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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看帐册。」一见到她气鼓的可爱小脸,皇玦不禁轻扬起唇角,露出一
抹极淡的笑容,然后移开那双覆在简册上的白嫩小手,淡淡说道。
在与她相处的这段日子以来,他深深了解到,眼前这个如红蝶般的娇小女子
拥有一副世界上最纯真的性情。
她毫无心机、温纯善良、对人只是努力付出,却不奢求回报;她可以在上一
秒开心的笑,也可以在下一秒难过的哭,她多变的样貌,让人会不由得喜欢上她。
但她唯一的缺点却是极端的没有耐心,往往才坐不到一会儿,便又耐不住寂
寞的吵着要人陪她。
然而,他却十分喜欢她这种纯真、不做作的个性,在她的一举一动中,他渐
渐受到她的影响,松懈了心房,想霸占她的念头越来越深……
「帐册?」月芽儿随便取了桌上的一本册子翻开来,看着里面那写得密密麻
麻的字句,她抬头疑惑的问他:「是什么的帐册?」
这里面写得好复杂喔,看得她头都快昏了。
「是皇府名下产业的帐册。」皇玦放下简册,提起早备在旁的朱砂笔,在简
册上落下几行字。
今年北方的雪参产量不多,再加上最近山上风雪极大,雪参取得更不易,恐
怕达不到南方皇府开设的药材行所需的数量,回头得记得吩咐木总管派人先到南
方通知一声,让他们到时候分配使用。
「名下产业的帐册?!这些……该不会全部都是吧?」月芽儿惊讶的瞪大眼,
看着桌上那堆有如小山般高的帐册,不敢相信的叫道。
天吶!这么多!这……这要看到什么时候啊?这么一堆,恐怕看到天亮都还
看不完呢!
「这只是-小部分而已。」闻言,皇玦唇边的笑不禁又加深了些。
他心想,要是真让她见到全部,她还不吓得当场大叫起来。
「皇府的产业众多,除了布行、织厂、绣坊、酒楼、客栈外,最重要的是航
海通运方面,各种珍贵药材都是藉此运送到南方去,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亲
自下南方寻查一趟,看看皇府名下产业的运作情形。」他耐心的解释道。
皇府的产业多,所以他无法一一详细解说给她听,只能讲个大概,怕是等她
听完,她也闷得睡着了。
「喔,那今年呢?你去不去?」月芽儿一听,不禁好奇的问道。
她从不知道皇府的产业有这么多呢,除了北方外,居然在南方也有设立各式
商行店铺。
闻言,原本正提笔在简册上写字的皇玦突地一顿,盯着简册良久,才缓缓回
道:「不去。」
「为什么?」月芽儿这下可不懂了,既然是每年例行的巡视,为什么他今年
不去呢?
「不是说每年都会去的吗?为什么你今年不去?」
「我己经派木总管代替我下南方巡视了。」皇玦不愿多答,仅是淡淡的如此
说道。
他不去的原因很清楚,就是因为他的脸!
在皇府中,他这张脸便已吓得众人纷纷闪避,更何况是外头的人们。
他,不想自取其辱。
「哦。」月芽儿轻应了一声,他之所以不去,是因为他受伤的脸吧?
这段日子以来,她知道,在这府里除了她之外,是没有人可以进入沁园的,
因为他讨厌瞧见那些仆从们看他时的惊惧目光,更害怕由他们口中听见些伤人的
话语,于是,他将自己封闭在沁园里,与外头完全隔离开来,孤独的生活着。
她了解他心里的挣扎,所以她不想强迫他去面对,但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一
定会摆脱以往困住他的梦魇,走出沁园的。
难得没有再追问,月芽儿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沉默的趴回桌案上,玩弄着
砚台里的墨汁。
「妳在想些什么?」见她突然沉默下来,皇玦搁下手里的简册,关心的询问。
她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她不像是那种会肯让人安心做事的人,一
旦她突然变得安静,他反倒觉得不习惯。
「我在想,从这里到京城,究竟有多远?」她趴在桌案上,细指沾了墨水,
在一张摊开的宣纸上慢慢画着蝴蝶。
「为什么这么问?」他皱起眉,纳闷于她突来的问题。
「因为我要去京城找我姑姑呢!」月芽儿好烦恼,已经这么久了,姑姑不知
道会不会派人出来找她?
