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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同一时刻,另一封同样的信飞进办公室后,他们几乎要失去拆信的勇气了。
当剧院经理用仿佛被过大的戒指压得抬不起来的手指、像得了帕金森综合症那样哆哆嗦嗦的拆开信,以烈士上刑场的态度读起来:
“亲爱的经理:
跟我的乐队说一下,我们需要另一个首席巴松演奏,他每个音都用力过头了。第三长号也得换,我要的不是不是聋子,请一定找个着调的。
另外,有些合唱团团员配不上我的歌剧,务必把他们开除。如果可以的话,请找点有乐感的人来顶替,而我已经明智的给唱功差、演技差的安排了配角的活。
明天下午,卡列宁夫人将会屈尊拜访我的剧院,明天晚上将正式开始排练,请您务必做好接待工作,不要有一丝一毫的礼数不周。
既然提到了排练,那么我不妨善意的给诸位几点指示:
首先,卡洛塔得学会如何演戏,不能像平常那样在舞台上傲慢的踱步;其次,首席男高音需要减减肥,对他这样年纪的男人来说肥胖不够健康。我还必须提醒二位经理,你们擅长的是办公而非艺术。
我想说的就这么多。
您诚挚的友人,
F。DEL。O”
“我可以申请辞职吗,幽灵阁下?”剧院经理脑袋一歪,瘫倒在办公椅上,彻底人事不知。
——幸好他们在下午之前清醒了过来——假如错过了接待卡列宁夫人,不知道幽灵要怎样的大发雷霆、伺机报复呢!
尽管与经理的见面并不顺利——中间穿插了首席男女高音的各种挑衅和无理取闹,不过通通被卡秋莎四两拨千金的打发掉——《僵尸新郎》的排练还是如期开始了。
很快,《僵尸新郎》即将上演。
由于前期做足了宣传,什么“俄国高官的太太倾情加盟”,什么“神秘男歌唱家一炮而红”,总之,有爆点才有观众,剧院爆满,票早早一抢而空。
这一天,人民歌剧院座无虚席。
帷幕拉开了,台上的布景、人物和光线,都是清一色的灰暗色调,看着让人无比压抑,连跳舞和表演的角色们都像行尸走肉。
不过这种压抑感,在穿着白色长裙、呆萌无比、笑话百出的女主角出场时,消散了一半。
她乌黑的秀发做成最时髦的样式,像她随风飘动的洁白的连衣裙那样,纯洁无暇,活泼动人。她的歌喉同样甜美纯粹,直入云霄,直入心田。
鱼贩子出身的暴发户想要一步登天进入上流社会,最好的办法就是与败落的贵族结亲。
“按照计划,我们就能一步登天,进入化装舞会,进入皇廷宫殿,和权贵擦肩往来,与女王共进午餐……”
夸张的唱腔、表情与提线木偶一般的动作,迎来观众一阵阵笑声。
维多利亚被鱼贩子父母赋予了重任,一定要让破落贵族艾弗格拉侯爵的独生子维克特爱上她。
呆萌少女在客厅里弹着钢琴,诉说着心中的紧张、忐忑和对未来的期许。
同样年轻纯洁的维克特对她一见钟情。
“ 执子之手,承汝之忧。愿为甜酿,盈汝之杯。但为明烛,为汝之光。永佩此誓,与汝偕老。”
婚礼彩排上,呆萌少女错误百出,在势利眼、凶巴巴的主教面前连誓言也说不好,一场简单的婚礼演习在气馁中结束。
维多利亚一气之下跑进树林,反复练习这几句誓言。
“用这只手,我要拿走你的酒……”
观众大笑。
“用这只手,我要帮你盛满杯子……啊,又错了。”
观众哄堂大笑。
“用这支蜡烛,我将点燃你的母亲……哦,上帝!练也白练!”呆萌少女以头抢地。
观众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维多利亚一屁股坐在地上,凝视着未婚夫送给自己的勿忘我,忽然间福至心灵。她款款站起,饱含深情的唱道:
“用这只手,我将带你走出忧伤。
你的生命之杯永不干涸,因为我会做你的琼浆玉液。
用这支蜡烛,我会照亮你的黑夜之路。
用这枚戒指,我会成为你的妻子。”
这时,舞台上风云变幻——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缓缓升起——因为机关安排的太巧妙的缘故,在观众们看来,这个身影就是从舞台中央破土而出的。
这是一个衣服腐烂破败、身上皮肤与肌肉都在逐步与泥土融为一体的男人。
他缓缓抬起头来——观众席上是此起彼伏的惊呼,接着转为喝彩:
是哪个精妙的化妆师,居然描绘出如此逼真的骷髅头。就连真正的死亡之神,恐怕也要惭愧不如!
