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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断绝了所想——绝无可能。”
阮小幺有些无措,不自觉地抚上了后颈处那片凸凹的疤痕,问道:“这奴籍……当真那么招人厌恶么?”
“你不是北燕人,不知这个‘奴’字意味着什么,如你这般,原本是要被发往边疆穷苦之地,只因殿下将你带进府,这才免了你受苦。但你可知,被刺了这字后,即便是寻常**妓馆,都是不愿要你的。”纳仁道:“这是最低贱的一种奴籍。”
她怔了住,便想到了前两日小曲儿对自己的全然厌恶,怪不得如此反应,还当是小曲儿大惊小怪,却未想到,是自己的缘由。
接下来的话不用纳仁多说,阮小幺也明白了。
连**妓馆都不要的人,嫁给将军?若她是局外人,都要笑一声,痴人说梦。
只是如今她不是隔岸观火,是身在其中。
阮小幺怔忪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声道:“我没那个念想,今后也不会有。”
“没有最好,我只怕你若真生了念想,今后会痛苦不堪。”纳仁道。
她不再说话,提了灯笼,转身示意阮小幺跟着自己离去。阮小幺也沉默着,一路上心照不宣,便渐渐到了丫鬟大院中。
拖着酸累的身子,递了牌子,终于进了屋。
纳仁海珠的话像一句魔咒一般,不断的在她耳边回荡,撞来撞去,撞得她耳中一片嗡鸣,这才惊觉有些失态。
阮小幺在屋中呆立了片刻,不再去想,洗漱完,将衣物都叠好放在榻边,便躺了下去。
这里无甚娱乐,太阳落了,无事的话,只能躺着做梦比较放松心情。
她即要模模糊糊入睡,又隐隐听着了一些动静,撩起眼帘惺忪看去,原来是小曲儿回来了。
全身如被牛蹄子碾过一般,又是痛又是麻,她懒懒躺着,不愿动弹。兴许是眯了这一小会,此刻精神也到还好,又清醒了些,便叫了声:“小曲儿?”
小曲儿依旧把她当空气,不出意外。
阮小幺已不管那些,自顾自的说着话:“我这奴籍,当真那么让人厌恶么?”
“前两日你还好好的,怎的见着那印子之后,便像变了个人。可是我还是我,我也不愿被刺上这么个字,你不愿与我住一屋,我还不愿被你这样冷暴力呢……”她絮絮叨叨说道。
小曲儿终于有了些反应,面上慢慢有些涨红,冷淡开口:“谁愿意与你这种人沾上干系?如此……下贱,真不知为何还能来了府里。”
阮小幺听得心有些凉。她这话说得可真不给面子。搞得自己跟个蝗虫似的,谁都不想碰。
“那还真是委屈你了,我想我这一时半刻也是搬不了屋的。”她凉凉的呛道。
小曲儿将洗漱架上铜盆重重一撂,发出沉闷的“哐当”声,盆中热水也荡了些出来,昭示了她如今不满恼怒的心情。她不再说话,片刻后,去另一边躺了下,模模糊糊的声音这才传了出来,“若你有自知之明,最好将脖子遮起来,免得其他人望见,丢人现眼。”
“多谢提点。”阮小幺笑道。
她松了口气,也有些疑惑,初来之时,记得锦绣与香玉也是见着了的,依那儿人的刁钻脾性,若真是这么个把柄,只怕不到一天,她这事就要被漫天传扬了,而如今依旧风平浪静,似乎谁也不晓得。
思来想去,摸不着头脑,只得放下这么一段,翻了个身去睡了。
第二日,便又被人叫去了最前头纳仁海珠的屋儿。
清晨之气尚凉寒,纳仁屋中生了炭火,不是银丝炭便是其他的好炭,无一丝呛人烟尘味。温暖如春。
纳仁叫她来,缘于前夜殿下的一番话。
兰莫从归贤苑出来,得了闲,在路上慢慢晃了回去,只带了她与鲁哈儿二人。走了半道,纳仁问道:“明日可还要阮小幺去侧妃院儿中当值?”
“她愿当值,侧妃也不愿要了。”兰莫心情似乎不错,面上也是风光云霁。
纳仁这半个总管只得又苦苦思索该给那丫头排个什么活计,忽听兰莫道:“那丫头瞧着倒会逗乐子,不知放本王院中,会是如何。”
把阮小幺放在殿下院中?兴许是个主意,到了那处,也当服服帖帖了吧。纳仁正要道好,忽又听鲁哈儿急急道:“殿下,那丫头戴罪之身,若放您身边,怕不知那日便会惹出祸来,未雨绸缪,还是将她调远一些的好!”
