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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慎言一口气不停地说下去。
这些话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实际上他也根本忘记了这些遥远的儿时往事。不愉快的经历,死死记着才奇怪啊。
他从来是个乐天的人,只会朝前看。
“可是我对他们从来没有内疚。”
“因为我要活下去啊。我可怜他们,谁来可怜我呢。我又有什么资格可怜别人?不过都是烂命一条。”
“公主啊……”
“我替你做事的时候,或者潜伏在暗处无聊的时候,也会想,其实这朝堂,这宫殿,和我们乞丐窝也没有区别呀。”
“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在挣命。”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对我来说,公主你能够过得好好的,就是对。”
“而杀死皇后身边的这些人,能够警醒那些想趁机对付你的人……我觉得,很对啊。”
嘴巴有些干,或许自己太啰嗦了吧,拉拉杂杂说了这么多。
啊,他果然不适合安慰人。
这工作估计交给赵玄更合适!对,他就是那种说话很有条理,不用几句话就能把你堵得哑口无声的家伙,哼哼。
想到这儿,叶慎言有点小沮丧,转头看了云若辰一眼。
咦?
云若辰侧首枕在自己的臂弯里,墨发披散了一肩,双眸明如秋水,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呃,公主,我太多话了吗?”
“……不呀,你说的不错。”
嗯,是很不错。
叶慎言说,对他而言,能让自己过得好就是对的。
而对她来说,能让她的父皇安心养病,让幼弟平安长大,让朝堂上、内宫中的野心家退却,能保住这云家的天下——
就是对的。
不下杀手,无法立威。
这百十条认命,便是她送给野心家们最坚决的回答。
“想要将皇家变成你们的傀儡,需放着我云若辰不死!”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管空气仍是腥臭恶心,她却不再为这些怨煞而彷徨了。
如果上天要为此惩罚她,那就轻便吧。
为了她最爱的人,她愿意担负这世间一切的恶名,甚至天罚!
“慎言,帮我个忙,好吗?”
“当然,愿为您效劳。”
“少油嘴滑舌的。”云若辰噗嗤一声笑了,随即醒悟到这鬼机灵是在逗自己开心,不由得笑意更深。
“我要在这儿,还有重华宫前,为这些人做一场简单的法事,超度它们的怨灵。”
叶慎言挑了挑眉,全无异议。
其实真正做法事是很讲究的。不仅要选好日子、置办各种法器,还需要真正道法精深的术士来主持,并且需数名帮手协助。
尤其是这两场人数众多的血腥屠戮,所造成的怨煞之气极重,如果不以处理,稍加时日或许会变成两处天然的阴煞阵,对宫中风水造成不好的影响,自然对这宫中之主皇帝陛下的病情没有任何好处了。
但是既然云若辰说了要做法事,自然也是有把握的,他只管帮忙就是。
这一夜,叶慎言在旁为云若辰护法,守候她通宵超度亡灵。
云若辰食用了自己蕴养成熟的三十六枚白玉法器,耗费大量法力与精神,彻夜作法,总算在天亮前稍稍将阴煞之气化解了大部分。
日后每逢怨灵的“七”日再来作法,直到满了七七四十九日,便可彻底清净阴灵留下的怨煞。
而那些死去的人们,也能够安息于底下。
云若辰实在太累太累了。
连续多日为父皇输入真气,又要注意塞外的敌人、身边的敌人,白天里主持大局处死了一百多名宫人,晚上又通宵作法……内外交煎,她没有被击垮,的确是太坚强。
然而在作法完毕后,她还是昏睡了过去,被叶慎言暗中抱回重华宫休息。
让纪嘉凝服侍云若辰躺在床上,叶慎言远远看着她沉静的睡颜,心想:“公主,你不必担心……”
“如果上天罚你堕入魔道,我依然会陪在你的身边。”
“我会永远追随你的……”
“让我们,一起入魔吧。”
第一九四章
昨日紧闭了一整天的沉重宫门,在晨曦中缓缓打开。与往常似乎没有什么不同,皇宫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京郊甘泉山上的泉水,专供贵人们饭食饮茶使用的,被一辆辆水车送进了最靠近御膳房的小角门。大批刚宰杀干净的生猪、鸡鸭,水灵灵的蔬菜鲜果,同样流水般运了进去。而从宫里送出来的,则是大量的珙桐和潲水还有垃圾……
庞大皇宫的日常,便是建立在这不断的进进出出之中。
那些被封闭的消息与流言,也随着人与货物的流动,送入朝廷众多官员的耳中,尤其是那些焦急等待了大半夜的内阁大佬们。
从昨日午后起,皇宫大门突然封闭,没有任何人能传递消息出来。他们知道宫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却没料到,是皇后与华容公主因为大皇子的去向而发生了正面冲突!
