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叫夏侯霸,是夏侯渊、夏侯妙才的二公子。”郭嘉抹了抹唇,不知从何处竟又拿出了他的酒,肆意抿了口,道,“唯有仲权,命中带煞,与其诸多兄弟不同。指不准今后会走得更为坎坷、更为崎岖。”我静静地点了点头,在心里默默记下了夏侯霸这个名字。
这般走了两个多时辰,一路无阻,陆续有四、五个附近的寨子前来归降。或大或小,其中不但有黄巾余党,甚至还夹了诸侯残兵。无一不恭,惶惶作势,大多奉上了粮草贡纳,有的甚至还不惜遣来了人质、家眷,以示诚心。看来白家寨的那场屠戮毕竟还是换来了实绩。难怪曹军乐此不疲、不以为意。所谓的杀鸡儆猴,屠一降十,大抵就是此意罢。
那姓于的自然也没闲着。郭嘉令他提着白绕的首级,去各处游说、要挟。临近晌午时,就见他携着人马,落荒归来。说是往去山南那寨的半途,遭遇刺客,受了对方一撮冷箭。折了一人、伤及两人。于四吓得不轻,弃了主命,暂返本阵。就在僵持、待惩的当口儿,夏侯霸竟主动请缨了,说是愿带人与于四一并前往。郭嘉歪着头,微微一笑,毫不犹豫转口应诺了。不但如此,他甚至使我一同跟去。
“奕儿武艺不错,人也机灵,跟着夏侯将军势必能够有所助益。”他轻巧一言,转瞬将我推入了险境。主将令出,夏侯霸、和于四自是无法异议。我疑惑的瞄了一眼,他随即覆着我的耳,低声轻笑,道:“归回大营,便失了下手的机会。若想杀他,此刻最好。”
“藉口虽好,实是要借我之力,监视夏侯霸吧?”我冲他努了嘴唇,并不发声。他见状欢畅大笑,俯首之间,又在我的耳畔故作神秘地添上了一言:“话是如此。不过适才刺杀于四之人,兴许与你有旧。当真不要亲去探个究竟?据我所知,那白家寨里可没余下多少活口……”白濮!我立马猜得了郭嘉的言下所指。不由地心中大震。不错,无论那人是不是白濮,我都必须亲自确认。念及这些我深作了一揖,哑着嗓子答应道:“奕儿愿意代公子前往。”
郭嘉点了点头,一脸笑意转向了于四。“于中郎,喝了这杯酒压压惊吧。郭某在此祝中郎,旗开得胜,马到功成!”被他这么一捧,于四新附、自是不好多话。受宠若惊之下,二话不说便将酒水干尽了。暗地指了指那空空如也的酒爵,郭嘉朝向我诡异一笑。我即刻会意,他定是在酒水中动了手脚。当下咂舌不已,不敢多话。
一行十来人,全副武装、皆乘马匹,攀上山道。这般阵容自是不惧寻常的山贼匪盗、猛虎野兽。于四是此间的地头,他理所当然地一骑凸前,带路指引。而那夏侯霸不知为何一路上刻意与我并驾齐驱,信口闲扯。
“你觉得山南的那寨子会不会就此作降?听说他们的首领,以前可是董卓的旧部。”他漫不经心地同我侃话。一边悠闲地用长枪挑开拦在道前的枝叉儿,一边还不时地吹着口哨。
“不知。”我无意多言。沉默了半刻,淡淡回道。
“那郭先生是怎么说的?”夏侯霸不依不饶地追问道,语气却多了几分不善,“他不会只交代了要你无时无刻,不盯梢着我吧?”我突然勒住了战马,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郭嘉并未交代要暗地行窥,我又何必为他欺瞒?这一回轮到夏侯霸尴尬无比。他倏地刷红了脸,想要辩解些什么,却一时词穷、不得开言。过了好半晌,才忽然大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爽朗道:“你这人当真有趣。别干什么亲随、侍从了,不如投了我。我让父上给你在军里谋个一官半职,保管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他说得倒是真诚,我微微一笑,婉拒道:“有劳夏侯将军费心了。不过奕儿出身贫寒,能随郭大人之侧,衣食无忧,便已知足。我本志趣短浅,无意争夺,还望将军体谅。”
