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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知它才真正的对症良药!若是施用得当,配以适合的辅药,怕是能够以之医疗众多顽疾、调理羸弱之体。是故急于知晓它的效用、特性。”
“对了,先前贤师采药时,你有跟着同去罢?还记得那些草药都生得甚么模样儿?山林哪边才能采得?……能否现在就带我去瞧上一眼?”我说罢近乎哀求地看向了高幹。他略一发懵、轻轻摇了摇头,用手指在地上比划了两个字:“静养。”随即摆了个仰睡之姿。我一阵黯然,定了定神,慌忙补充道:“人道花开有常,花落无时。有些药草只消错过一刻,就会力道大减、效用全无,甚至难以将之再行分辨,所以我得尽快赶去看看。此事于我,重逾性命,还望高将军能够成全!”见他依旧不语,只是冷冷地盯着我看。我叹了口气,只得垂目低声、细语喃喃地吐露了实情,道,“我有一友金煞攻身,命不能久。今生今世,惟愿舍身救护。今日窥见此药似能对症,延其阳寿,故而才出此希求、不情之请,还望高将军能不计前嫌、助以臂力!”
“只是友人?”高幹听着面上一怔,偏过了头。他的唇边现出了一缕莫名的讥讽,眼底的寒意似是更甚了几分。我情知这点微末的演技瞒他不过。脸上一红,蚊声颔首。“是。”他扬了扬眉,不再言语。沉默了片刻,忽而立起了身子,掸去了身上的尘埃。伸手掀过斗笠、草席细致地覆上了我身。然后一把将我整个儿负起,折腰迈出了土屋。
“他说我躺了几天,对身子不好。说背我出去走走,透个气儿。”我笑着冲那邻屋的老妪如此解释道。那上了年纪的老妇人道了几声叮咛,朝我俩频频点头,和颜睦色地挥了挥手。浑浊的眸子里一瞬间仿佛掠过了几丝莫名的钦羡:她定是将我与高幹错看成了一对同心偕老的爱侣,却又怎知事实与她所想象的、乃是大相径庭。我摇了摇头,伏在高幹背脊,默然无语。
出了屯口,一路行来,也没见着什么人。顶着烈日,行了约摸三刻。反复折了几处洼地,生的都是那些我所熟络的配药。正兀自失望间,高幹忽然在一处瀑布前停下了脚步。将我慢慢扶起,随手指了指幽湿的山岩背后。我一个箭步,赶忙冲前。果然在那头翻见了几撮像是串串铜钱般的花草!淡黄点点,落着几线纯白的绒毛。蜷缩角隅之中,隐身灌木之下,满目寻常,极不起眼。我小心翼翼地拈过一株,轻轻一闻,心底里猛地掠过一阵狂喜:不会错的,就是它!能泄金煞的草药!
若是能细理药性,辅以它方,指不定能帮上华佗、治愈郭嘉的顽疾!我一边如此念想,一边急切地刨开土层,将那一整株铜钱串儿般的药草,连着根茎,齐刷刷地挖现了出来。忍不住满脸兴奋,炫耀似地举在高幹面前晃荡了一番。他从头至尾都无动于衷地蹲在一旁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直到此时,冷漠、坚毅的脸孔之上才显露了几分莫名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我突然发现自个儿包裹着碎布的右手不知何时竟又渗出了涓涓的血滴。刺痛难耐,钻入心扉,不由地冷汗迭起、呲牙不已。原来一动之下,居然又将那旧伤碰裂了。只是刚才一味顾着挖掘草药,却未能及时觉察。高幹似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上前来细心地帮着唯有左手能动的我重新裹住了伤口。然后拍了拍我的肩,在一旁的树荫下坐了休憩。我也学着他的模样儿,除了几近磨烂的草鞋,闭着眼将两脚伸入瀑布边的水潭里。一阵冰凉缓缓渗入,远处蝉鸣连连,舒心万分。举目眺望,四下白云悠悠,青山绵延,巴地山林不知何时竟也充溢着万千惬意、风情。轻轻一笑,我慎重地将那株铜钱草放在了腿上。洒了水、如获至宝般捧在掌心,小心翼翼地摩挲、探究、反复转悠。不过这一回,怕又会扯到创处,我再也不敢随意使劲了。
