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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 科幻之路 第三卷-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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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他的这种意识堪称奇特。他是这个国家里最有权力的人之一;我吃不准他的职位相当于历史上哪一号人物,可能是大臣,或者首相,或者参议员;他的职位用卡海德的话来说,意思是国王的耳朵。他是一个领地的领主和王国的贵族,重大事件的提议人。他名叫西伦·哈思·伦厄·埃斯特拉文。

  国王似乎已经完成了他的泥石匠活儿,我很高兴;但是他在拱桥隆起的圆弧下面走过蜘蛛网似的厚木板,开始往拱顶石另一边接缝里涂抹灰泥,那块石头毕竟有两边嘛。

  在卡海德,没有耐心是不行的。他们决不是心理学上所谓的粘液质的人民,然而他们十分顽固,他们十分执着,他们在接缝里涂好了灰泥。

  塞斯河河堤上的人群乐于观看国王干活儿,我却感到厌烦,感到燥热。在恒冬上面我以前从未受过这么热的罪,以后也决不会再受这种罪;我无法热心观看这种隆重的大场面。

  我穿的乃是冰河时代的衣服,不是用来抵挡阳光的,一层又一层的衣服,有针织的植物纤维,有人造纤维,有皮毛,有皮革,里里外外形成一套笨重的御寒盔甲,我现在就像一片小萝卜叶子那样失水枯萎着。

  为了分散注意力,我看着平台周围的人和继续向平台围拢来的其他游行人员,他们仍然扛着领地和部族的旗子,旗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鲜艳。

  我懒洋洋地问埃斯特拉文,这是什么旗子,那是什么旗子,另一面又是什么旗子。

  尽管有好几百面旗子,但凡是我问到的每一面旗子他都说得出一个名堂,有些是皮尔灵风暴边境和克姆兰偏远领地、家族和小部落的旗帜。

  “我自己就是克姆兰人,”我心里正在钦佩他的见识,他说道。“不管怎么说,了解各个领地是我份内的事。领地组成卡海德。统治这块国土就是统治它的领主们。我不是说领主们一向服从统治。你是否听说过这么一句俗语:卡海德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个争吵不休的家庭?”

  我没听说过,我怀疑这话是埃斯特拉文瞎编出来的,他就是那一种人。

  就在这时,埃斯特拉文领导的“京理米”,即上议院或谓国会的一个成员一路推搡着挤到他身边,开始跟他讲话。此公乃是国王的表弟彭默·哈治·伦厄·泰博。他跟埃斯特拉文讲话的声音很小,姿态隐隐约约有几分傲慢,脸上频频露出笑容。埃斯特拉文汗流浃背,如同在太阳下暴晒的冰块,却仍然像冰块一样圆滑而冰冷,他大声回答泰博咕咕哝哝的话语,语气里充满客套式的礼貌,使对方显得像个大傻瓜。我一边观看国王继续涂抹灰泥一边听着他俩的谈话,但是除了听出泰博和埃斯特拉文之间的敌意之外,我什么也没听懂。反正此事与我无关,我只是对统治着一个国家的这些人的行为举止感兴趣而已,从守旧的意义上说,他们毕竟掌握着一千万人民的命运。权力在伊库曼人的生活方式中已经变得非常阴险而且非常复杂,因此只有心术阴险的人能够耍弄权力;在这里权力还是有限的,还是看得出的。例如,在埃斯特拉文身上,人们觉得此人的权力是他名声的进一步扩大;他不能做出一个空姿态或者说出一句没有人听的话。他懂得这一点,这使他变得比大多数人更加看重现实:人生的安定,殷实的生活,人的显贵。一事成功万事顺利。我不信赖埃斯特拉文,他的动机一向十分暧昧;我不喜欢他;然而我感觉得到他的权力并对他的权力作出反应,就像我感觉得到太阳的热量并对它作出反应一样确凿无疑。

  我正想着这档子事,这个世界的太阳被重新聚拢的乌云所遮蔽,日光暗淡下来,顷刻间上游下起一阵稀稀落落的大雨,雨水淋着河堤上的人群,天空转暗。当国王走下跳板的时候,最后一道闪电照亮大地,国王的白色身影和大拱桥衬托着乌云密布的南天清晰地闪现出来,显得特别生动和壮观。乌云聚拢。一阵冷风刮来,呼啸着扫过港口~宫廷大街,河水发浑,河堤上的树木颤抖着。游行结束了。半小时以后天下起了雪。

  当国王的轿车沿着港口一宫廷大街开走、人群如同被平缓的潮水冲刷滚动的圆卵石开始涌动的时候,埃斯特拉文又一次回头对我说:“请你今晚与我共进晚餐好吗?艾先生?”

