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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魈也盯着他们,绿色的目光冷酷无比,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吼,似乎在说,“接下来就是你们了!”
每个人都被惊呆了,手中的家伙在山魈面前,根本就是小孩的玩具。抓着一根尼龙绳的厉书,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的绳子更适合去牧场套温顺的绵羊,而不是山魈这样的魔鬼。
童建国却大声呵斥道:“别后退!”
他的呼喊让大家都定住了,留在原地与山魈对峙着,而唐小甜的鲜血仍在流淌。
终于,童建国向前走了一步,从容地从裤脚管里掏出手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野兽的脑袋。
只有钱莫争知道这把枪的秘密,而其他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了,倒是孙子楚认为这是一把吓唬动物的玩具枪。
不过,山魈并不惧怕,它凶猛地咆哮几下,便飞快地向童建国扑来。
绝不能让它靠近,童建国飞快地打开保险,对准山魈双眼之间的位置,冷静地扣下扳机。
“砰!”
清脆的枪声响彻夜空,除了钱莫争外,大家都是第一次近距离听到枪声。厉书觉得耳膜都快震碎了,只看到火光一掠而过,同时山魈发出一阵怪叫。
淡淡的烟雾从枪口飘出,而童建国握枪的手几乎纹丝不动,紧接着又是第二枪。
山魈再次发出一声惨叫。
第三枪……
它终于倒在了地上。
大家把手电对准了山魈,它不停地抽搐着身体,鲜血喷涌而出。第一枪正好打在它眉心,第二枪击中了心脏,第三枪打在咽喉部位。但这家伙生命力惊人,仍然睁着双眼,对他们放射出仇恨的目光。为了让它快点结束痛苦,童建国又补了第四枪,子弹穿过了它的太阳穴。
一腔黑血自脑门溅出,这可怜的野兽终子死了。
童建国冷静地检查了枪械,然后小心地放回到裤管中,像刚执行完一次死刑。
而杨谋早就扑到妻子身上了,唐小甜已变成了“血人”,全身上下满是伤痕,仍不断有血往外冒着。他的脑子已一片空白,大声哭喊着“小甜”,只希望她能醒过来。
孙子楚跑到他身边,摸了摸唐小甜的口鼻,隐隐还有一丝呼吸,他急忙喊道:“快点背她回去!黄宛然不是做过医生吗?”
想到这里他一阵心疼,只能背着妻子拼命往回跑。一路上眼泪不停奔流的他,感到唐小甜的呼吸越来越微弱,鲜血已浸透了他的衣服。
冷酷的月亮,再一次露了出来。
其他人都护送着他们,一起回到大本营。他手忙脚乱地冲上四楼,敲开黄宛然的房门,抱着唐小甜就往里冲。
穿着睡衣的黄宛然被他们吓坏了,只看到几个浑身是血的人冲进来,然后把唐小甜放到她的床上。杨谋一把抓住她的手,哭喊着说:“快救救小甜吧!”
她回过头却看到了秋秋,十五岁的少女站在床边,冷静地看着这一幕——今天早上她已见过死亡了,再见第二次已经没有了诧异。
黄宛然心头一阵绞痛,轻声对钱莫争说:“不!不要让秋秋看到!”
钱莫争明白她的意思,立刻要将秋秋拉到另一个房间。而女孩根本不理睬他,仇恨地瞥了一眼钱莫争,继续看着妈妈如何抢救伤员(死人)。钱莫争索性一把夹住女孩,强行把她拖到隔壁房间。
秋秋用力地反抗挣扎,回头狠狠地咬了他一口,把他的肩膀都咬出血来了。但钱莫争硬忍了下来,将她关在另一间卧室,靠在门上说:“对不起,这不是你应该看的。”
隔壁房间更乱成了一团,在杨谋的反复哀求之下,黄宛然做着徒劳的抢救,浑身都沾满了血迹。如果在医院还可以打强心针,或者电击等等手段,但在这里也只能做到这些了。他们足足折腾了半个钟头,唐小甜的身体却渐渐冷了下来。
还是童建国无奈地说话了:“好了,我们都已尽力了,不要再打扰死者了,让她安息吧!”
“不!我们可以救活她的!小甜不会死的!”
