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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华怎么样了?”陆申不耐烦地打断。
从来没有试过讨论公司重大决策被漠视,蒋晖惊讶地回头看一眼老友:“从读大学到昨天,我的印象里,公司从来都是你的命根子。阿申,怎么了你?”
“没听到我在问你?阿华没什么事儿吧?”
“他啊……见到小宇没有推诿,很痛快地全部承认跟你之间的事,还说,是他勾引你的,你根本就无辜。还说后来才知道你结婚了,没有提出及时分手,是他不对。嗯……当时也有点发火了,很强硬地说不怕小宇把他的事公开,从来不担心找份工作,怎么都能养活自己什么的。”蒋晖复述着。虽然从昨天就开始的不舒服一直在心里翻腾,还是有些忍不住,露出一个莞尔的表情——大男人如陆申,知道偷欢的情人时时处处都这样勇于承担责任,并把他描绘成无辜受害者形象,是会觉得高兴呢,还是受到侮辱——藐视他作为男人的担当?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也确实比较特别。
陆申整个人呆住了。激发了自己身体潜藏欲望和激情、日常相处又体贴到令人忽略生活中还有琐碎麻烦存在的艾德华,居然挺身承认从头到尾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的错、一个人的责任?如果真的都是艾德华的错,自己做的一切,又算什么?感动和羞愧轮番轰炸,他的脸色变幻不定。
“怎么站住不走了?”怕好不容易开始的沟通弄僵,蒋晖不敢追问他的想法,只审视了一下陆申变幻的脸色,招呼了一声,“喜欢这里的小瀑布啊?”
他们已经走到四面浓密杂树林和石灰岩环绕的小空地,阳光透过枝桠斑驳洒进来。冬天断流的瀑布遗留一整块冰的痕迹在石壁上,脚下的寒潭也全部结冰了。枯枝、冰潭和被冻得静默的瀑布一起,令周遭幽冷安静。
沉默良久,陆申终于开口:“这种事的责任,可能是别人的吗?我是男人啊——就算他引诱,我真要不肯上,能发生什么事?……是我犯的事,我会自己搞定。如果方便的话,老蒋,你明儿回公司,帮我跟他打个招呼,我还没死呢,小宇伤不到他的。”
“我既然会专程来跟你说这些,公司里面你放心,我还能压得住。艾德华不会有事的。我倒是觉得,艾德华认这些帐,不纯粹是维护你,他是这种凡事抢着担当的脾气。”蒋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妒嫉,总之并不希望陆申真的站出来为艾德华做太多——那样对公司也会有很大的负面影响。于是,语气和缓地解释:“没事儿跟他聊天,有些说法很有意思。他说在任何时候,只要有人问,他都会坦白自己喜欢男人,因为这只是一种爱与性的选择,不算什么。另外,对他来说,人生最大的追求是活得幸福——就是他自己觉着高兴。如果没办法得到幸福,有钱有男人地快活一下也不错。何况我太熟悉你,以前根本就没有可以和男人做那种事儿这根神经。我相信,就是他引诱你的。”
“我傻啊我?别人让我干什么都成?”陆申苦笑着,回应身边老友关切的眼神,“你总是帮我的,才会这么想。该我担的责任,不可能推给他……没想到家里出事这段时间,害他受罪了。记住帮我跟他招呼一声,说我会想办法来出面解决。”
蒋晖下意识感到紧张:“你准备怎么负责任?”
“我再想想……再想想。”
蒋晖的转述,令陆申心绪翻腾。没想到艾德华对生活的至高希冀,居然如此卑微——不是功成名就,不是站在众山之巅,居然只是渴望幸福。明明知道幸福本身已经是最渺茫的奢望,只要一点点快乐就心满意足——钱够用就好,能够及时找到合适的床伴……陆申让他快乐了吗?似乎没有做到,顶多是填补了他一些空档时间,甚至在床上表现得还很一般——不是不知道阿华几次三番要求尝试Top,都假装没听懂,根本不理会。
两个人一个多月没见面了,陆申本来以为时间空间的距离能让自己理智一些,好好想清楚该怎么面对这段关系。可是一旦提起这个名字,发现所有的印象和渴望还是一样鲜活,根本没有被冲淡过。
从容优雅的轻笑声打破了这份默契的沉寂:“蒋晖说来这里找你,我还不信呢,还真的在这里……这种山谷到了冬天凉飕飕,树叶子掉光了,水也结冰了,有什么美感?”