他俯下^身子,那露出指骨的手缓缓伸向呆坐在地动弹不得的少女,给她套上了一枚沾着泥土的金戒指。
维多利亚惊叫一声,晕倒在地。
第一幕到此结束。
观众们谢天谢地,有了这样一个缓冲时间来调节他们噗通噗通乱跳的心。
第二幕开始了。
舞台的灯光和布景不再灰暗,彩色的灯光打在舞台上,哥特式的破败、恐怖与颓废竟然消散了大半。
但是,除了维多利亚之外,舞台上的演员和歌手,全部都戴上了骷髅头,衣服上画着骨骼——这里,是死人的世界。
与上一幕灰暗冰冷活人的世界相比,死者的国度却多了几分人情味。
当僵尸新郎开始吟唱的时候,观众心中的恐惧完全消散了——眼前这个可怖的骷髅,这个面孔上的皮肤和肌肉都腐烂了和风干了的、身穿破烂的哥特式男主角大衣、打着看不出颜色的领结的僵尸新郎,竟然如此温情、迷人而神秘。
他的歌喉,只有天使才能媲美!
“艾瑞克是远近有名的尤为青年,
某日一个陌生姑娘来到镇上。
她一文不名却美丽漂亮,
年轻人很快被爱情俘获如痴如狂。
他父亲当然不答应,他无力反抗,
所以这对情人计划私奔。”
一种奇异的磁场,形成了庞大的包围圈,把整个人民歌剧院笼罩起来。站在包厢里的男士们觉得双臂无力,膝盖酥软,一种毛骨悚然的震颤,从
每一个毛孔传递到心灵深处。
合唱团疯疯癫癫、群魔乱舞的唱起来:
“死亡,死亡,我们都要面对!
不要皱眉,只是寻常!
你可以祈祷,也可以逃避,
但你终将成为尸骨一具!”
舞台的灯光蓝蓝绿绿,拼命闪烁,令人眼花缭乱。
站在中央的僵尸新郎再次开口:
“我们计划深夜碰面,
没告诉任何人也没走漏风声。
艾瑞克换上盛装装满腰包,
热恋中的情侣光有爱情还不够。
黑雾弥漫的夜里,
树林的老橡树下,
他准备好了私奔,可是她在哪里?
昏头昏脑的苦苦等待,
然后他眼前一黑……”
有座位的观众的情况也没什么两样,他们变得像被情人魅力征服的初恋少女那么柔弱。一种强烈的冲动和喜悦,伴随着天使的歌声向观众袭来,令人无法抗拒又不想抗拒。
“当艾瑞克睁开眼睛,
他的生命已经灰飞烟灭,
她与另一个人带着他的钱包匆匆离去,
艾瑞克的心已破碎。
所以他躺在树下立下誓言,
等待真爱来给他自由。
一直等待着愿意执子之手的那个人,
忽然闯入了年轻纯真的漂亮女孩。
她发誓会永远陪伴,
这就是僵尸新郎的全部故事……”
观众们的心已经被他的歌唱所液化,在体内晃动。
从地下世界冒出来的僵尸,认定了少女誓言,要她帮助自己实现人生未尝如愿的婚典。
他要的,只是一句被付诸施行的承诺,以洗刷生前被欺骗的痛楚。
可是少女面对那骷髅的脸庞和腐烂的身躯,能够给予的只有恐惧。
伤心失望的僵尸新郎,从他破旧的棺材里起身,弹着那同样破败发黄的钢琴,弹奏起破碎的乐章。
他如泣如诉的低声吟唱:
“蜡烛灼烧我感觉不到痛楚,
酷热严寒也依然如故。
可我的心仍阵阵悸痛,
尽管它早已粉碎;不再跳动。
但现在它如是此的痛苦,
谁还来告诉我这只是虚无。
我的生命之花早已干枯,
只有我的眼泪还是流个不住……”
强大的魔力铺天盖地的压下来,艾瑞克有这种魔力,这种魔力来自他天使的歌喉,这种魔力甚至超过了货币、上帝和死亡……
维多利亚凝视着枯萎的勿忘我,叹了口气,做出了决定。
她勇敢坐到艾瑞克身边,直直的面对那张干枯狰狞的脸,与他进行四手联弹的时候,她终于放下害怕和恐惧,接受了僵尸的爱情。
从恐惧,到同情,到接受……
僵尸喜悦得像个孩子。
第二幕,就在人鬼四手联弹中悄然落幕。
观众席上静悄悄的。
他们竟然嫌第三幕开始的太慢。
一段无意义的芭蕾舞之后,第三幕终于开始了。