杨谋发疯似的叫喊着,吻着妻子的嘴唇想要做人工呼吸,可唐小甜的牙关早已死死咬住,根本无法掰开来。
“别这样,孩子。”
童建国像父亲一样抱住杨谋的头,他的双手是如此有力温热,稳稳地将他拉了回来,终于让他不再叫喊了,只留下悔恨和内疚的泪水,不停地掉落在地板上。
唐小甜是第五个。
五
月亮又出来了。
残破的罗刹王国宫殿。
叶萧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半。夜风里充盈着不知名的花香,白天的暑气已全部消散,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放松了,眼皮也低垂下来,几乎要睡倒在石阶上。
“嘿!”顶顶突然拍了他一下,随后把他的双手拽起来,“打起精神来好不好!”
其实她自己的情绪也不好,或许是女人特有的第六感,刚才心里剧烈颤抖了一下,仿佛有根蜡烛骤然熄灭。
“好像——好像——有人死了!”
“你怎么知道的?”
“感觉!”她重重地投掷出这两个字,随后也走上石阶,几乎与叶萧的目光平行着问,“你相信自己的感觉吗?”
“我——”他犹豫了几秒钟,作为一个警官,虽然感觉对破案很重要,但证据和逻辑才是最重要的,“不相信!”
顶顶眯起了眼睛,把焦点投向黑暗的远方:“我好像……听到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她在惨叫……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无比凄惨!”
听着她神经兮兮又断断续续的描述,叶萧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那个年轻女人宛若在身边,贴着他的耳朵尖叫……
叶萧又向后退了一步:“算你有千里眼,顺风耳。”
接着,他走入身后的宫殿遗址,月光下只剩石壁和回廊,当年的金碧辉煌再也不见,成群结队的宫娥妃子、大臣武士们化作幽灵,纷纷惊讶地围绕在他俩身边,彼此指点这个男人的冷峻,这个女人的灵异。
他环视着周遭的一切,完全看不清楚出去的路,到处是残破的宫殿和墙壁,抬头便见到回廊顶上的月亮:“今夜,也许我们真的出不去了!”
“你怕了?”
“留在这里过夜?”叶萧索性坐倒在宫殿回廊下,摇摇头说,“我曾在比这可怕得多的地方过夜不止一次,没什么能吓倒我。”
其实他不过是在给自己鼓劲而已,恐俱是任何人都无法摆脱的情绪。
“那就在这里睡个好觉。”顶顶也坐倒在回廊下,将旅行包垫在背后当沙发,缓缓将身体放平下来,任凭古老的风吹动发梢,她回头淡淡地说,“叶警官,麻烦你到后面去休息吧。”
他也将旅行包垫在身下,今天从早到晚不停地走路,还在烈日下爬了一座大金字塔。体力不知已透支了多少,他又一次次强迫自己恢复过来,现在终于用到尽头了。
瞌睡虫渐渐布满全身,后脑勺枕着斑驳的回廊石壁,隐隐听到某种窃窃私语。是一千年前墙边偷情的王妃?还是某桩卑鄙的宫廷阴谋?抑或巫师念出的可怕咒语?整个人像浸泡到了坟墓中,被时间的灰尘覆盖和埋葬……
而在这堵墙的另一面,萨顶顶却面对月光叹息,乌云再度掠过头顶,残墙的阴影爬上额头,让她在黑暗中发出动人的目光。
就要在这里过夜了吗?
尽管叶萧就在墙壁后面,却仿佛已消失到另一个世界。刹那间,孤独与无助涌上心头,在西藏的荒原上独自旅行时,她也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为什么?
她摸着自己的心口,仔细倾听回廊浮雕里的声音,是梵天大神雕像的呼唤,还是佛祖在恒河畔的布道?四周的朦胧黑影里,有无数光点在跳跃,她知道那些幽灵就要来了,为她讲述古老的故事,或者一个古老而准确的预言。
顶顶迅速低头打开旅行包,从最保密的夹层里,小心地拿出一个布荷包,那是她在云南旅行时买的。荷包里装着十几片半圆形金属,薄薄的宛如古老的钱币。她用手电照亮那些铁片,发出打磨过的奇异反光——居然是十几枚古代铁甲片!
每一个半圆形的甲片,都烙着菱形的花纹,中间是绽开的莲花。这些甲片被她摸过许多遍了,有的莲花纹变得异常光滑。
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甲片,是白天在大罗刹寺的内部,从那口石棺旁边捡出来的。
她把这枚今天发现的甲片,和荷包袋里珍藏的甲片,放在手电光线下仔细对比——
无论是外在的形状和大小,还是上面奇异的花纹图案,或是摸在手上的重量和质感,都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说不定就是同一个盔甲师傅做出来的!
