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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蹿进自己怀中。而自己却拿着刀子,一刀刀地猛扎着它。
梦境中没有哀鸣,颜离熙只看见自己抱着那只将死的狐狸,手上满是血红。
惊出一身冷汗,倏然醒转,却发现床边多了个人。
那梦竟然应了一半,是梅皓回来了。
“你输了吧。”
想欠身起来,却反被梅皓扑倒在床。压在身上沉甸甸的人带着久违的体温。
“谁说我输了……我只是觉得……有些乏。”
说完这句话,梅皓便垂下头去没了声息。心中一骇,颜离熙忙探指去找他的脉搏,又试试额头的温度,原来只是发烧,外加疲乏到极致昏睡了过去。
“原来你也会和我一样觉得疲累……”
尽量轻柔地将他推到自己身旁,将被子拢到他身上,严实盖好。目光又短暂在他身上停留了会儿,然后下床,穿好衣服走出门去。
因为梅皓过来的缘故,往常上锁的院门此刻洞开着,边上也没有仆从守卫。小心提防着被人发现,颜离熙悄悄往外走。以往人来人往的府中现在找不出半个人影,看来点燃的战火明显是对于这边不利,甚至也许……大局已定。
凭着记忆,颜离熙找到那天夜里去过的地牢。牢中亦是静得可怕,狱卒们早已不知去了哪里,拿了挂在墙上的备用钥匙,颜离熙快步走进黑暗。
一间间确认,引出一间间混杂着饥饿和恐惧的哀号。终于找到了那间关押着宾与怜的牢房。
“与怜,你在哪里?”
点燃了带来的松明,却一时没有发现要找的人,过了会儿才在地上的衰草堆间发见了双明亮的眼睛。
“你来了。”
已经蓬乱污秽如同乞丐,但从声音上判断得出伤势已没有什么大碍。颜离熙俯下身想要清理掉宾与怜身上头上的稻草,却冷不防被突然伸出来的手扣住,许久没有修剪的指甲又薄又尖,一下就在颜离熙手背上留下五道红痕。
“你……来救我出去?”
不同于印象中的清俊文雅的形象,此刻宾与怜披头散发,原先光洁的下颌上也出现稀疏的胡茬。但这不仅是落魄的表征,现在的他,更像雌伏着的危险野兽。
“你来救我……出去?”
没有回答这神经质的、一再反复的问题,颜离熙迅速除去他脚上的镣铐。然后搀扶他站起来。
两人间现在的距离是如此接近,因为虚弱而弓起身子,宾与怜恰好能嗅到颜离熙衣上的气息。已不再是清爽的蜂蜜陈皮,冷艳白梅香压倒了一切。这味道让宾与怜觉得窒息,他不由自主想到梅皓拥抱着面前的这具身躯,赤裸火热地纠缠喘息。那种温度与呻吟的假想让他发狂。几乎已经不受神志的控制,他挣脱颜离熙的搀扶,反手攀住颜离熙的肩膀,狂乱地在他的颈项间吮吸,感受着那薄薄的皮肤之下跳动的血脉,想象着只要自己微微用力一咬,所爱之人甘甜的生命就将永远为自己所有。
只要一点点气力……一点点残忍。
没有料到宾与怜出格的举动,颜离熙下意识地挣扎,手执的松明落在地上草堆里。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祝融便一下子肆虐起来。
用力推开宾与怜、强制缚住他的手腕,颜离熙匆忙拉着他跑向牢外。似乎还沉浸在混乱与情迷之中,宾与怜此刻就像是牵线木偶一般随他左右,过了好段时间才略微清醒了些。
自己终究是做了,虽然是一个梦,但是自己也努力着将它变成了现实,哪怕只有一瞬间,哪怕等到清醒了之后会觉得尴尬与后悔。
无论如何,宾与怜觉得自己又发生了某些改变,至于最后究竟会变成怎么样,他不敢多想。
第三十八章
王府中依旧一派萧瑟,但稍前院走几步,人还是多了些。大家脸上都是惊恐模样,还有几个士兵打着火把寻找靠山王的踪迹。看来往前门出去已不可能,而后门颜离熙从没去过,根本不知究竟在什么方向。
“解之……我清醒了,放开我……”
就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一直浑浑噩噩的宾与怜终于开口。他从破烂的衣服夹层中摸出叠反复折拢的纸,摊开、平展出一张地图。
“你怎会有府内地图?”
