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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正厅外只有他与那个孩子。于是,他们的对话,我尽收耳底。
“庭儿,手暖和了吗?暖和了就快进去,外边风大,小心着凉。”
“爹爹,爹爹冷吗?爹爹和庭儿一起进屋去,庭儿不要一个人进屋去……”
随着稚嫩的声音,那个小小的男孩,正使着劲,小脸也红红的,想把地上跪着的那人扶起。
“庭儿,你进去就行了。爹爹犯了错,还不能起来。”
叔父笑着,抚抚小男孩的头,柔声地对他言道。而那小小的男孩,一脸疑惑。
“爹爹这么好,也会犯错吗?爹爹又犯了什么错呢?”
“庭儿会犯错,爹爹也会啊!爹爹平时有对庭儿说过,知错要改。爹爹这样对庭儿说,爹爹自己也要这样要求自己!庭儿,你说是不是?”
看小男孩乖巧地点头,叔父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爹爹不要摸庭儿的头发,会乱掉啦!”气咻咻,叫,小男孩又道。“那--爹爹要在这里跪多久?爹爹好没用,老是生病,庭儿担心爹爹。”
看着身边的孩子一脸老气横秋的模样,叔父大笑出声,把那孩子搂进怀里。
“放心,放心。爹爹的身体虽然不好,可是啊,也还没差到这样的地步,庭儿大可放心!”
“是这样吗?”
“当然是这样,爹爹什么时候骗过你?”
“爹爹,你不乖!!”
突然,小小的男孩一脸气愤,嚷嚷。
“爹爹怎么不乖了?”
白衣男子含笑,亲了亲那孩的左颊,看到孩子羞红脸,他的唇角上扬。
“爹爹都没有回答庭儿的问题,爹爹为什么要跪在这里啊?”
听到这句话,我见抱着他的叔父微微叹气。
“爹爹想回家,也想让庭儿堂堂正正做人,所以爹爹一定得跪在这里。”
温和的蓝瞳里,突然出现一抹坚毅的神色,再细看,又是温文的笑颜。
“爹爹,我们的家不是在中都吗?为什么,要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来呢?他们欺负爹爹,庭儿不喜欢。”
小小的孩子,声音突然低了下来,那样黑白分明的眼里,属于情绪的色彩是郁闷的。
“庭儿,中都不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家在云阳,这里才是我们的家。爹爹是在这里长大的,以后,这里也是庭儿的家,他们不会欺负庭儿,有什么事,爹爹会替庭儿担下来。庭儿只要好好的做人,好好的读书就行了。”
“爹爹不要庭儿了吗?为什么爹爹一定要带庭儿到云阳来呢?为什么爹爹一定要娶个女人进门?家里有爹爹和庭儿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多个外人,庭儿不喜欢。”
小小的男孩子,脸上的表情很受伤。而叔父并没有象方才那样哄他,我所见,那个如雪般的男子,幽蓝色的眼里有着淡淡的忧郁与迷惘。只有他的声音,如旧。
“爹爹怎么会不要庭儿呢?庭儿是爹爹的宝贝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改变。可是只有云阳,才是真正属于谢家人的地方,只有依靠的家族的力量,才能保护你不受人欺负。庭儿,现在你还太小,有的事你不懂,可是爹爹要为你以后做好打算。如果有一天爹爹不在了,庭儿也能过得很好,那才是爹爹的希望……”
“爹爹不会不在的,爹爹答应过庭儿,爹爹绝不会离开庭儿。爹爹不能骗人。”
“好好好,爹爹答应你,不离开你。你这孩子,怎么老是不相信爹爹的话呢?爹爹的信誉,怎么说也没有这么差吧!”
温柔的伸手,点了点怀中男童的眉心。温秀面容上淡淡的笑意越发浓了,只是笑容里面,似乎还是安抚的成分居多。而他怀中的孩子,依然惶惑不安。
“爹爹老是不见了,晚上庭儿睡醒的时候,总也看不见爹爹。爹爹房间的门,经常闭着,就算庭儿把门推开,里面也没有人……”
“傻孩子,爹爹晚上通常都不在家。找也是白找啊,夜深人静的,你一个人在那么大的庭院里走,岂不害怕?”
“可是庭儿想爹爹,为什么爹爹晚上经常不在家,爹爹在家陪庭儿啊!庭儿一个人,很害怕--”
低低的声音,小小的孩子撒娇的将自己小小的脑袋埋进叔父怀里。
“因为,有一个人,晚上也很寂寞,爹爹要去陪他--”
温柔的笑颜轻轻扬起,叔父的唇角,又浮现那夜我所见浅浅的笑容,带着春天一样的气息。只是那个孩子,却是一脸的恼。
“庭儿对爹爹一点也不重要,庭儿要爹爹陪,爹爹从来不答应。”
小小的脑袋沮丧的低下,成功的博得了父亲爱怜的垂顾,轻柔而温和的声音象暖暖的春风一样,在我的耳际荡漾。同时,我也见,那在叔父怀中撒娇的,小小的男孩子--带着一点点狡猾的眸光。
这孩子,似乎吃定他温柔的父亲啊!
而那个看上去异常年轻的,我的叔父,却是未曾察觉的模样,语气越发的温柔。
“现在有聆音了啊,你还太小,需要人照顾。光靠爹爹一个人,还是分身乏术。不能好好的照顾好你,爹爹很抱歉,可是爹爹还有很多事要做,庭儿啊!你能体谅爹爹吗?”