「本来我是直接要去京城的,可是谁知道,当我走到这里时,盘缠却用完了,
为了赚足盘缠,所以我这才进皇府工作,可都已经过了这么久,我一点消息都没
有,姑姑一定很担心……」她轻咬红唇,细致的柳眉轻轻蹙起,突地,她灵光一
闪。
「皇玦、皇玦,不如你替我写封信吧!」是啊!她写封信请人先送去京城给
姑姑,让姑姑知道她现在的状况,这样她才不用着急。
「写信?」他由唇边缓缓吐出这两个字,凝望着她,感觉自个儿的心好象突
然被人揪住似的,难受得紧。
他是怎么了?怎么在听见她的话时,会突然感到一阵心揪,苦涩的感觉顿时
涌上心房,占据了他的每一分思维?
「嗯,你替我写封信,派人捎到我姑姑那儿,告诉她我一切安好,请她不用
担心,等我赚足了盘缠,我会尽快上路的。」月芽儿在心里骂自己笨,怎么没早
点想到这个办法?
「好不好嘛?皇玦,你帮帮我好不好?」她苦苦哀求他。
他没有开口,只是握着简册的手突地一紧,黑眸复杂的瞅视着她。
不……
那是他心里的声音,却被哽在喉咙里,喊不出来。
他想开口拒绝,他想大声的告诉她说不!但在她那双清澈眸子的注视下,他
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莫名的,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就是不想答应!
然而,他却只能压抑住内心的焦躁与不安,困住自己的声音,僵硬的点头答
应。
「谢谢你。」月芽儿露出了一个甜美笑容,感激的说道。
她赶紧站起身,替他摊开一张白纸,拿起笔,沾了些许黑墨,然后笑吟吟的
递给他。
这下,她终于可以放心了!
这样她就不用再担心姑姑是不是会以为她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也不用担心
她因为太晚出发,而耽误了时间。
她就知道,其实他并不像外头人们所说的那样冷漠无情,只是因为他的脸,
所以让人误会他罢了。
其实,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是在这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人,是她唯一
可以放心信任的人。
皇玦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那枝她递过来的笔,左手在书案底下缓缓圈握成拳,
压抑着自己内心如波涛般激狂的情绪。
他缓慢的接过笔,然后,落下一道道字句,可心,却沉重的让他说不出话来
……
第四章「重死了……」这日,刚从木总管那儿领了要给皇玦过目的帐册,一
身翠绿的月芽儿由西侧的回廊踏下石阶,步上花圃的石径。
这几天,大雪下个不停,北方的天气本就严寒,一入冬,更是让人冻得手脚
发冷,恨不得能待在屋子里,靠着火盆,盖着厚厚的棉被好好睡上一觉,谁也不
愿在这寒天里,还得辛苦的工作。
月芽儿也是一样,她好冷喔!
抱着几乎快比她还高的帐册,月芽儿浑身发冷,红嫩的唇儿也冻得有些发白
了。
这帐册,怎么老是搬不完呢?
她还记得,两、三天前木总管才叫她由房里搬了一堆回沁园里,准备让皇玦
审阅,怎么才没几天,又要她搬这么一堆呢?
他们不累,她可累死了!
轻飘的白雪花儿一沾上她的翠绿衣衫,没一会儿便融化了,走上这不算短的
一段路,她的衣衫也湿了大半。
感觉怀里抱着的帐本有下滑的迹象,月芽儿停下脚步,身子略向后弯,空出
一手将帐本给挪好,这才舒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呼!还好没掉下去,要是掉下去弄湿了,让墨字糊开,她还不被木总管给骂
个半死?!
月芽儿皱皱鼻子,将怀里的帐册搂得更紧了。
这几天,为了她没称皇玦为少主一事,木总管已经吹胡子、瞪眼睛的痛训她
一顿,要是她再出个什么差错,一定会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正当她踏上阶梯,要推开红木圆门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叫唤……
「大姊姊、大姊姊……」
闻声,月芽儿回过头,却没见着半个人影,只有几片雪花儿趁着她还未踏上
石廊前,沾上了她的身。
咦?是谁在叫她?