纳仁侧头望了他一眼。鲁哈儿回过一个咧到耳根的笑容。
兰莫却喟道:“还是个惹祸精……”
鲁哈儿连连点头,他可不愿让那臭丫头与纳仁海珠一处儿呆着,万一惹火了殃及纳仁可不好。
于是他垂头提议,“府里最西边有处院落,里头宽敞,也有田亩,以往下人们种些花草、药种之类,如今空了大半,不若调她去那处管照,也可做个药童,与那叶大夫相应。”
兰莫想了想,欣然道:“甚好。”
一锤定音,阮小幺便被调往一处荒无人烟、鸟不拉屎的地儿种田去了。
纳仁向她说的时候虽面上无甚神情,实则心里已将鲁哈儿骂了个狗血淋头。她岂不知那院儿是空着的,本待过上两年,便将那处填了,重翻做一处杂物库,只因那几分田亩当中,前些年出过人命,待皇子府建在这处,初时也派了些人打理过,过不了两月,都神神颠颠道那处闹鬼,然皇子府建都建了,也没有为一个院儿再搬的理,只得将人都调出来,荒了那处。
第一百二十二章 破烂田园
算算也有七八年过去了,渐渐地也没人提起过,便淡忘了。可如今这算什么事,把一个小丫头派过去?出个什么三长两短,可怎生是好?
即便她异议,兰莫却浑不在意,只道:“正巧,本王觉得这阮小幺也命硬,发派过去,瞧瞧到底鬼能吓着她,还是她能克死鬼!”
阮小幺地听纳仁海珠不甚含糊地说完,只想了片刻,便乐呵乐呵地应承下了,当然,她是不知道那码子悬乎事儿的。
纳仁仍是有些理亏,便道:“那处许久无人住过,一应事物想来也缺的缺少的少,你若需要什么,尽管去库房提,挂在我这处。”
“好嘞!”阮小幺满面笑容应下。
可真是个好去处,没人看管着,还有几亩田地任她胡闹,缺什么就可以要什么,晚间递了牌子,便可在那处过夜。比在侧妃院儿里什么的不要好太多!
事项交代完毕,纳仁海珠瞧着那丫头美滋滋地往外走了,叹着气,直摇头。
阮小幺被一侍卫带到最西边的院中,甫一过去,便傻眼了。
哪个天杀的给自己找了个这么个“美差”!???
放眼望去,一片荒烟,几分被残雪半盖不盖的田亩裸露出在外的深褐色冻土,与墙边石无异。土石间衰草枯叶丛生,连宽而平的院墙都因久无人修葺,墙皮一快快剥落,露出里头垒砌的砖石,斑驳一片,真正算是“危墙”。
更让她寒心的是,当中有间小屋儿。
说是小屋儿,都抬举它了。
阮小幺远远眺望过去,目测那屋顶已然没了一半,四面墙也塌的塌、漏的漏,她左右挪动两步,便能一眼望穿里头有些个什么摆设。
约莫是一张榻、一蹲不知是柜子还是凳子的东西,以及挂在房梁上飘飘摇摇的残破的蛛网,余下便没了。
院儿里墙根处还有一些破败的草棚,估摸着以前也是住人的,如今更是入不了眼。
她转身,向那侍卫平静道:“烦请告诉纳仁姐姐一声儿,我想去库房支一屋子的所有物件。”
那侍卫点点头,走了。
阮小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路面积雪,进了那破破烂烂的屋子中,只有一股冰天雪地的冷意,迎面随风飘来的蛛网缠在她头上,也似乎带着丝丝的冰碴。环望一圈,她彻底死了心。
这屋子已经无法再修补了,恐怕只能推倒重建。
头上遮着半片瓦,她凝望着外头环着屋子的一片田地,荒烟衰草。
如今这么冷的天,也做不了什么,倒可以趁现在收拾出一些地来,来年开春,要些花花草草什么的种下,也算是个差事。
不一刻,那侍卫又回了来,道:“纳仁姑娘说了,姑娘需用着什么,尽管去库房支,改日请几个匠人来,将屋子修葺一下。”
“多谢纳仁姐姐了!”她眉眼弯弯。
事不宜迟,当下阮小幺便去了库房,带那侍卫一道儿,零零总总提了一堆物事出来,什么铲子、锄头、扫帚、盆儿、罐儿等等,自己也搬了些,在那屋中拣出块地来搁着,又带着人跑了趟库房,取了些零散物件,这才停下来。此时已是身上起了一层薄汗,也没之前那样冷了。
她拍拍手,喘了口气,回头看那侍卫还楞楞杵在一边,便道:“多谢这位哥哥,现下已无事了。”
那侍卫“哦”了一声,仍是不动。
“呃……哥哥若有事,便可回了。”她好言道。
这人终于有了点反应,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是被骑射大人派来此处的,现下正是当值的时辰。”
阮小幺:“……哦。”
原来鲁哈儿还挑了个小伙伴给她,只是瞧着木愣愣的,有些憨。
“来来来,我们从这块地开始,清理一下!”她向他提议。
于是,两人开始了开心农场的启动程序。
阮小幺扔掉一把枯枝,歇了歇,不停的喘气,瞧着这个叫轲延津的侍卫正埋头苦干,额上都也不见一滴汗,立马无比欣慰,这是请了个好帮手啊~阮小幺田园日志第一日:
真不晓得为啥堂堂皇子府还有这等破败之处,我将南面那块地收拾出来了,轲延津将东西北面的地收拾出来,顺便收拾了一下南面的地。大功告成!
