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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岚翻身下马,走到她跟前,伟岸的身躯挡住刺目的阳光。
她半躺在草丛中仰头望着他,嘴角浮出恬淡的笑:“阿岚哥哥。”
向岚身形一滞,握住玉笛的左手指关节渐渐泛白。
蔚然干脆躺在草地上:“要是还有选择的话,我宁愿什么都记不起来。以前的我真的是坏透了,我伤透了最疼爱我的怀赢姐姐和阿岚哥哥的心。”说着眼眶温热的泪流了出来,“爱真是一个可怕名词,爱到殊途,爱到变质,爱到生死两茫茫。”
虽然那些事情不是她做的,但天下本就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就是她霸占蔚央身体所要付出的代价。
她被向岚扔下来摔得不轻,先着地的左手臂像是折断了,痛的已经没了知觉,再加上愧疚低落的心境,她闭眼哭的脑袋发晕。
那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怀赢牵着一匹马,顺着马儿的毛,温和的问当时只有十二岁的蔚央:“蔚蔚,想不想骑马?”
她睁着大眼睛兴致勃勃的问:“怀赢姐姐,骑马好玩吗?”
怀赢盈盈笑道:“当然啦,跟姐姐去学骑马吧。”
她小心翼翼的问:“那,阿岚哥哥会来和我们一起玩么?”
怀赢抿唇无奈道:“阿岚被王后娘娘抓进王宫了,说是要给他相一个家世相貌匹配的女子,他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了,王后娘娘准备为他纳妃呢。”
“纳妃,是什么?”向岚和怀赢都是颇有学识修养的人,可即是这样她仍是没学到他们的分毫,她有点沮丧,怀赢却对她说,“女子无才便为德,蔚蔚是一个很有道德品行之人呢。”
她一直都很信赖她,一直都是。
“就是给阿岚找妻子,给他生孩子,打理家务是的女子啊。”她突然捧着脸忧愁道,“要是这样他就得顾着他的美娇娘,不能和我们玩耍了。”
那么年轻的她却听懂了,不同于怀赢的小忧愁,她是一种阴郁。
“好啦,阿岚哥哥不在,以后就由怀赢姐姐陪着蔚蔚,好不好?”怀赢是一个笑起来容易感染周身的美丽的女子,不仅她喜欢,她发现向岚也很喜欢。
他看着怀赢会走神,会傻笑,会皱眉,会怅然的叹气……
一字不识的她竟看出了向岚对怀赢有着不寻常的感情,发觉窥探到对于她来说是惊天的秘密,她那颗年轻心越发的阴郁起来,时常一人躲在阴暗角落一下接一下的拔扯着地上那些碍眼的杂草,真的很碍眼。
嫉妒的种子从那时开始无心的种下,等待着邪恶的浇灌,慢慢的萌芽。
良久,耳边静的出奇,睁眼蔚然的视线模糊的像是瞎了一样。
“向岚……姬岚殿下……阿岚哥哥……公子……”她试着喊了几声,回答她的确是一个淡漠的熟悉男音,“你睡糊涂了么,是我。”
蔚然哭得太狠了,当真就如瞎子一样,她右手一捞就抓住一个人不太确定道:“赵苻岩?”
赵苻岩看着蔚然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沉吟片刻道:“是我。”
蔚然觉得眼珠子像是被咸咸的眼泪给泡烂了似的,什么都看不清,她只能用嗅觉和听觉来辨别:“我左手好像折了,拜托你带我回去找大夫。”
赵苻岩探上她的额头:“说什么胡话,是不是发烧了,怎么一直在哭,做噩梦了?”
蔚然怔了怔,下意识的去挪动手臂,除了有点痛之外并没有骨折。
难道是做梦了?不可能啊,她手臂这么痛怎么解释?这不可能是幻觉性精神疼痛,而是真实的切肤之痛。
“我们在哪,不,你在哪找到我的?”明显这里是他们住的客栈。
赵苻岩沉吟一瞬道:“城外的兰坪坡。”
那不是梦,果然,还是见到了向岚啊。
她坐起身,垂着头低落道:“我就是蔚央,蔚央就是我,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我终究是逃不开属于蔚央的命运。”
赵苻岩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不,你是蔚然。”
蔚然苦笑摇头否定:“不对,我是蔚央。”
“可你的确不是她。”
“你确实相信我不是蔚央,可是向岚呢,他会信么,他一定会认为会我死性不改,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命运是注定的,同样也是可以改写的,别闹了,然然。”
蔚然愣了愣,缓缓地抬起头看着他,视线出奇的模糊,眼睛肿的像核桃,她不可置信道:“你、你叫我什么?”
