚冰凉,这些过来的家伙就是来送都虞候印信,迎接都虞候走马上任的,并且作为都虞候随员,这他娘的就是来监视自己的。
陆轻盈开心极了,丈夫的才华终于被朝廷认可了,也是,按照丈夫的才华,从七品的武官确实小了点,一府的都监恐怕才符合丈夫的身份,不过自己现在也算是夫人了,终于可以回家向姐妹们显摆自己的夫人制服。
所以非常高兴的在后厅让管家老廖端了满满一木盘铜钱犒赏这些军士,军士们拿到赏赐,异口同声的发誓一定护得都虞侯周全。
云峥胸中的怒火足足有万丈高,岳飞和宗泽就是这么被文官活活坑死的,一个被十二道金牌召回,弄死在风波亭,一个临死前还在怒吼”过河!“
文官不杀文官,但是文官杀武将从来就不会手软,韩琦杀掉功勋卓著的武将眼睛都不眨一下,而张方平身为成都府路的最高军事长官,对自己的属下绝对有生杀大权,也就是说张方平杀不了承奉郎,有罪也需要送到开封,而张方平杀一个武节郎都虞侯根本就不用上报,直接砍头就是了!绝对不会有御史言官为你喊冤叫屈!
头晕目眩的云峥此事甚至能听到张方平得意的大笑声:“你如果是百姓,老子拿你没办法,你好死不死的还是一个从八品的官,哈哈,老子是大官,可以把你弄成军汉,在老子麾下,你就卖死命吧?不好好卖命,老子分分钟砍死你!”
“将主,咱们有军令,明日日出必须出现在武胜军军营点卯,三鼓不到者斩立决!”随从头子见云峥的心情不好,小声的催促,从这里到武胜军,还有八十里路需要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