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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季此刻面色变幻不停,总之没个好脸,然而跟前的是长姐,更是良妃,只得唯唯听训,不住应“是”。
罢了,良妃道:“你有所不知,我今日传你来宫中,不止是因着徐徐常事,更是有一件极重要之事,要与你说道。”
“请娘娘明示!”李季低头道。
良妃微微侧首,“玲珑!”
李季惊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滚下去。
阮小幺得了令,好整以暇出了来。
正是豆蔻年华,面容标致,发髻如鸦,眉目如画,举手投足兼有良闺之质。敛衽行礼间,那眉眼像极了旧时的那一人。
他一时看得发了怔,心跳如擂鼓,不知是喜得、还是怕得。
“玲珑拜见尚书大人。”阮小幺福了一身。
良妃嘴角一弯。“你这傻孩子,不叫爹,叫甚尚书大人?”
阮小幺似是微赧,更是迟疑,只低了头,没说话。
李季再也忍不住,起身便退了一步,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她、她……她回了商家,她不是在商家么!怎的……怎的进宫来了?”
良妃指指那紫檀的太师椅。“坐着。”
他一肚子苦水,只得又坐了下来。
良妃道:“你幸亏是我弟弟,若换了旁人,我非骂他个狗血淋头不可!华夫人十月怀胎,生下了你的亲女。你竟然一并将人送了回去!你瞧瞧她这眉眼,与你有甚二般!”
不得不说,阮小幺长得的确与李季相像,特别是一双乌溜溜的眼眸,分明与他同出一处。
李季虽人品有待考定,但皮相不可说不好,自诩傅粉何郎。虽差那么一着,但一双眼却是极好,眸子清亮,眼角微长,搁在男子身上便是光明磊落;搁在女子身上便又显了一番灵韵滋味。
任谁来瞧上一瞧,也不会说她不是李季生的了。
他自知理亏。赤着脸,呐呐无言。
良妃道:“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自个儿的女儿,这几年来吃了多少苦,说出来,还不心疼死你!”
阮小幺只低着脑袋不说话。只听她一人唱着独角戏。
许久,良妃似乎也觉得只她一人说话不好,便下了个定论,道:“罢了,此事也不算你一人之过,是华夫人有错在先。但祸不及小辈,如此,我做个和事佬,你们父女间从此嫌隙俱消,你让玲珑回了家中,认祖归宗,不日在族谱中添了她的名儿,莫要再委屈这孩子了。”
李季为难道:“娘娘,这……”
他瞥了一眼阮小幺,那神情实在是又无奈、又幽怨,更是嫌弃。
也无怪他如此,就是家中普通亲戚,七八年不走动,谁买你的账?
阮小幺便走了出来,道:“娘娘,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玲珑得您今日一番话,已然感激在心。尚书大人的苦心,玲珑也明白,莫要在为我伤了家中和气。我只心里头记着爹娘恩情便是了。”
李季面色又是一红,丢脸丢到了姥姥家。
“你就是如此心善。”良妃摇摇头,道:“弟弟,你瞧瞧,玲珑如今长大了,如此懂事的一个女儿家,你竟然还推三阻四。你不知晓,她如今在太医院已是个掌事,在程嫔跟前也很是得脸,可比你膝下那几个女儿都有出息的多!”
这些都是后宫之事。皇帝新宠程嫔,是朝臣皆知的事;然而阮小幺得不得脸,纵便李季是堂堂尚书,也是不得而知了。
他即刻便明白了良妃的用意。
虽是不甘不愿,但一听阮小幺如此有作为,也着实心动了不少。
再看了一眼阮小幺,见她模样实在是好,竟比当年的商婉华还出色了一两分,心下又有些活络,这样的相貌,放在后宫怕也是不多见的,皇上隔三差五去程嫔那处,必也能见得着她,若是一朝得宠,不说他李家是贵上加贵,就他自己,变成了国丈爷,这可多么风光!
想到此处,便又心动了几分。
良妃又道:“我只这么一说,又不是让你此刻便把玲珑认回家去!你先在此认下,归家后与爹娘禀了,定个吉日,再让她认祖归宗也不迟!况且,原先华夫人的事,不明不白,总该有个了结了吧!玲珑如今还未出阁,这事可关乎她的名声问题。”
李季嘴角一抽。
如今京城谁还不知这李玲珑的名声?先是做姑子,后还在外头游荡了一年,回得京城来,又携着个叶大夫,师徒相称,谁知道又是个什么关系?