“我去拿冰毛巾敷一下你的眼睛。”
蔚然完好的右手伸出来一通瞎抓,倒是让她抓住了赵苻岩缚在腰间的腰带,他怎么也料不到竟被蔚然粗鲁的拽了回去。
蔚然鼓着滑稽的小眼睛兴奋的对他说:“你认识我?难道你也是穿越来的?同志,你女穿男还是男穿男,身穿还是魂穿?我是女女魂穿!”
赵苻岩看着近在咫尺的她,苍白的唇一直在动,时不时的会露出几颗洁白好看的牙齿,他看着她,笑了,突地倾身吻上她喋喋不休的嘴……
蔚然懵了,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的厉害,结果心脏受不了这刺激直接晕了过去。
——*——*——*——*——*——
午后,长澜宫最南面的竹林内,向岚手枕头的躺在石椅上偷闲。半梦半醒时察觉到一个轻巧的脚步声正向他靠近,他没打草惊蛇,而是故意打着鼾,以此来告诉来者他睡得很沉。
脚步声渐进了,又小心翼翼的停了下来,他闻到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怀赢用头发瘙他的痒,隐忍着笑意,向岚倏地睁开双眼,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向岚摁在地上,他没好气道:“还说吾贪玩,好不容易休息一下你就来偷袭吾。”
怀赢笑盈盈的,嘴角那浅浅的梨窝煞是好看:“阿岚,我得到一支碧翠的笛子,你不是会吹么,教我。”
向岚放开怀赢,将她扶起来,鼻子哼哼道:“谁这么好,给你这么一支价值不菲的笛子,小心又被人给骗了。”
怀赢瞪他一眼,又抓着他手臂直摇晃:“阿岚,你最好了,我想学嘛,教我嘛。”
向岚被她摇的要吐了,他抢过笛子气道:“别摇了,吾教你就是了。”向岚嘟囔道,“真是搞不懂,你怎么见什么都喜欢,竟然还跑去请教蔚蔚煮茶的事情。”
怀赢反驳道:“此番乃不耻下问之举,何况蔚蔚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在蔚蔚那里借了几本煮茶的经纶,私下自己参悟,实在搞不明白就去问蔚蔚还记不记得当时他父亲是怎么做的。而且,我不是三分钟热度啊,昨天你不是还赞我茶煮的技艺比王宫里面的茶师还好吗?”
向岚语塞,他狡辩道:“你听错了,吾没有说过那种话。”
怀赢像是阴谋得逞一般狂笑道:“蔚蔚也听见了,你休得狡辩!”
向岚捏着笛子转移话题:“你喜欢哪个曲子,我来教你。”
怀赢掩唇窃笑:“姑苏行。”
黄昏的竹林内传出一曲悠扬绵长的笛音,一个身穿绯红色裙裾的女子穿进紫竹林,她看着墨兰的背影,顿了顿低头欠身道:“王兄。”
向岚收了笛子,转身,冰冷绝美的面容被阳光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宿觉,你还当我是你的王兄了么?”
宿觉站直身子,抬眼看着他道:“王兄乃余之兄,自是不会忘记。”
向岚嘲讽道:“怎么,求爱不得,打算转换阵营?”
宿觉释然一笑:“当年是妹年轻任性,如今已过了那个冲动的年纪了,再说父王身体有恙,余不能再惹他老人家生气了。”
向岚说:“那你为何不在宫中尽孝道,跑到吾这来是要作何?”