  我接受了他的邀请,与其说十分愉快,不如说有几分惊讶。最近六至八个月里埃斯特拉文给予我很大的帮助,但是我没有料到也不希望他邀请我到他家里去,以此表现个人之间的交情。

  哈治·伦厄·泰博仍然站在我们身边听着我们的谈话,我觉得他是有意偷听的。

  我对这种女人才干得出的伎俩煞是恼火,于是走下平台,混入下层民众,稍稍低头哈腰走了过去。我的个子不比格森一般人高出很多,可是这点差异在人群中十分引人注目。就是他,瞧,公使就在那儿。当然,担任公使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可就是这一部分工作,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是越来越容易反而越来越难了;我日益希望自己隐姓埋名,跟他们混为一体。我渴望跟任何其他人一模一样。

  我沿着酿酒街走了两三个街区,拐弯朝我的住所走去,突然在人群散开的地方见到泰博走在我身边。

  “庆典真是完美无缺,”国王的表弟笑眯眯地对我说。

  他满口洁净的黄色长牙时隐时现,尽管他不是个老头,黄色的脸上纵横交错布满柔和的细纹。

  “这是新港兴旺发达的好兆头,”我说。

  “的确如此。”牙齿又一次显露出来。

  “拱顶石的装砌仪式给人留下极其深刻韵印象——”

  “的确如此。这种仪式是从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不消说,埃斯特拉文勋爵都对你说过了。”

  “埃斯特拉文勋爵非常乐于助人。”

  我尽可能把话讲得枯燥乏味,然而我对泰博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有双重含义。

  “哦,他确实非常乐于助人,”泰博说。“的确,埃斯特拉文勋爵以他对外人的友善而闻名遐尔。”他又露出笑容,每颗牙齿似乎都有一种含义,乃至双重含义、多重含义、三十二种不同含义。

  “很少有外人像我这么怪异的,泰博勋爵:别人对我好,我感激之至。”

  “的确如此,的确如此!感激乃是一种高尚而少有的感情,备受诗人的推崇。尤其在我们厄亨兰,这种感情就非常少有,无疑因为它在这里行不通。我们生活在二个艰难时代,一个忘恩负义的时代。世态已经不是我们祖父辈那时的样子了,对吗?”

  “我几乎一无所知,先生,但是在别的世界上我也听到了同样的哀叹。”

  泰博注视了我一阵子,好像在确认我是不是精神错乱了。然后他露出黄色长牙说:“啊是的!的确如此!我老是忘记你来自另一个星球。当然这一点你是永远不会忘记的。不过,倘若你能忘记的话,对于你来说,在这里厄亨兰的生活无疑会好得多、简单得多、安全得多,嗯?这是我的车,我让车停在路边等候着。我想提出开车送你回你的岛屿去,但是我必须放弃这种特权,因为我跟国王约好了时间,得马上到他的宅邸去,就像俗话说的,穷亲戚应该准时,嗯?的确如此!”

  国王的表弟说着,一边爬进他那辆黑色电动轿车一边回头向我露牙而笑,眼睛被网状皱纹笼罩着。

  我继续走回我的岛①家。大楼前面的花园已经露了出来,因为冬天的最后一场雪已经融化,离地十英尺的冬门拆封几个月,直到秋天和大雪再来为止。

  【① 岛:卡海德语称“卡霍什”,意思是“岛”,这个词通常表示公寓式供膳食的寄宿楼房的建筑群,里面居住着卡海德最大部分的人口。岛包含着20到事20O个私人房问;膳食是公社制的;有些房间用作旅馆,有些房间用作合作公社,有些房间将这两种用途结合起来。这些房间肯定是卡海德家庭根本制度适应城市的产物,但是显然缺乏地区和家系的稳定性。】

  一对年轻人站在大楼旁边花园的泥泞、冰雪和初春快速、柔软、丛生的草地上,他俩正在交谈。他们握着右手。他们处于爱情第一阶段。大片轻柔的雪花在他们四周飞舞,他们赤脚站立在冰冷的泥泞里,手紧握在一起,眼睛注视着眼睛。恒冬上的春天。