按照婚礼的誓言,被死亡分开人鬼情侣,需要到人间举行婚礼,女方喝下毒酒,才能与男方在地下真正的长相厮守。
艾瑞克不肯剥夺维多利亚的生命,但维多利亚坚持这么做。
于是,一群刚死的、死了很久的、死得只剩下骨架的僵尸们,抬着婚礼蛋糕,浩浩荡荡的来到了人世间的教堂。
当少女以甜美的嗓音和坚定的眼神,说出不变的誓言时,艾瑞克忽然捂住酒杯,阻止她喝下毒酒。
他抚摸着她温暖的脸庞,如梦般的低唱:
“我曾经是个新郎,我的梦想被别人夺走了。
而现在,我却要夺走别人的梦想!
我爱你,维多利亚,可你不属于我。”
观众席和包厢里,高贵优雅的绅士们把手中的帽子戴在头上,再脱下来,再扔到地上;娇弱文雅的女士们掉了扇子,还有一些人不声不响的晕倒在响彻云霄的天籁中。意志力足够坚强的人则颤抖着,摇晃着,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跪拜在地的愿望和冲动……
艾瑞克伸出裸^露着白骨的手,向躲在后面的维克特挥了挥。
“可是,我已经许下了誓言……”维多利亚急切的说。
“你已经实现了你的诺言。”艾瑞克拉过她的手,“你让我获得了自由。而现在,我可以为你做同样的事。”
他缓缓取下维多利亚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把金戒指用带着解脱和笑意的说:“这是艾瑞克送给你的结婚礼物。”
然后,把那枚戒指放进了她的手心里。
那张骷髅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可每个观众都感受到了他的笑容。
艾瑞克迈着优雅而缓慢的步伐向前走去,他破烂的燕尾服在身后缓缓飘荡。
他轻声吟唱着没有歌词甚至没有调子的小曲。
这一刻,舞台上狰狞恐怖的僵尸,被音乐赋予了神性。
艾瑞克征服了巴黎。
然后,他在舞台边沿,化作一群蹁跹的黑色蝴蝶。
要不是深知艾瑞克是个魔术大师,这点小把戏对他来说不在话下,卡秋莎肯定会真的认定他化蝶而去了。
许久之后,剧院里爆发出从未有过的最热烈的掌声、尖叫和欢呼。
消失在舞台上的男歌唱家,像幽灵一样重新出现在舞台上,他鞠躬致意,风度翩翩。
你不需要克里斯汀来做你的面具,艾瑞克。
你自由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筹备中~
当郭襄穿成郭芙
郭襄是金庸众多小说里小风最喜欢的了,始终搜不到合心意的写郭襄的文……
我自己写还不行吗!
第44章
Chapter44 渣男渣男;又见渣男,
全场观众因着难以言喻的感动和震撼,掌声经久不断。
“妈妈;妈妈;你太厉害了;”被女仆抱着的谢廖沙挥着胖嘟嘟的小手,大声呼喊着;“妈妈,妈妈,”
“哦,谢廖沙;”卡秋莎拎起险些把她绊倒的洁白裙裾,把它扯起来搭在手臂上;另一只胳膊牢牢的搂住儿子的脖子,“快到这里来,别被拥挤的观众挤着!”
“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妈妈!”他胖嘟嘟的脸紧紧贴着卡秋莎的脸颊,“我迫不及待要长大了,妈妈,我要请你跳舞!”
她揉了揉儿子鼓鼓的脸颊,正要开口回答,这时,舞台下响起了一个颤抖的、熟悉的声音:“卡秋莎……”
卡秋莎身子不动,轻盈的转过头去——
一个面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