站到宾与怜身边,颜离熙确定那就是王府的地形图样,而其中后院地方标有的暗道……若当真存在,自是比后门更为有效的逃脱之道。
“不知梅妃若晓得这害人的图,反成了救人工具……会作何感想……”
按照图上标注,他们在后花园柴房里找到了秘道,明显很久没被使用,当幽暗的地下空间张大口命令他们进入时,颜离熙却止住脚步。
“我暂时不打算离开。”的
“为什么?听狱吏说现在皇上这边已经掌握大局,虽然其它地方兵力比较薄弱,一时压制不了,但只要擒住梅皓,相信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现在这时候,还不赶快出城去与大军会合…留在这里就是等死……”
一边催促,一边伸手来捉颜离熙,宾与怜说什么也要让他和自己一同回去。留在这里,就算能在乱军中苟延,恐怕也难逃梅皓知情后的报复吧。
然而颜离熙依旧拒绝。
“我还有事,皇上那边,有你就够了。”
“有我?”
像是听到了个惊天笑话,虽不敢大声,但宾与怜依旧吃吃笑得不能自已。那笑声满怀嘲弄、不甘以及无奈,慢慢淡下去转换成悲凉的反问,问一个既定的事实。
“……这就是……你的选择?”
地牢里的火势已没有人愿意去扑救,现在就算是在王府最偏僻的别院,也已经能够看到冲天而起的红光了。
头依旧有些痛,不过稍事休息后倒是恢复了些。走到院子里,突然闻到一股幽香,真是精怪,日子未到,这里的梅花竟然已经开了。
梅皓苦笑。
是为了送自己最后一程吧,偌大天地中,恐怕只有这梅树对自己还有些感情。这样想着,素来最喜欢梅花的人,便决定去摘点带在身上——也许这缕香魂便是自己黄泉路上唯一相伴的东西。
“那是我好不容易才催开的,不许摘。”
还没有伸出手去,便被远处一声阻止。抬头望去,梅皓随即轻笑出声:
“你居然还留在这里?”
放开手里的梅枝,梅皓站在原地看颜离熙走近,廊下灯光摇曳,他也自然瞥见了颜离熙苍白颈项上那几点突兀红痕。
“他果然还是做了。不过我以为你会和他一起离开。为什么不走?他应该告诉你了,慕容就在城外。”
的确,方才宾与怜便和颜离熙说了,只要出城,便是慕容势力。又或许再过几个时辰,这靠山王府也会被夷为平地。
然而,颜离熙已经不去在乎这些。
“你是故意让我放走宾与怜的。究竟还有什么阴谋呢?”
走到梅皓面前,任由他的手在自己颈项间游戏,感觉他的拇指正用力揉搓那些红痕,好像要将它们去除。
“是啊,还有什么阴谋呢?我放走宾与怜,只是埋下了火种,而这火种,也许会立刻燃烧……又也许要等到我死后。这就要看他们两个谁更厉害了。”
梅皓说出“死”这个字时,颜离熙睁大了眼睛,他原以为梅皓不会有这种表情,记忆中留下的梅皓,始终是狡猾的笑模样。可现在,就在他认真地说出“死”这个字的现在,脸上却不再有微笑。
他不笑了。颜离熙这才慢慢想起来,好像很旧很以前,当他以为城门上挂着的是自己的头颅的时候,那笑容也曾经消失过。
“王爷,启禀王爷,台甫大人的船只已在城外等候。请王爷尽速登船!”