看着袅娜靠近的妻子,看着多年生活在一起熟悉之极却又带着奇怪矜持的美丽笑容,心里突然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实处。
陆申知道那些剧烈而吃力的思绪挣扎已经过去,露出一个跟任何时候一样、包含不容置疑决定的淡淡笑容:“是啊,没什么好看的。山谷里小风飕飕的,还是快点儿回去吧——家里人都聚齐了,我有点事情要说。”
三个人沉默地走着。看着胡永红强压着心头不安的预感、越来越惶惑的表情,蒋晖努力找点平淡的话题缓和一下气氛:“嫂子,自己开车过来的?”
”是啊……说起来离自己家的度假村不远,也十几公里呢。你的车也在外边?”
“我知道申哥一定在这里,是从怀柔县城打车过来的。”蒋晖用一贯体贴的语气,微笑着建议,“要不嫂子,我帮你帮车子开回去,你跟申哥一起回家?”
看着蒋晖驾驶着奥迪TT流畅地掉头先离去,陆申看看身边副驾座位上线条清晰柔和的侧影,语气尽量温和地开口:“永红,有点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
她紧张地抿了抿唇,茫然没有焦点地看着前方整理仪容小镜子里的自己,静默的等丈夫继续说下去。
陆申的语气很沉重,但是非常坚定:“我们……离婚吧。合盛地产归你,其他现金、房产和一些公司的产权能分的就分,不能分的你先挑。”
像是面对注定要降临的暴风雨却又没有找到躲雨地方的飞鸟,她的眼神里面带着强烈的惊恐,和预知打击即将来临却无能为力的悲哀:“这么多年了,我们之间都没有怎么红过脸……你真的不能再考虑一下?……为什么?”
“我突然发现,一辈子都用来赚钱,然后绞尽脑汁赚更多的钱,也许是正确的生活方式,但是我不甘心就这样一辈子。必须放弃一些财产一些责任,我才有资格换一种活法。”陆申娴熟地拐一条漂亮弧线闪让迎面来的车,尽量找准确的话回答,“突然觉得,我活得并不高兴。永红你真的很好,这么些年了,你一直都很不错。是我禁不起诱惑,然后发现那种日子居然是我这辈子都没有过的。我不能骗自己又骗你。”
“那么多年的情分,你觉得根本就不存在?连骗我的气力都不愿意花?”她悲哀地,“我真的很怕用连续剧女配角的语气说话,但是,我们结婚这么多年,这个家,儿子,你就一点都不留恋?”
“对不起。”陆申真诚地觉得惭愧。表情平静,但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乎攥出青筋来。
不同的念头翻滚无数遍了,他已经清醒地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两颗怎样骄傲高贵的心,根本没有资格考虑两全。
怎么可能放弃艾德华?
——不是不想尝试,也不是没有尝试,而是连起这个念头,胸口部分都会酸楚得连他自己都不能控制。对他来说,那粒寂寞而拒绝希望的灵魂,是致命的诱惑力量。所以,他早就已经别无选择。面对妻子的悲哀,他不是不痛心的。曾经,和她在一起所感受到的一切也颇美好,他甚至相信了,这就是幸福了。可是一想到身体与智慧都引起深切共鸣的他,决心顿时又坚定起来。
明知道放弃婚姻会伤及无辜的妻和虽然算是成年但被呵护得还不能禁风雨的儿子,但也不能悬崖勒马。男人到了这个年纪才明白自己要什么,误了一个优秀女人的一生,轻轻一句“遗憾”,是不能弥补的。唯一关切的,是希望尽量弥补相伴多年的女人,帮助她少一点伤痛、少一点损失。
“因为那个香港人?”她更加悲哀。但一辈子都在修持的风度,令她能够有涵养隐忍着,没有提及对方的性别,以及接踵而来的各种不愉快联想。
“是我需要换一种活法。”陆申坚持,“对不起你的是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作为男人,他坚信要对自己清醒状态的每一个行为、每一次决定负责任。
“真的……不能挽回了?”她失神地自语。