心头又一阵狂跳,顶顶紧捏着甲片,抓着另一个人的灵魂,连手腕都在剧烈颤抖。
没错!没错!她不停地暗示自己,尽管想象起来那样不可思议,简直就是上天安排的奇迹!
顶顶再低头看着铁甲片,几朵莲花正在手心缓缓绽开,香气缭绕整个宫殿。将她带回几千公里之外,几千公尺海拔之上,那片依山而建的古老城堡,那个最最神秘的王国遗址——
它的名字叫古格。
六
夜晚,二十三点。
厉书从黑暗中睁开眼睛,额头布满冷汗,树影投射在窗玻璃窗上,如同某种怪兽的张牙舞爪——山魈还会来吗?
一个小时前,他们冲出了大本营,在恐惧的南明街道上,发现那只可
怕的野兽,正踩在浑身是血的唐小甜身上。千钧一发的关头,童建国居然掏出一把手枪,山魈就此被他击毙,但唐小甜的性命还是没有保住——旅行团的牺牲者增加到了五个!
下一个又是谁?
眼前仍是被打死的山魈的尸体,黑色的兽血流淌在马路上,似乎一直流到了楼下,又顺着外墙爬上三楼,钻进他的窗户缝隙,将地板也染成了血腥的颜色。
他急忙起身打开电灯,发现地板上什么都没有,又仔细检查了窗户,外面的黑夜沉沉地睡着,想象中的黎明依然遥远。
他又想到那条狼狗,它怎么不叫了呢?是不是就潜伏在门外?它和山魈又是什么关系,难道山魈和狼狗是盟友?厉书的脑子越想越乱,眼前又映出另一张脸庞——
那个美丽而神秘的二十岁女孩,她的名字叫小枝——狼狗的主人——连她的宠物都如此可怕,照此推理,她本人岂不是更可怕吗?
突然,厉书感到呼吸困难,用力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并没有十字架坠子的踪影——从小父母就逼迫他在胸口挂着十字架,直到他读高中时偷偷扯下坠子,却几次被身为天主教徒的父亲暴打一顿。算来已有十多年没戴过了,但现在那感觉又压在了胸口,冰凉的金属几乎要烙进皮肤,受难的耶稣在心头呻吟,似乎流经他心脏的血液,是从耶稣手脚的伤口渗出的。
怎么回事?这屋子越来越让人窒息。想要开窗却感觉像被焊死了一样,怎样也无法打开窗框。他再也不顾童建国的警告,立刻打开房门,在外面的走道上大口呼吸,这才像即将溺死的落水者,浮出水面捡回了一条性命。
当厉书终于喘过气来时,才发觉楼道里还亮着一丝火星,他惊慌地转身喝道:“谁?”
在楼道的另一头,伊莲娜缓缓地站起来,火星就在她的手里,原来是一枝女士香烟。
她尴尬地按灭了烟头,昏暗的楼道灯照亮了她苍白的脸,灰色的眼珠闪烁着一点泪光。
“你怎么出来了?”
“对不起,让你看到我抽烟了,我平时很少抽烟的,真的。”
这美国女孩的声音也越发颤抖,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姑娘,厉书苦笑了一下:“你睡不着吗?”
“是——你呢?”
“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的房间让我透不过气来。”
“那到我的房间里坐一会儿吧。”
“要是现在有一杯啤酒该多好啊!”
“冰箱里有好几瓶,可借都过了保质期。”
伊莲娜的情绪也好了一些,手臂顺势搭在沙发靠背上。厉书的心乱跳了几下,感到她的手几乎挂到自己肩上了,他转头盯着她的眼睛说:“你知道吗?你的眼珠和头发的颜色,还有你的脸型都很特别,不像我以前认识的很多美国人。”
“我生在马萨诸塞州的一个小城,父亲是俄罗斯裔移民,我母亲是罗马尼亚裔移民。”
“俄罗斯与罗马尼亚?”厉书感到非常意外,再仔细看看她的脸型,倒真有东欧和巴尔干的味道,“你是个特别组合的产物。”
她俏皮地苦笑一下:“其实,我祖父出生在上海!”
“上海?”
这个回答让厉书更惊讶,伊莲娜仰着头平静地说:“我的曾祖父是俄国贵族,据说是世袭了八代的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