这冲突的结果,却是皇后派到重华宫的人手,与她宫中所有的宫人,都被华容公主当场处死。这些尸体还被连夜焚化,投入宫中坟井之中,灰飞烟灭。
皇后被司礼监大太监徐衡带走,情况不明,生死不知。
后宫大乱!
六位阁老,悉数第一时间赶到了内阁,连长期请病假的那两位都没漏下。除了他们之外的其他官员,也早就闹翻天了,在和泰殿那边吵嚷不休。
他们都知道华容公主并非普通贵女,手段的确了得,但……眼也不眨地观看了一百多人被处死,还逼着皇后和她一起看,这女子是疯的!
让这样一个疯狂的少女把持着后宫大权,陪伴在皇帝身边,还亲自抚养着帝国唯一的皇嗣,不可以!
首辅顾原沉默的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他的须早已全白了,面上一搭搭的老人斑,无不在显示着这已经是一位年逾古稀的年迈老人了。
可他的眼神依然深邃,依然犀利,仍闪动着深思的光芒。
面对眼前诸位激动的同僚,他并没有急于加入对华容公主的讨伐之中,而是在认真思考着这件事情。
“首辅!您倒是说句话啊。”
“是啊,如今外敌入侵,后宫又闹出这种事来,我们做臣子的必须向陛下进谏,不能再让华容公主闹下去了。”
“皇后乃是国母,更是华容公主的母亲,她这是忤逆大罪!”这位语不惊人死不休,忤逆在过去也好本朝也罢,都是要杀头的大罪。连这话都说出来,可见他对华容公主不满到了极点。
“现在我们就进宫觐见陛下!请陛下将此女幽禁,不可再插手大皇子的教养!”
“没错没错,还有皇后的下落……”
顾阁老突然抬起头来,在屋内环视一周。
他浑浊的眼珠缓慢地移动,但被他注视的同僚,下意识地都停止了议论,等待这位百官之首的发言。
“……昨天,是谁让皇后到重华宫去要大皇子的?”
出人意料的,顾阁老第一句没有提到云若辰,却是在问皇后。
没有人回答,屋里居然更沉默了。
“呵……”
顾阁老嘲讽地嗤笑了一声,苍老的声音里透着疲倦。
这段日子以来,陈皇后与公主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几乎是井水不犯河水了。是什么让皇后有了直接派人去“接”大皇子的想法?
必然是有人在背后挑唆她,皇上万一宾天,大皇子便是未来的一国之君,必须要将他牢牢的紧握在自己手里,不能让他被公主控制。
这些人还会告诉她:至于公主,皇上要是不在了,大皇子又不在她手中,她就没有了任何依仗,还不是任由皇后处置?反之,皇后要是不能及时“抢”到大皇子,说不定会吃亏呢……
陈皇后入宫的事,顾阁老没有监管,现在他非常后悔。很显然,自己还是不擅长玩阴谋啊!这位皇后看起来家世极清白简单,如今看来却并不是这样。她也不过是朝廷里某些人的傀儡……
对,某些人,比如他眼前的这些同僚。
他们表面上尊他是首辅,背后却拉帮结派,朋党众多,纷纷为自己谋取利益。而不结党的自己……不知不觉间,在朝堂上的话语权,早就大不如前了……
顾阁老的双肩,微不可察的下滑了半寸,他觉得很疲倦。
朝堂就是一滩污脏泥水,所有人在这泥沼里争斗不休,文官之间尤其如此。他就是不想让孙子陷入泥潭中,才会一反过去的做法,同意顾澈出塞当兵。
只是没想到,顾澈一出塞,就遭遇了数年不遇的大战。他唯一的孙子啊,正为了国家的安危在浴血奋斗,可自己眼前的这些人,这些人,却……
他很累。
顾阁老半闭起老眼,忽然回想起华容公主很小的时候。不,那时候她还不是公主,只是一个小郡主。
她几岁的时候,非常的内向,怯生生的。那时他在靖王府担任靖王的讲官,也就是靖王的老师,深得靖王尊敬,常留他在府里用饭。
他出入靖王府很频繁,却没见过几次这位斯文的小郡主。连他的父亲也笑着叹气说,孩子太文静了,比他还胆小。
偶尔过年时出来见礼,小郡主也总是一副容易受惊的模样,躲在奶娘身后半天才露个脸。
那个柔弱多病、娇怯胆小的小女孩,从何时变成如今这般冷酷残忍呢?