  我在我的岛里吃正餐,到了伦米钟楼敲响第四小时的钟声时,我已经在王宫里准备吃晚餐了。

  卡海德人一天吃固定的四餐,早餐、午餐、正餐和晚餐,其间穿插多次不定时的细心品尝和狼吞虎咽。恒冬上面没有大型产肉动物,没有哺乳动物的产品牛奶、黄油和干酪;唯一高蛋白和高碳水化合物的食品是各种各样的蛋、鱼、坚果和黑恩出产的谷物。饮食品质低劣,要抵御严酷的气候,你必得经常加添油水。看来我已经习惯于每隔几分钟就进食一次。直到那一年过了一段时间我才发现格森人不仅精于不断填饱肚子而且无限期挨饿的技巧也十分娴熟。

  天仍然下着雪,这是春天一场温和的暴风雪,比先前解冻的无情雨令人愉快得多。我在静谧和落雪的黄昏中到达并穿过王宫,只迷了一次路。厄亨兰的王宫是一座内城,高墙圈围着茫茫一大片宫殿、塔楼、花园、庭院、回廊、盖有屋顶的水榭楼台、供消闲的露天隧道,一片片树林掩映着一座座城堡的高楼,这是几个世纪妄想狂的产物。在这一切之上矗立着王室威严的、精心建筑的红墙,这里虽然一直在使用,但是只住着国王一人。其余的人,包括奴仆、文职人员、贵族、大臣、议员、卫兵等等,都睡在围墙内另一座宫殿里、堡垒里、城堡高楼里、营房里或者房屋里。埃斯特拉文的住宅是那座犄角红房,象征着国王的高度宠爱,红房是四百四十年前为埃姆兰三世宠爱的妃子哈米斯建造的,她的美貌至今仍然受称颂,她被内地派系雇佣的人拐走,被断肢毁容,变成一个废人。四十年后埃姆兰三世死去,仍然对他不幸的国家施加惩罚;埃姆兰被称为招灾惹祸的国王。这个悲剧太古老了,它的恐怖已经被滤去,只有一丝无情无义和令人抑郁的气氛缠绕着这房子的石头和阴影。花园不大,有围墙;高大的树木挺立在岩石砌成的水池边上。窗户里射出朦胧的灯光,我看见雪花和树上细线一般的白色孢子一起飘落到黑暗的水面上。埃斯特拉文站着等候我,在寒风中既不戴帽也没穿外衣,在略带神秘气氛的夜幕中望着雪花和孢子纷纷落下。他恬静地问候我,带我进屋去。没有其他客人。

  我们对此感到奇怪,但是我们马上入席,吃饭的时候谁也不谈公事;而且我的心思被转移到食物上了,饭菜极好,即便是日常吃腻了的粗粝之食经厨师精心炮制,也让我发自内心感叹他的技艺。晚饭以后我们坐在火炉旁喝着热啤酒。在这样一个世界上,你得一边喝着饮料一边用一件普通的餐具敲碎饮料表层结成的冰,餐后喝喝热啤酒就成了奢侈的享受了。

  吃饭的时候埃斯特拉文已经跟我亲切地交谈过;这时他跟我隔着火炉面对面坐下来,他反倒默不作声了。虽然我到恒冬上头已经近两年了,我仍然远远无法用他们的目光看待这个星球上的人。我尽了自己的努力,但是我的努力倾向于以自我意识首先把某个格森人看作男人,然后看作女人,硬把他划入与他的本性毫不相干、对我的本性又是必不可少的类别里。因此我一边啜饮着热气腾腾的酸啤酒,一边想着吃饭的时候埃斯特拉文的言谈带有女子的气质,非常迷人、得体、空泛,冠冕堂皇又机敏灵巧。事实上,也许正是这种软弱温驯的女子气质使我不喜欢也不信任他吧?那个黝黑的、令人啼笑皆非的当权者近在咫尺,坐在炉火辉映的暗处,我不可能把他看作女人,然而每当我把他看作男人的时候,我总有一种虚假的感觉、冒名顶替的感觉:在他身上,还是在我自己对他的态度里呢?他的话音挺柔和,颇为洪亮,却不深沉,说不上是男人的嗓音,但是也说不上是女人的嗓音……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呢?

  他说:“很抱歉我不得不拖延这么久才有幸邀请你到我家来;至少就此而言我很高兴我们之间再也不存在庇护和受庇护盼问题了。”

  我听了这番话,一时感到迷惑不解。当然他至今一直是我在宫廷里的庇护人。难道他的意思是说他安排我明天觐见国王已经把我提升到与他本人同等的地位上了吗?

  “我想我没听懂你的意思。”我说。

  他一听,沉默了一阵子,显然也迷惑不解。“嗯,你知道,”他终于说道,“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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