阮小幺田园日志第二日:
今日大风雪,凝望田地一整日。轲延津在发呆。
阮小幺田园日志第三日:
今日大风雪,凝望天地一整日。轲延津在发呆。
第四日,天色放晴,阮小幺正啃着破笔头,歪歪扭扭在日志上划着。刚写两个字,便听轲延津道:“他们来了。”
“嗯?”她仍在沉思今日该做些什么,“谁来了?”
抬头一看,原来是几个穿着粗布袄子的虬鬓大汉,扛着梯子大锤前来,后头跟着一拨人,挑了好几担石砖来。阮小幺笑面相迎,连连道:“盼天盼地终于把你们盼来了!”
她带着轲延津跑出来,那几个糙汉子见着这么个小小巧巧的精细姑娘,立马放下手中物件,将扬起的尘灰粗粗拂了拂,欠身道:“姑娘请靠边让让,让小的们把这屋子推喽!”
那嗓门如震天响,阮小幺被喷了一脸口水,面无表情地拿着轲延津的袖子擦了擦,靠到最边,瞧着那些人的动作。
她估摸的不错,那屋子也没修葺的必要了,重盖座新的,里面安上暖炉,保准温暖如春,再带些果脯点心来吃,消磨消磨时间;待到开春时,种些果树什么的,到了夏秋二季,便能长出肥硕的果肉,日日也无人相扰,简直是神仙日子!
她感觉前些日子磨出来的丁点志向又“嗖”的一声没影了。
轲延津道:“姑娘,你莫要再傻笑了。”
阮小幺:“……”
阮小幺田园日志第四日:
专业手工匠人的速度就是快,天色还没黑,四面墙就已经砌起来了,说明日再来修屋顶。我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第五日,阮小幺揣着愉悦的心情去上班,虽路上又偶遇了锦绣香玉那两女人,按惯例乎瞅不顺眼,冷嘲热讽了几句,丝毫也无损于她高涨的热情,到了院儿里,却在一方墙上瞧见了一张字条儿,上头龙舞蛇爬似的写了几个字:“母病,已去”,落款是轲延津。
这小子的字比她还难看。她摇摇头,琢磨着那个“已去”是去个几日便回来还是一去不回了。不多时,昨日里那几名匠人又过了来。
阮小幺依旧站得远远地,又花了一日功夫,瞧他们盖屋顶。
到了日落时分,那小屋儿已然神神气气地昂首挺胸立在院里头了,加之前几日那些个田亩已被整顿干净,从门口瞧来,简直是焕然一新,与最初见着时的模样天差地别。只是墙根处依旧用破竹竿儿搭着半塌不塌的几个棚子,霉污的帘布头儿虚虚落下,也不知里头是什么东西。
还是等轲延津回来再去整治吧。她毫无负担地想。
阮小幺田园日志第五日:
我也有自个儿的院子了,也有自个儿的小屋了,明日再想怎样好好利用!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夜中谁来见
深冬天气,时而微晴,时而风雪,总之西院中只阮小幺一人守着,轲延津去了有三四日,至今未回。库房处拨了两个红纱珠络灯笼给她,并一些红纸彩贴,原是十日后便是冬至,府中上下已透出了热闹喧嚷的气氛,有的院落此时已开始挂上了灯笼年画,喜气洋洋。
忽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