「在这里啦!这里、这里!」
翠绿绣裙被人扯了扯,月芽儿头一低,瞧见了一名身穿粗布旧衣,却长得眉
清目秀的小男孩。
「是你在叫我吗?」月芽儿没有蹲下身,只是侧低了头,疑惑的问着眼前这
瞧来顶多只有七、八岁的男孩。
「嗯嗯!」小男孩点点头,「是我在叫妳没错,我想请问妳,妳知不知道沁
园要怎么走啊?」
在这草丛里躲了大半天,他总算找到一个看起来不怎么聪明、模样又好骗的
婢女姊姊,相信这一次,他应该能由她口中得到「他」的消息吧?
「沁园?」月芽儿眨眨眼,蹲下身,靠近他问道,「你要去沁园?」
他去沁园做什么?是要玩吗?可沁园里一点都不好玩呢!
没有秋千、没有纸鸢,也没有她喜欢的堆雪人,有的只是一堆堆的帐本!月
芽儿嘟唇,在心里抱怨着。
「是啦、是啦!妳到底知不知道,快告诉我啦!」小男孩看来十分着急,他
不安的瞟过左右,在确定没有人之后,又急得跺脚问她。
这个笨笨的婢女姊姊!要是再不快点,待会儿被人发现了,他就又要像前几
次一样,让人给赶出去了。
「你去沁园做什么?」她纳闷地看着他一脸着急的模样,拉回自个儿的翠绿
绣裙,慢吞吞的问道。
「妳别管啦!妳只要告诉我沁园在哪里就好啦!快一点!」像个小大人似的,
小男孩板起了脸,命令道。
爹常说娘最麻烦了,本来他还不相信,现在看来,不只是娘,只要是女人都
一个样。
「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月芽儿噘起嘴,哼了一声,彷佛是打定主
意,他要是不说出个理由,她就不会告诉他。
怎么只要是男的都一样,老是喜欢用这种命令的口气跟人说话,尤其是住在
沁园里那个霸道的男人,更是让人讨厌!
「妳……」小男孩气得直跳脚,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说道:「好啦!
好啦!跟妳说啦!我是要去找人啦!」
这个小婢女好麻烦,早知道就找别人了!
爹说的对,外表是会骗人的!爹说他当初就是被娘温柔的外表给骗了,这才
娶娘回家的。眼前这个外表看来笨笨的姊姊,根本就精明得要死!
「找人?」住在沁园里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她……另一个是……
「你要找谁?」
「我要找妳们少主啦!」小男孩悻悻然地道,「我刚刚躲在草丛里听到那些
婢女们说,他住在沁园里的。」
他偷偷来了好几次,就是为了见「他」,可是每次当他才出声要问个婢女时,
那些婢女就叫人赶他出去,让他都见不着「他」。
他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他」的!
「咦?你找他干什么?」月芽儿这可好奇了,他找他会有什么事呢?
通常,府里的婢女是没有人敢接近沁园的,因为恐惧于他的样貌、害怕于沁
园里的阴森,所以就算有人经过沁园大门外,也不敢贸然进入,而他,却说要找
「他」?
她是不是听错了啊?
「我……不能告诉妳啦!反正就是男人与男人间的私事嘛!」小男孩停顿了
一下,决定不说出找「他」的原因。
要是他一说出来,这个婢女姊姊,不知道会不会又像之前的婢女一样,叫人
来抓他出去?
「不说就算了,那我走了。」月芽儿耸耸肩,抱着帐册又旋身踏上石廊,眼
看就要离开。
「我……我是来道歉的……」小男孩难过的低下头。
「道歉?」月芽儿不知什么时又回到他面前,「你为什么要找他道歉?」
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吗?干嘛专程溜进皇府里跟他道歉?
这么冷的天,他一个人躲在这草丛里,想必一定冻得发抖吧?!
「我做了一件很对不起他的事……」他沮丧的垂着瘦小的双肩说道,像个做
错事的小孩,低着头不敢迎视她的目光,「是我害他的脸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