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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小磊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很多时候我都会因为这样一个细节,一件再微小不过的事情,情绪由快乐的巅峰瞬间跌入痛苦的谷底。我是多么希望小磊的一切快乐回忆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我不想和任何人分享。然而痛楚的现实却让我认识到,他们之间也曾有过许多美丽的片段,那是小磊完整生命的一部分,而我却不在那些片段里。
我沉痛地认识到,没有我,小磊一样可以过的很快乐,更快乐也说不定。
我懒懒地靠在包房的沙发上打着哈欠,看小磊专心致志的低头翻看着歌本点着歌。他时而回过头来,拍拍我的大腿道:“你想唱什么,我给你点。”
“象我这样五音不全的人,还是不要献丑了。”我勉强笑着应着。
小磊简直是个麦霸,那晚一个人唱了好多歌。我很惊讶地发现小磊居然很有天份,唱起歌来嗓音分外动听,还是标准的男中音。那时我想,也许小磊身上还有很多东西我都不知道吧。
尽管小磊强拉硬拽,除了跟他合唱半首之外,我再不肯献丑。人说歌若应景便动情,那晚小磊唱的一首歌,让我印象特别深刻。
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
我不会发现我难受
怎么说出口也不过是分手
如果对于明天没有要求
牵牵手就像旅游
成千上万个门口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怀抱既然不能逗留
何不在离开的时候
一边享受一边泪流
我看着MTV上的歌词不禁有些呆了,心里酸酸的。等小磊唱完了,我问他这首歌叫什么名字,他说是陈亦迅的《十年》。我说真好听,你再唱一遍吧。他说好,你好好听着,我比原唱唱的还好。
十年之前
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
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十年之后
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直到和你做了多年朋友
才明白我的眼泪
不是为你而流也为别人而流
。。。。。。
那晚从歌厅出来,开始我还偷偷拉着小磊的手,后来见路上人多,便松开了。
过马路的时候,田琳很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就是那样一个小小的动作,一下就刺伤了我。女孩子那种寻求保护,那种自然而然的举动,让我一下联想到有多少次她这样轻轻依偎在他身边,牵着他的手过马路的样子。
我看了小磊一眼,然后扭过头去,装做什么都没看到。
小磊还是发现了我受伤的神情。一过马路,他借用手指着停车场的动作,迅速地甩开了田琳的手,然后把手插在裤兜里,让她无法再牵到。
直到今天,田琳脸上那有些失望,有些怨恨,有些忧伤的表情仍浮现在我眼前。
七十二
我不清楚,小磊那天晚上是怎么跟田琳讲要回酒店陪我的事,反正不是当着我的面。看起来田琳似乎有些不开心,但她没说什么。我想,小磊要搞定的事,没有他搞不定的,无论男女。
我们先开车送田琳回她的父母家,田琳的爸爸第二天过六十大寿。田琳下车的时候,还嘱咐小磊说:“你明天早点来啊。”然后也没跟我说再见,转身就走了。
那天晚上上床睡觉的时候,我没事找事地问小磊:“你觉不觉得咱俩的名字很有意思。你是小石头,我是小溪。看上去溪水是柔的,石头是刚的,可柔能克刚。天长日久,溪水也能把石头的棱角磨平了。”
“瞧把你美的。”小磊用指头戳着我的脑门。半晌又问:“你什么意思啊?”
“参不透吧?”我得意地笑着。“你慢慢去悟吧。”
“狗屁。”他用力勒住我的脖颈。过了一会,又喃喃自语道:“小溪下面的小石头,有意思,有意思。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过。”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我俩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在酒店里吃过早餐,小磊问我想去哪里。我想着他下午还要赶去岳父家,就说没什么地方想去。
小磊好象看穿了我的心思,笑笑说,没问题,还有时间,你说吧,想去哪转转?
我想了想说,要不咱俩去八中看看吧。
整个南关一带变化都很大,路拓宽了,两边也起了好多高楼,简直有些认不出来了。我的情绪很复杂,一方面为家乡的变化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却因为朝思暮想的景物大都已不在,怀旧之心便徒添了几分感伤。
八中的变化也很大,后面的操场旁边盖了一座新教学楼,还铺了新的篮球场,以往小磊训练的土跑道也用塑胶重新铺过了。大门重修过,老楼也翻新了,一切都变了。
那天是周日,校园里没什么人,静悄悄的。我站在老楼的门口,牵着小磊的手,回想着往日的一幕幕,不禁感慨万千。
岁月流逝,人世沧桑。当年少年心中那不变的永远,又到底有多远呢?
只有老楼前花坛里的那几株丁香还在,在春日里静静地绽芳,紫色的花朵散发着迷人的幽香。
七十三
日子飞一般的过去。尽管我很希望能在长春多逗留一些日子,可总公司那边已经几次三番地催促我,和客户的谈判也接近尾声,终于草签了合同。
我走的头一天晚上,小磊又去酒店陪我。
那晚我俩靠在床头,聊了很久很久。小磊又劝我找个女孩结婚,说是也不能这样一辈子下去。
我沉吟了半晌,然后问他要是以后我结婚了,我俩还能这样吗?
小磊笑看着我,半天没说话。后来他好象想起了什么,问我还记得那次在老虎公园打群架,导致他受伤休学的事吗?
我拉起他的胳膊,看着他胳膊上的伤疤,说当然记得。他胳膊上的伤疤已经很淡了,不细看已经看不大出来了。
小磊又问我知道那天为什么打起来吗?我说不是听说是争地盘吗?