进了太医院做掌事很威风?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愿意进太医院!
别以为他不知道,前段时日北燕使团来京,外头风传那大皇子相中了一个姑娘,可不就是阮小幺!
如此斑斑劣迹,还想正名,简直是痴心妄想!
阮小幺还不知道她渣爹心里头想的是什么,如今只在考虑怎么在她那个难搞的姨妈跟前过关。
她想回家,商宛容肯定第一个不干,商家老夫人第二个不肯。
真是天大地大,单她走的是根独木桥,搞得不好就要落水身亡,愁死人了!
良妃有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了一些,日午开宴,姐弟二人又好一番叙旧。阮小幺只在一旁陪着,二人不问话,她也不发话。
李季越来越来越找回了自己对这个闺女的好感。
虽说她诸般传扬的品性不端,但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堪,只看这几个时辰的表现,倒还是个大家闺秀的作风,不卑不亢、沉静淑娴,兼之这单薄的身躯背后还有着几座靠山,似乎都是他惹不起的。
几杯酒一下肚,五分念涨成了七分。
良妃让婢女给阮小幺斟满了酒,道:“玲珑,敬你爹一杯,权作是‘杯酒泯恩仇’了。”
阮小幺依言,斯斯文文起了身,恭敬向李季一拜,“玲珑敬爹。”
李季眼一眯,似乎有些满意,缓缓点了点头,干了手中之酒。
“罢了,你在外这几年,也受了苦。今日得亏了娘娘宠眷,我今日回去,便与你祖父祖母商计此事。你且安心在此等候便是。”他终于应承了一句,又嘱咐道:“宫里不比家中,凡事要听你姑母的话,切莫自作主张。”
“玲珑领命。”阮小幺道。
几人又说笑了一回,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季便透了告辞之意。
良妃瞧着时辰不早,未时已将过,便不再留人,只让阮小幺送他出了宫门,这才作罢。
经了这一事,此后良妃对她之时,更又添了一层长辈之意。
阮小幺对此倒是喜忧参半。
然而程珺知晓后,却道:“你如今再莫要回味认亲的滋味了,还是想着怎么顺利归家吧。当年那容夫人与华夫人便颇是水火不容,如今哪能眼睁睁瞧你风光回家?”
阮小幺捂着脑袋唉声叹气。
果然,她未先下手为强,那头倒来了个先发制人。
没过几日,商家的人便到了太医院,特特在点卯处等了她大半个时辰,终于候到了她过来。
那小厮道:“老夫人着小的来请姑娘,说有事相商。”
阮小幺道:“可说了何事?”
“老夫人说,是为了姑娘重续李家族谱之事。”小厮道:“老夫人还说了,她知晓姑娘如今正伺候着程嫔,若真抽不开身,此事往后拖延便可。”
她笑了笑,仔细打量了那小厮一眼,后道:“我见过你,你可是老夫人外院当差的?”
那小厮本弓着的脊背愈发低伏,“正是。”
“你叫商、商……什么来着?”她一时叫不上名儿。
“小的叫商桐。”
“对,商桐。”她念了一遍,从袖口中取了个钱袋子来,塞到了他手上,“辛苦你来一趟,往后若还有甚事,径来告知我便是。”
商桐受宠若惊,连连称谢,以为她要问话,便看了她一眼。
然而阮小幺什么也没问,只是道:“往后我若回了李家,你定然有一份功的。这银子你且收下,莫要与我客气。“
“哎、哎……”
“既然外祖母也知晓我此时走不开,那便依了她所说,一切待得程嫔诞下龙子,我再归家不迟,也好讨个彩头。”她笑道。
☆、第二百九十四章 条件
商桐呐呐应下了。
阮小幺转身欲走,然而那小厮却似乎有些忍不住,挤出一句话,“还是请姑娘忙里偷闲去瞧一瞧吧!云姨娘……此事还牵扯到了云姨娘。”
她硬生生定了住,“你说什么?”
商桐收了她的银子,又觉她往后地位不可限量,此时若是透个信儿,想必也没有害处,便从实道了来,“小的也不大清楚究竟是怎生回事,只听说容夫人答应了您回李家,但也要云姨娘一同前来……”
阮小幺皱眉道:“云姨娘是外祖父的妾室,如何去得李家?”