“你说这玩意儿,真能医治金煞之患?”高幹就着潭水洗了把脸,发丝间沾染了晶莹的细粒。他似也来了兴致,用指尖沾了几滴水,在近旁的岩石上同我笔谈了起来。他的字,要比他的人来得清秀、委婉。隐隐约约,竟有几分江南山水般的飘逸、灵动。幸好这几字,我勉强都能认识。
“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草花既然形似铜钱,又得水生于阴湿之处,乃是白金、水清之象,必然对金煞有着超乎料想的疗效。就好比龙眼、鱼目、枸杞诸物皆因外形相似,故而乃是眼疾、肝脏的对症良药。所以我以为这铜钱草的根须二爻位处和应人之肝肾,若是施用得当,定是能裨益肺疾、祛除热毒的。即便是金煞顽疾,也有一抗之力。”心情大好之下,不觉滔滔不绝了起来。尽管我并非多话之人,但这几日里翻来覆去只能听到自个儿的声音,不觉连着他的份一并说上了,“我观其叶阔、枝茂,指不准能够四季采摘,且花叶皆有药效。就是不知它是不是巴地独有之物,别处是否也能栽培?毕竟要测药性、以之作方,对症疗治并非朝夕可成,须得大段的时日、与精神。但我却无能长久逗留于巴郡僻壤……若是能将之移生、携走,或许日后方能顶上大用。”
就在我遐想连连之时,高幹却不屑似地撇了撇嘴。他静默了半刻,忽而又在岩上写道:“金煞过重,其人不善。为祸苍生,何必救之?”寥寥几字,其意深远。我看了不禁微微一愣。旋即满是无奈地点了点头。“我也知的确如此。只是、只是,舍不下心,无法对他放任不管罢了。”凝视着深邃的潭水,眼前似又浮起了那人的身影:漫不经心,一脸慵然,似是了无牵挂,但那仿若朱砂般的断眉赫然昭昭。总也挥不去那莫名的浅笑,淡漠、邪气,夹杂着令人心悸的寞落。
“痴愚!”他写完几笔突然顿住了手。若有所思似地摇了摇头,随手将之前的全部抹花成了一团。但笔顺之间,我却轻易地猜了个真切。只因当年小叔公时常在我懒散时念叨这两字,偶尔会戏书于我额头上。
“的确是痴愚,我都知晓。”原本见他杀孽深重、不择手腕,只道他是薄情寡义、本性凶戾,但谁知处久了才知并非全然。大道多途,陌路行之。破而后立,亦是良策。天地不仁,亦即大仁;圣人不仁,却是大善。但择此路而行者,终为世人唾弃、鄙夷,无可厚非,不能争辩。其实,他才是最为孤寂之人罢?纵使心有良善,却不得不隐忍、抹灭。念及了郭嘉之前的种种,我不觉心底隐隐作痛、却偏有暖意涌现,叫人沉湎其中、难能自拔。只是这些话,深埋心底,我却是无能说出,“怎好像,始终都翻不出他的掌心呢。”我自嘲似地轻轻一笑,持起了那枚铜钱草,置在鼻下。仿佛又一次闻得了郭嘉身上那股子淡淡的没药味儿。虽不如熏香好闻,却沁人心脾、感人肺腑,仿佛是悬在心头的一滴泪水,落在掌心的一点朱砂。
歇息刻把,就在高幹打算负我回屯之时,突然凭空一阵阴风扫过,激起瀑布水花乱溅、涟漪不觉。这是泽风大过之象!我心中一动,赶忙扯住了高幹:“等等高将军,情况似乎有点不妙!”对准日头,我在掌中天地盘间,匆匆顺了昼行十二贵人,不由地脸色大变,道,“看起来那村屯我们怕是回不去了!”转头瞥见高幹那略带疑惑、却仍旧冰冷的眼神,我猛然幡醒自个儿的失言,也不知他是否笃信术数一道,当下只得尴尬讪笑,冲他解释了起来:“适才阴风西来,以水为兑,以风为巽。乃泽风大过之卦,是水淹木舟,大错铸就之象!由此推知,我俩的身份可能已被人识破。祸由西而来,暗指此事大抵是羌胡、并凉诸位所为。泽风大过,生机断然,那村屯横遭洗劫,多半是、履了难,回不去了。”说及此处,但觉酸涩袭来、愧疚难当,我兀自沉了声。高幹闻言皱了皱眉,朝向我的眼里忽然溢出了几丝警觉、疑虑。他信我不过,我又何尝不知?当下也懒得继续理会,迅速在掌里排了一局。沉吟半晌,轻声建议道:“高将军,不妨先行西头、往杜门方向藏身片刻。待到日落之后,再行定夺如何?若是就此贸然回归,我怕会正中圈套、自投了罗网。如今我命悬你手、生死一念,又何苦要讨这不巧?”