“我想尽快把合盛地产交给你,自己带一半存款走,先到澳洲或者欧洲停留一段时间,看看哪里适合定居,重新开始做点事情。我会尽量把对你的负面影响减到最小。”陆申尽量让语气平静,不刺激已经失神的女子。
她抱以沉默,只呆呆看着窗外凋零荒野。视野中掠过的,是萧瑟的冬日暗淡枯石山。
十一
错爱
又一个如常下班的夜晚,艾德华像平时一样,梦游般步行穿过冰冻的都市霓虹街头,回到家里,把肉身扔进沙发之后,整个人顿时瘫软下来,没有气力与胃口考虑任何同晚餐相关的事宜。
放任身体静滞,内心翻腾。
他不明白,也懒得考虑,为什么公子都闹到公司来了,蒋晖见到自己的时候表情也总是不太友善,却能不影响正常工作——这一切明明预示陆申已经在放弃。
对北京这个城市已经没有什么留恋,只好对自己说,如果还维持现状,这份不错的工作能保证安定的生活,麻木一点也可以将就下去。如果有一天必须离开合盛地产,真不如重新找一个地方开始生活,世界很大,总有一个建筑设计师的容身之地。
不去想是一回事,心情总是会郁郁。
手机响了又响,却像是不太明白这噪音意味着什么,只呆呆地看着扔在茶几上的它,自顾热闹地发出铃声。之后疯狂响起来的,是门铃声。本能终于被这铃声惊醒一些,跌跌撞撞去开门,看见门外提着风尘仆仆成套LV行李的笑脸,呆住。
表情没有可能这么快转换成为开颜,起码舒展很多:“天,安迪,怎么可能是你?”
“下飞机一直到现在,不停地拨电话,你为什么不接听?”
安迪一脸装出来的委屈,不能掩盖灿烂的笑靥,“一早已经Email通知你,我过来开一个两地合作某国际品牌广告的策划创作会议。幸好以前聊天时,你已经细细描述你家的地段门牌,不然只好直接去预先订好的酒店……到了你在的城市却不能见面,我不至于被这样惩罚吧?”
终于听到一个关切的声音。呆看了一会儿老好安迪的侧影,看着他从容安顿好行李,之后到处找原料器具,一丝不苟煮一杯精致咖啡。突然,忍耐压抑了许多天的悲哀仓促决堤,扑进沙发深处,放声大哭。
安迪吓了一跳,顾不上正香气四溢沸腾着的咖啡壶,扑过来整张脸贴在他背上,试图用身体语言平息这悲从中来:“求求你Edward,你是我太阳神一样灿烂辉煌的偶像,这么可以眼泪汪汪这样吓我呢?全世界都对不起你不是你的错,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好不好?”
听见这夸张到绝对可以当作讽刺来听的安慰言辞,被弃、被伤害的痛虽然还像蚁般啃噬着心头,靠在他小心呵护的怀中,还是忍不住苦笑出来,也轻松了一些:“总是我先做错,才会招来旁人侮辱。我难过,不外是因为江湖已经跑老,居然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失去自控,然后又自取其辱。”
老到如安迪,即使不清楚具体情节事件,不知道艾德华受的是什么具体形式的打击,但是怎么可能猜不到,是什么缘由才能令老友这样痛哭流涕?但是他更清楚,浮言安慰没有任何用处。彻底遗忘一个男人留下的伤口,不必动用劝告,时间会不动声色解决所有问题。
所以,他只关切老友此刻的身心需求:“相信你一定没有兴趣请我出去品尝本地著名美食如烤鸭涮羊肉,只好我来动手服侍偶像了……做一大盘香浓的意大利面,配合我千里迢迢为你携来的普罗斯旺红酒,如何?”
艾德华还是有一点呆滞,没有表情地看着安迪打开冰箱找配料,看着他下楼买鲜花蜡烛回来布置餐桌。心里暗暗感激安迪及时的意外到访,他忙忙碌碌的身影,加上热腾腾食物的香味,让死寂空气里的沉重意味轻松了些许。
放怀饕餮之余,起身收拾杯盘残局,不是不感激的:“安迪,幸好你碰巧过来。”
“碰巧?”安迪正在书柜与唱片架前浏览超级恋物者的新收藏,听到这样委婉的感叹,或者干脆说是不好意思认真道谢的动听借口,失笑:“你真的相信天底下有巧合这回事?”
“难道你是专程赶过来?……为我?”
“自从上个月你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