“能啦,虽然庭儿好可怜。”小小的嘴角撅起,小小的脸上满是倔强。那孩子大声言道。“庭儿是男子汉,才不需要别人照顾呢?再说家里还有大堂兄和堂嫂啊在啊!庭儿讨厌新来的女人,庭儿不要叫她娘!!”
“庭儿,你叫不叫聆音娘亲,爹爹就不管了。可是,聆音非常的聪明,你啊!对上她多半还是会吃亏,早点认命,会少吃点苦头!再说庭儿还小,而谢奇和他那娘子都很粗心大意,他们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爹爹怎么放心的下他们照顾你。聆音是个好姑娘,尽量好好和她相处。答应爹爹好不好?”
叔父还欲往下说,在他怀里的孩子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睡眼已是惺忪。可从我的角度看去,他的眸光依然水灵灵。
或许,那个孩子只是不想回答叔父的问题。
“爹爹,庭儿困了。”
“那你进去睡吧!”
“不要,庭儿要在这里陪爹爹。”
“好好好,那你就在这里陪爹爹。”
一会过去,那孩子象是睡着了,叔父解下自己身上的大衣,小心翼翼的披在他身上。
天依然是冷的,而他的目光,注视着那孩子的目光。
是暖的。
***
雪不知何时,又开始落了。
未久,地上堆起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天寒地冻,叔父依然静静地跪在地上,任凭凛冽的风飘飞起他单薄的衣袖。而他的儿子,正盖着他的大衣,在他的怀抱里酣眠。
叔父把那孩子抱得紧紧地,怕那孩子着凉,可是他自己的身体,却在寒风里微微地发抖。
我本想出去,把手上的大衣给他披上,可脚步怎么也迈不出去。
瞧着叔父凝视那孩子的笑颜,我怔怔的。叔父看那孩子的眼神实在太温暖。而我的父亲,从来没有这样看过我,眼前的场景如梦,让我情不自禁有些憧憬。
没有人这样看过我,可看着这样温暖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孩子,满是慈和与温柔的目光,我从中可以得到一点幻想。父亲也许,在我睡着的时候,曾经也这样温柔的看过我。
曾经有人说过,天下的父母都一样。也许父亲只是害羞,只是不愿意,在我面前表现他慈祥的一面。
怕惊了我的梦,我不敢动,即便我知道叔父在这样的天气里很冷。
打破寂静的,是一个温婉的女声。
“庭儿睡了吗?”
出现在我眼前的人,是位陌生的女子。她的长相极为平凡,只有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无时无刻似乎都有星芒在闪烁,粲亮如天上的繁星。
叔父看了看自己怀中的孩子,轻轻点头。
“聆音,你怎么来了?”
聆音?
她不就是叔父新娶的女子,位列“山东五姓”之首--赵郡李氏的大小姐。
虽然人们都说,这位名门出身的女子相貌平凡,可如今我看,这相貌也实在太平凡了些。而在她身边的叔父,有如谪仙下凡,那样的飘逸出尘。
真是一对不太般配的夫妻,看得我直摇头。
而我眼里十分平凡的女子,和叔父在一起时却无一点的不自在。她将一件纯白的狐裘披上了叔父的肩头,叔父抬头看她,女子淡然微笑。
“天冷,你也不会进屋去歇着。我想还是拿衣服来给你比较合适。”
出乎意料,叔父看着她,唇角的弧度渐渐大了,说出口的却不是感谢之辞。
“聆音,你气什么?”
我瞧瞧我该称作“婶婶”的女子,面容如初,温婉依旧。着实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叔父怎么会这么说?
“我是在生气,气得是你信不过我。”
微微的扬高了声调,叔父朝她竖起食指,轻轻的摇头。年轻的女子看了看在叔父怀里熟睡的孩子,又放低了声音。
“聆音怎么会这么想?”
叔父闻言很吃惊,温和的蓝瞳清澄如水,淡淡地看着他面前女子,语调里不带一丝微澜。
“你回来绝不只是因为和陛下赌气,你回来也绝不只是仅仅只为想念故乡,想让庭儿认祖归宗这么简单?人家都说‘谢郎’为人温厚,我却知道我家相公生性猾头,人虽善良却不会被人欺,做事也周到--说到底你信不过我李家,才回来的,对不对?”
话中之意语咄咄逼人,听上去却无强横之气,仍是轻柔有加。这小婶婶看上去也不太简单,虽然听话我如堕云里雾里,可我对她的看法,却有些小小的改观。
只是我听不懂,婶婶到底说得是什么。而和婶婶相反,叔父的话却无一丝恼,他的神色也如旧,而唇角的笑意越发的浓了。
“我是信不过李家,聆音!你不也是信不过你家的家人,才嫁我吗?”
“可李家始终是我的家,李家人始终是我的亲人。聆音怨恨大哥为了家族的利益想将聆音给卖了,可是聆音始终还是李家的人,相公这样不相信我的家人,聆音很难过。”
“傻丫头,世事多变,唯一不变的是亲情。我身上流的,是云阳谢家人的血,庭儿身上流的,也是云阳谢家人的血,你念着自己的家,我又何尝不曾念着自己的家呢?不错,我娶了你,赵郡李氏即与我有了姻亲关系,可是这只是利益关系--”
“不是,我不是看相公是中书令,才许嫁的。而且大哥虽然势利,可对相公却一直都很好啊!”
看到婶婶急急地摇头,叔父失笑。
“我当然相信你,可是你大哥却是看中我的官阶才应允的婚约。而他过去对我一直都好,是因为他知道我与陛下有一层特别的关系。可是聆音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或是有一天我被贬官了,他还会这么欢迎我吗?”
“相公怎么会不在,相公又怎会被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