小磊笑着摇摇头说:“不是,其实是为了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是当年八十七中的校花,我也认识。那时二八尼亚和八十七中的一个男孩都看上了她,都想追她。八十七中的那个男孩还为她搭上了性命。”
我苦笑着道:“青春的热血和冲动啊。”
小磊接着道:“前些天,我去分局办事,又见到了那个女孩。如果当时不是她叫我,我根本就认不出来她了。她变得又胖又老,看上去象个大妈。她男人二进宫,被派出所抓起来了,她正闹着要和他离婚呢。她自己带着个孩子,又下了岗,日子很不好过。谁能想到当年的万人迷,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呢?想想当初那些为她拼命的男孩子们,都有些替他们不值啊。”
“这就是岁月的力量,能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渐渐变得平凡甚至丑陋起来。可惜谁都不能让最美的一刻永驻,也许有,就是那些死于青春的人吧。”我轻轻感叹道。“不过也有好的一面,象你这样当年的小流氓,不是也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人民卫士了吗?”
小磊亲热地搂了搂我:“你真会说话。”
“不过我也听过一个故事。”我说。“从前有个男孩非常爱一个女孩,热恋的时候,就把女孩的名字,用小刀刻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后来爱情和女孩都离他而去,只有那丑陋的疤痕一直跟随着他。”
小磊听了,静静地不说话。
“不过我倒是很羡慕那个女孩。”我接着道。“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时时想起,无论那是爱,是恨,还是爱恨交加。”停了一下,我又道:“可是我们呢,也许再过几年你就会把我们之间的事完完全全地忘掉。即使谈起来,也象刚刚在谈那个八十七中的女孩子,那么淡然,那么陌生,那么漠不关心,觉得自己当年的冲动看上去是如此的可笑。是啊,到时谁还会记得我们呢?”
小磊听我说完,沉默了许久许久。然后他抬起头,深深地凝望着我,抓起我的手,与他的手十指相缠,放在他的胸口,轻轻而坚定地道:“不会,永远都不会。”
他那明澈而深情的眼神,我永世都不会忘记。
七十四
回深圳以后,我失落了很长时间。每天睡去之前,醒来以后,心里都会觉得空荡荡的。尽管和小磊有过很多次的离别,我从没有那么挂念过他。
我在心里已经清醒地认识到,我和小磊是不可能的了。有一段日子我想,也许我永远都不会真正快乐起来了。我的人生已经失去了目标,象大海里迷失方向的一叶小舟,任风吹动,随波逐流。
就是在那段日子里,我和方总提出了分手。我跟他说我很感激他在我心情低落时对我的关心,那是我不会忘记的。只是我们的关系令我更加迷惘,我不想做一个一辈子都找不到方向的人。
方总听了之后,好久没说话。然后拍拍我的肩膀说,希望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会的。我笑着点点头。
我从他家走之前,他说抱抱吧,然后他把我搂在他怀里好久好久。
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说着,他笑着放开了我。
后来我辞了职。我想,一个男人,即使得不到他要的感情,也要在事业上有所成就,才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自己深爱的人。
刚开始出来创业那段真是非常非常艰辛,想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不只是体力上的透支,而是那种精神上的折磨,应付三教九流之辈,对无数的人低三下四。
每次小磊来电话,都跟我说别太苦着自己了,有什么他能帮忙的一定跟他开口。然后他又说:我知道,你的鬼脾气,苦死自己也不会跟我说的。哥现在也认识一些人了,能帮你一些也好,你干吗总跟自己过不去呢?
我笑着说没有,你放心好了。
其实小磊是很了解我的。再苦的时候,宁可对别人低声下气,我也没去求过他。我只是不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慢慢事业走上了正轨,我也遇到了沈宏。沈宏比我大三岁,是个博士,很有才华,也很风趣,我俩很谈的来。虽说我们之间没有和小磊的那种地动山摇的热情,但我慢慢发现这种细水长流的感情才可以更持久。沈宏经常参加一些同志热线的辅导工作,对这方面的看法比我更成熟,也更理智。和他在一起那种彼此互动,搀扶携老的感觉让人觉得特别踏实。
第二年冬天,小磊打来电话,告诉我他生了个儿子,有八斤重。
我很替他高兴。因为他哥哥生的是个女儿,郭阿姨很希望小磊能生个儿子。我问他给孩子起名字了吗?
他说起了,叫小西。
我哈哈笑起来,说不用问,你哥哥的女儿叫小东,不对,怎么象个男孩名字?
他在电话那端笑着不吱声。半天才说:小涧,可是说好了,你可要做他的干爹啊。
我笑着说好。
那我们家小西可幸福了,有这么有钱的干爹。他在电话里调侃着,又说:小涧,你什么时候结婚啊,我也要做干爹,可是等不急了。
那一瞬间,我有种冲动想把我和沈宏的事告诉他。可想想,只是道:你别急,先把你这个亲爹做好了再说。跟你说,我知道你脾气急,你可不能打我干儿子啊,不然我和你没完。
知道了,遵令。小磊在电话里笑道。有你这么硬的主腰子,我怎么敢动他一根寒毛啊?
日子如流水般的过去。小磊打电话跟我说小西会爬了,会叫爸了。每一次,他都会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你干儿子啊?
我说找时间一定回去。可却一直拖,一直拖,也没回去。一来那段日子的确特别忙,二来我好象总是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