“祸从西来?”他指了指日沉一方,作势比划道。我不知何意,微微一怔。高幹却冷冷扬了扬唇,飒然一笑,“那些羌胡,正是我要寻的人!”他写完立起,随意踢了几脚,那将字迹抹得一干二净。随即不容分辩,一把将我重又扛回了肩头。末了还不忘顺手替我拾起了那株状似铜钱的草药,二话不说就往屯子的方向迈去。
羌胡?高幹找羌胡要作甚么?除却他自并州带来的那些部曲、兵卒之外,巴地境内怎会还有其他的羌胡潜伏?……我俯在他的肩头,忐忑不安、心下彷徨。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声马嘶,一线灵光倏然自脑海闪现:是凉州之人!他要找的、莫非是凉州之人?
错不了,西来之祸,必是凉州马腾、韩遂诸人!
作者有话要说:铜钱草学名:Hydrocotyle vulgaris
别名:积雪草、大叶金钱草崩大碗、缺碗草、马蹄草、蚶壳草,蛐壳草、落得打、十八缺、连线草、地线草、老公根、葵蓬菜、崩口碗、乞食碗、地棠草、大马蹄草、土细辛、钱凿口、鲎圭草、遍地香、灯盏菜、牛浴菜、野荠菜、酒杯菜、破铜钱、半边钱、地浮萍、野冬花菜、盘龙草、节节连、大叶伤筋草、葫瓜草、落地梅花、香菇草、水金钱、南美天胡荽、金钱莲。科属:伞形科,天胡荽属中医入药时较晚,多居江南各省。
☆、凉州马氏
还未走到屯口,但见那头扬起了一阵沙尘。风头里隐隐还飘荡着稚童、妇孺们的哭喊之声。高幹站停了脚步,如石塑般一声不吭。眼神凶戾,竟似暗含了几分煞气。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小队胡族骑兵飞鞭、策马,大笑着冲出了村屯。包囊鼓鼓,一副满载而归的模样儿,为首的那几骑鲜血粘刃,竟还各自抢了几个壮实、年轻的汉女,携在胳肢下、负在马背上,恸哭连连、嘶声号呼。
高幹见了也不废话。当下横刀立马、当面迎了上去。那些胡人微微一愣,随即似有默契一般嬉笑前后,纷纷勒住了战马。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我俩的身上游走不停,好奇之中添加着几分露骨的轻蔑、与嗤笑。为首的那蛮胡挟制着抢来的民女,独自制马,踱出了队列,冲着高幹扬了扬马鞭、利刃,咧嘴一笑、作势威胁。他着了一身毛皮半翻的胡服,一顶毡帽遮去了眉头。看似年岁不大,生得爽朗明亮,满头卷发、黑中带褐,竟是一副毫无心机的模样儿。但此刻露出的笑容,虽是俏皮、稚气,却夹杂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残忍、与血腥。
高幹不动声色,抬手之间飞快地掷出了一物,直奔那人门面而去。看那形状,像是令牌、名牒、玉简一类。那胡人微微一愣,仓促之间慌忙伸手捞过。放在跟前端详了好一阵子,突然脸色大变,亟不可待地将怀里的汉女随手丟到了地上。随即恭恭敬敬地翻身下马,冲着高幹与我屈膝、拜伏,施行了一个大礼。一时,余下的那些胡骑们不禁面面相觑。虽不知首领在捣鼓些啥,却也只得硬了头皮,跟上照办了。
“在下扶风郡人马岱,率部曲于此恭候多时。不知高幹将军、与夫人大驾远来。行止失当,无心冲撞,若有冒昧之处,还望高将军海涵一、二!”这人说话口音极重,像是含着青榄一般,且发音奇特,辨析起来居然感觉颇是费力。言毕,那马岱抬起头来像是讨好般转过头,咧着嘴冲我微微一笑,露出了半颗尖尖的虎牙,补充道,“世子已在汉中恭候多日了。眼见高将军久久不来、心急如焚,便派属下前来探查。所幸将军、与夫人一切安泰,未出甚么变故。”只这一句似讽非讽的试探,我就断定眼前这胡人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们这等狼狈样儿,他瞧在眼里,却不敢多问,故而便打算以激将之法自高幹的口中掘出些口风来。心思敏捷,可见一斑。可惜他偏偏遇上的是柴米不进、滴水难漏的高幹。高幹只冷冷地瞥了马岱一眼,摆出了一副视若无睹、仿如未闻的姿态。随手抓过了马岱的坐骑,毫不客气地将我扶上坐定,自个儿也轻身跳上了来,与我共乘一骑。我见状急忙捞过铜钱草,将之尽数裹入了鞍囊。回头瞧了一眼高幹的手势,便信口喝令道:“走,带路。汉中。”狐假虎威、惜字如金。
那马岱尴尬地苦笑一声。搔了搔头,乖乖地从一旁扯过匹劣马,领着道、行到了前头。他临行时,还不忘指示部下将那早已晕厥的汉女一并捆了、带上。我见了不悦地皱紧了眉关。不过那些胡人却摆出了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