宿觉道:“自是来助王兄一臂之力的。”
“吾的对手可是赵苻岩。”他提醒。
宿觉顿了顿道:“战场,只论成败,不谈感情。”
向岚冷冷一笑:“姬觉,夙篱,很好。”
宿觉便是阳纯皇后身边失踪四个月的凤仪女官夙篱,她真正的身份乃是越国之姬——姬觉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向岚和宿觉的名字:姬姓,设定为正式场合正式口吻下的称呼,一般都叫向岚、向宿觉。他们正式场合下被人称为姬岚殿下和姬觉殿下,取名字最后一个字。
X﹏X妹纸们别被我搞晕了。
☆、赵老师
二十六、赵老师
蔚然已经两日没见过隔壁的赵同志了,于是蔚然开始怀疑那个一身白衣的男子是她这几日精神不济所造成的幻觉。
不管怎样,她在巴西郡都休养了六七日了,是时候启程离开了,但走之前总要准备一些路上的必需品。有了想法就得有行动,蔚然即刻上街进行大采购。因为觉得路上要用很多东西,见到可能有用的都花钱买,很快随身的布包就被充满了。
拖着鼓鼓的布包,蔚然一屁股坐在街边的石墩上歇脚,懒洋洋的摸出荷包里的瓜子嗑着,顺便想想还有什么给漏下的。
有一下没一下的嗑了几颗瓜子就有人从后面轻拍她的肩,嘴里还咬着一颗瓜子狐疑的转过头。
晌午的阳光很暖和,同样也很刺眼,致使矮身坐在石墩上的她无法直视对方的面容,她干脆起身,却看到一个意外的熟人。
“夙夙……夙篱!”她很意外。
女子对她莞尔一笑,蔚然赶忙吐了嘴里的瓜子皮,欢喜的想去握她的手,顺便再来个久违的熊抱,只是女子那高贵恬美的笑颜迫使她想起一个事实。
眼前的人早已不再是景宫里那个做事谨慎,对她态度谦恭,说话低声细语的从三品凤仪女官夙篱了。
蔚然适当止步,嘴角无奈扯了一丝笑,垂首微微欠身道:“民女见过姬觉殿下,殿下千岁。”
再次相见已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蔚然的疏离令宿觉明亮的眼眸微微黯了黯,但唇角的笑并没有淡去。她顿了顿,上前亲昵牵起蔚然的手,“见到你真好,这样,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一个是清冷阴郁出身卑微的少女,一个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越国公主,除了向岚她们几乎不可能有任何交集,但她们都嫉妒着同一个人。当然宿觉即使是任性本性却是善良的,所以她们终终没能成为同盟。
“可是,我的东西……”蔚然连忙指着石墩旁倚着的一大包采购物,说实话她不想去。
似乎还记得,四个月前,越国的君王突然大病。父有恙,宿觉作为女儿,定是会不顾一切赶回越国的。原来,她不是没有告别,而是来不及。
宿觉眼睛望向某处,接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名身材高壮身手矫健的男子,几步走到她们跟前一把扛起她的东西。既然她都这样了,不去怕是不行了,蔚然只能干巴巴的笑着点头说好。
宿觉拉着她的手走过街道,穿过巷子,绕过房屋,进了一座外面没有任何标识的建筑。
入内便是曲水流觞,唐竹排排,新嫩的竹叶遮住了庭院的半边天。
她们又穿过红木抄手游廊,入眼便是五六个儒士学子席地端坐在摆满黑白棋子的棋案,专注的他们并没有在意宿觉她们的到来。
沿着游廊拐了两个弯,走过一扇月亮门,绕过绿色的插屏,视线豁然,眼前竟是一座木制的宏达的吊檐廊庑。
春日暖阳高照,廊庑前的空地上有一棵粗大的梧桐树,而树的周围围坐着十几位白衫学子。
蔚然对这排场表示很讶然,她没记错的话这些都是杞国最高学府太学里面的学子吧,这些国家栋梁不是应该在京畿长安的太学的大课堂里面挥斥方遒吗?
难道是游学?这十几个学生虽说不多,但也不少啊。
她眼神迫切的求解宿觉,宿觉只是拉着她在角落不显眼的地方倚着矮桌跪坐下来。
刚一落座,一位面目慈善的老夫子带着七分笑意道:“孩子们这都来了啊,那为师去让先生准备一下开始授课。”语罢,学子们依数回到矮桌子前跪坐着。
这是要听他们这些古人讲课?蔚然憋不住了:“殿下,不知您带民女来此处的目的是什么?”
“嘘——安静,先生出来了。”宿觉食指抵唇,双目专注的看着前方。蔚然软下身子,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撑桌的手肘猛地一滑,差点没让她的两颗大门牙给磕掉。
谁能告诉她,这赵苻岩怎么兼职当老师了?
诸位学子只是跪坐在原地直起脊背,恭敬地对赵苻岩行了个举过头的拱手礼,前方的赵老师在胸前合手还礼,在观身边的宿觉,也是有模有样的行着礼。礼罢,学子们都盘腿坐下。
蔚然整个人云里雾里的厉害,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一身荼白衣着的赵老师,仙风灼灼的大有种我欲乘风归去的飘渺感。低沉的嗓音仍然是淡漠且疏离,低眸的瞬间有着难以言喻的风流,举止悠然,就好似不曾被尘世所沾染的白莲。
他低沉的嗓音念着深奥的佛伦经理,曾经她就觉得这赵苻岩浑身散发的气质并不像是一个帝王,如今看到他作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