院外站着匆匆跑来的侍从,喘息着这样大声通报。好不容易通过城北靠山处秘密水道驶进来的船只,如今是梅皓离开的唯一希望。
“走?现在又走得到哪里去。”
言语甚是倦怠,可依旧在侍从的催促引领下走出院门,他需要向东去到府中专用的码头,在这里登上王府小船,出城后再换大船,伪装成商人,穿过隐秘的山洞,这便基本上躲过了这劫。
然而胜负已分。
王府底死寂,留下来的只是那些没有生命的东西。它们是纷乱的旁观者,所以来得比人类更为沉静。最后看了眼绽放的白梅,颜离熙知道离开的时候到了。
虽然梅皓再没有和他说过半个字,颜离熙却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
第三十九章
松明燃尽,又不知在黑暗中摸索了多久,通道终于有些向上的趋势。几乎已被死寂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宾与怜看到了希望。他勉强自己深吸一口地道里冰冷霉变的空气,用尽全力攀上去。
原来地道出口是在仓库中。而这仓库究竟处于城中的何处,他并不知道。
然而刚爬上地面,他便听见了声音。
地道中长时间的死寂让双耳更显敏锐,他听见远处有嘈杂脚步声向这边迅速靠近。是一群人、一大群人。
脚步声愈来愈响亮,还夹杂着士兵嘶吼以及兵器碰撞的声音。应该是有军队朝这边急速推进。若是王师还好,但若是回退的守军,那后果便不堪设想。
不自觉退后一步,碰倒了个灰布盖着的架子,架子倒下砸中地上堆放的物什,物什倾覆,竟然发出铿锵的金石之音。宾与怜揭开灰布,发现下面堆着铸造用的原石,以及一些铸废了准备重新溶掉的匕首。
这里是兵器所。
寒州已破,右边路军队先行占领靠山王府,左边路和部分中路在城中分散搜索叛军残余势力,慕容刑亲自带领余下军士按照颜离熙提供的地图,径直赶往最后一个地点。
没有任何标注的东部建筑,宾与怜过去十余日的联络中没有打探到的地方。那里附近一度驻满叛军,严禁外人靠近。且并没有水路可以与其他水域连通,所以慕容刑心中一直存有个疑惑,不知颜离熙是如何发现那里的。
寒州失守,叛军已撤到北部靠山的地带,虽然暂时还未明了他们为何要以山体作为负隅顽抗的底线。但至少现在这个神秘的地方已经掌握在了他慕容刑手上。
虽然想着里面存放的东西很可能已被撤走,甚至整座建筑都可能被焚毁。但慕容刑依旧决定亲自带兵前去查看。只因这是连颜离熙都不曾完全了解的所在。
而事实上那片区域并没有遭到任何损坏。
就算大火也无法消灭那里存放的东西,而叛军撤得匆忙,亦没有心力去携带过多的物品。
那里是叛军的兵器所,除了专门为军队锻造兵器外,也存放着各种各样的兵器,全都按照王师的规则以及要求锻造,其中甚至还有铸有唯独天子才能使用的五爪龙以及火焰图案的铠甲。
在这里所发现的任何一件物证,都足以证明靠山王谋反的野心。但现在却已没有了证明的必要。重要的是找到靠山王的踪迹,还有那个人。
“给朕仔细搜,发现活人立刻带到朕面前!”
众将士得令,留下十人守在慕容左右,其余都散开各处搜查,四下立时喧闹起来。当搜查范围推进到铸炼堂附近时,便有了意料之外的斩获。
“与怜?”
被士兵们半搀半拽到自己面前的人,虽然面垢发蓬,但依旧认得出来眉目。原先那个清秀俊雅的儒生如今浑身满是鞭痕与淤青,衣裳破烂如乞丐,而上面一片片干涸板结的血液发暗发黑。
“……微臣……参见陛下。”
看着他依礼下跪,虚弱的身体因为重心不稳而委顿于地,早知道这几天他被梅皓抓住囚禁,想必自是用了大刑。可慕容刑此刻并没有任何嘉许的表情,只是冷冷俯视。
“爱卿辛苦了。”
自己当初看上他是因为什么?是为了那与和之一般的率真与天然吧。可如今呢?在他决定让他来到寒州前那种感觉便已经无影无踪了。
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