商桐张口结舌,结结巴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道:“姑娘,您还是回去看看吧!小的说不好!”
阮小幺自前几个月开始,每日除了太医院点卯,连晚间都是宿在宫中漱玉轩,几乎与程珺形影不离,此时说要走,恐怕也是件麻烦事儿。
她回了商桐,让他只管回去,不两日便去商家;后又马不停蹄赶到了漱玉轩,央着程珺给了一日假。
程珺有些嗔怪道:“何事如此心急?你这一走,一日可还回得来回不来?你出入宫闱,虽负皇命,但万一被有心人瞧见,徒惹了是非怎办!”
“好姐姐,你就让我回这么一次,我尽量早去早回!”阮小幺求道:“那小厮言语不清,我生恐云姨姨出事,你也知道,我姨母向来与我不对付……”
程珺犹豫了半晌,最后只得道:“罢了,你且在此等一等,我差人向皇上禀一声,准你两日假。把事儿解决了再回来!”
“多谢姐姐!”阮小幺连声道。
皇上那处应允得爽快,阮小幺得了恩允,一路上急着往回赶。
甫一回商家,便见珍珠在大院儿门口东张西望。一见了她,匆匆赶了过来,小声道:“姑娘,可盼着你了!老夫人正大发雷霆呢!”
“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急问道。
珍珠摇了摇头。“奴婢来得晚,不知这前因后果,只是偷偷听着人说什么‘云姨娘不守妇道’、‘如今该哪儿来回哪儿去’之类的,总之也不甚明了,容夫人正在老爷那处呢!还好有老爷护着,云姨娘如今还安然无事。”
阮小幺匆匆带着她去了商老爷那院儿。
一重重进到了最里间,屋里挡不住的叫闹之声便直直传进了耳中。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瞧瞧咱们商家被她搅成了什么样子!”
“可真是你的好外孙女儿啊!你尽管只护着她,看她能出个什么气候来!”
“容儿是你的亲女,你就如此对她,你只见着华娘在李家委屈了。怎不见我容儿在李家更委屈!”
阮小幺着急着慌赶到了院儿里,使了个眼色,让一边的小厮去通报。
那小厮几乎是偷溜进去,又火烧屁股似的逃了出来,低声道:“老爷让姑娘进去。”
屋里又是一番凌乱景象。
地上一片狼藉。碎杯盏、吃食、碗碟……遍地零落,老夫人身子不住地颤抖,一张脸气得快扭曲,恨不得扑过去吃了老爷子。
而商老爷仍如平时一般,靠躺在榻上,沉默无言。
老夫人一见她,手指了过来。“大的死了也要作怪,小的死活赖在我们家不走!这就是你养的好闺女好孙女!”
商老爷一开口就是一连串咳嗽,满面又青又红。
屋里没一个下人,阮小幺好容易从隔间找了个杯子,倒了水来给他润喉,轻轻顺了顺他的背。
老夫人只立在那处。冷笑道:“你倒会讨好!”
商老爷好容易缓过来了气,声音沙哑,“你给我滚出去。”
老夫人面上有泪而下,眼中尽是怨恨,“你以为如今家中谁做主?你以为你还是那个说一不二的大老爷么!我此刻便把话撂这儿。待你一死,我必把那贱妇与她儿子一同扫地出门!让他们在九月天儿里饿死!”
商老爷咳得连肺都要出了来,身子剧烈抖动,越是恼怒越是说不出话来。
阮小幺给他拍着背,沉默着看这一切。
老夫人道:“你若此时答应了,让那贱妇去了李家,好歹她往后还是衣食无忧,我眼不见心不烦;她生死与否,全看你一念之间!”
“你……咳咳……你为何、就……容不下……咳……她们!”商老爷浑浊的两眼有些发红。
老夫人冷笑了一声,“容下她们?我怎不说,我好好一个商家,被她们搅得天昏地暗,平白败坏了门风!也就你当个宝哄着!”
商老爷不再理会她,转而用破败的声音向阮小幺道:“你如今……在、在宫中、如何?”
“玲珑很好。再过两月,程嫔便要临盆了。”她道。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又虚弱道:“往后,带着你……云姨娘……咳咳,带她一道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