他居然在想,要是皇上身上有了这种转变,反倒是好事!
只可惜,他的学生当了皇上,也还是老样子,甚至更加懦弱、更多病。而大皇子,据说也是个病罐子,全靠药养着,不知是真是假……
对帝国的前途,顾阁老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迷茫。
他沉默的时间太久了,屋里已经有人按耐不住,咳嗽一声想要提起之前的话题,对付华容公主之类。
就在此时,便有小内侍来报,徐衡公公到了!
众人神色一凛,连顾阁老都暂时抛开了杂念,全部起身看向大门。
这位庆朝有史以来最低调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很少在内阁出现。但每次一出现,必是有大事!
庆朝建国时,司礼监不过是宫中普通的部门,权职则改为掌冠婚丧祭礼仪、赏赐笔墨书画,督导光禄司供应皇宫筵宴等事物。简而言之,还是伺候皇帝后妃的管家之一。
但随后数代,司礼监地位不住提升,开始负责记录御前文字的太监和掌封进文章、发行谕批。
不怕太监谈钱财,就怕太监有文化!
自从有了培养文书太监的宫中内书堂,伴随着内阁票拟的制度化,司礼监秉笔太监“批红”的制度应运而生。票拟出现之后,依制内票应由皇帝亲自批答,但实际上早在宣德时期皇帝已不能做到这一点。不久,代替皇帝批红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即应运而生。
到了先帝元启时,朝中每日所奏文书,除皇帝御笔批数本外,其他都归众太监拟照阁中票拟字样用朱笔楷书批写。与此同时,司礼监自身的权利和结构也进一步高涨和严密化。
发展到现在,司礼监已形成一个以掌印、秉笔太监为首脑的和内阁部院相对应的庞大的官僚机构。司礼监实际上成为内廷的另一个内阁,其掌印太监实际已成为与内阁首辅对柄机要的“内相”。
司礼监掌印太监,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皇家努力扶植太监势力,也是为了集中皇权,制约文官集团,保证帝国的正常运行。制度虽然可算完善,但也要看什么人用。
有句话说“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原来是形容夫妻关系的,用来形容内阁与司礼监也很合适。往往一方势力大,另一方就会受制,而哪方能在角力中占据优势……
那还是看人,也得看他们顶上的主子,皇帝陛下。
由于今上永嘉帝性情优柔,又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在朝中势力微弱,司礼监靠山不稳当,自己腰杆也挺不起来。
好在徐衡也不是那种非要权势不可的老太监,他性子和自家主子有点相似,比较随遇而安,只想着好好养老,所以还真是没怎么和内阁争过权。
况且永嘉帝才上位两年,国家又是多事之秋,两方都没什么空闲,也暂时没有必要斗争,因此大家长期处于一种“和气”的氛围之中。起码表面上是如此。
可是,难道这种粉饰太平的局面,要被打破了?
众人怀着复杂的心情,看小太监将他们的“老祖宗”徐衡公公迎进来,那掐媚的态度,和对这些阁老门比又是不同。
也难怪啦,徐衡对外臣来说,就是个宦官,阉人。可是对小太监来说,司礼监掌印太监就是金字塔顶端的神,太监的最高成就啊。
徐衡不是空着手进来的,他怀里还抱着一卷黄绢,谁都知道那是圣旨。
皇上,居然在他们进宫面圣之前就先下了圣旨?
然而既然徐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