“我也知此话逆耳,是不当讲。不过我夏侯仲权当你作兄弟,忍不住还是要直言。”夏侯霸听了也不罢休,不依不饶地在我耳边绕起了舌,言辞含糊,莫名难懂,“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可扮得像娘们似的,搔首弄姿?奕儿,你如今年纪尚幼、不经世事,还不懂什么男女之情。别以为人家郭先生待你好,你便死心塌地从了他。等稍长之后便会知道,断袖、龙阳虽盛一时,毕竟还是要不得的……”听到这里,我方恍然大悟:原这夏侯霸,竟是将我当做了郭嘉的弄儿。不由当即脸色一沉,刚要发作。谁知道就在此时,却听见了于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喊叫!只见他凭空微晃,兀自跌下了马背。我待的正是这天赐良机,岂会轻易错过?立马一松缰绳,抢在众人之前冲到了于四的身边。借着扶他起身的机会,毫不犹豫用手堵住了他的嘴,背朝人群、以身为屏,猛地用铁剑捅入了他的心窝。
“是刺客,小心刺客!”见他丧命,我随即装模作样地尖叫了一声,环剑作势,打算趁人不备,抹去凶痕。谁知就在此时,周围的树丛里竟当真响起了几声“簌簌”之音。一个熟悉的身影如猎兔、猛禽般朝外直掠而去。白濮!果然是他!我扶着于四的尸身,尚手不及动弹间,却听得周遭响起了一阵喧嚣。
“追!快追!”只见夏侯霸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其他的士卒随即跟进。不消片刻,这儿只余下了我和瘫死的于四。此情此景,像极了前夜的那幕。这一回白濮怕我谋泄,又是以身为饵,代我引开了后道的追兵。我慌忙定神,咬紧牙关,迅速扯来破布拭净了附在铁剑上的血迹,又捞了根羽矢填入了于四胸前的创口,然后摆出了一副正在探查伤势的模样儿。半晌之后,夏侯霸诸人垂头丧气地折了回来,口中大呼可惜。
“无功而回?”我正替白濮暗自庆幸,谁道那夏侯霸叹了一口气,却补上了一句令人不寒而栗的言语:“明明已剁了他一只手,谁知这刺客性烈,不待我们追及便自崖顶纵身一跃。我看八成是活不了了。可惜不能将其生擒,逼他供出幕后的主谋。”一瞬间,我怔在了原地,泪水止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儿。心中暗道不好,但那夏侯霸见我落泪,却突然慌了神,低声细语,手足无措地安慰道:“所谓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莫要太过伤心了……话说我怎不知这于中郎,同你有旧?”他指了指僵在我身边的于四,显是会错了意。我略一犹豫,顺势点了点头。“是我族叔。”
夏侯霸听罢连连点头,缩在一旁自言自语道:“难怪于中郎肯为内应,还要替我们劝降周遭。这么说来,郭先生要你同来,指不定就是为了助于中郎一臂之力。”我心绪如麻,挂念着白濮的安危,没有细听他的说辞。
“夏侯将军,要不尔等先行一步若何?待小弟将族叔尸首掩埋,随后赶来。如此也好不至延误了军机……实是不忍见其暴尸荒野。”我咽着气,随口冲他们扯了个谎。想到了白濮的境遇,不知不觉握紧了双拳,任由甲壳在掌心勒出道道血痕。
“此地荒乱,小心为上。”夏侯霸为人倒也干脆。嘱咐了三两句便带着人尽数离开了。我怕他们折回探查,随意寻了个洼地匆匆覆上杂草、山石,埋了那于四。急不可耐地做完了一切,便立刻策马冲向了白濮径去的方向。
☆、夏侯霸
“方克干,鬼动,入死地。坤位,西南。”勒马停在了西南的峭壁之上,我但觉心往下沉。地上除了一滩血迹,什么都没留下。山坡陡峭,石壁成林,无树无洞,根本容不下半人藏身。往下俯视,只见雾色迷茫,深不着底。要是情急之间,真从这儿一跃跳下,恐怕此刻白濮已是在劫难逃了……难怪夏侯霸他们无意再寻,而是径自折回了。我未作多想,下了马,将铁剑紧负背后,循着山势小心翼翼地往谷底攀去。以前上山挖药时经常会走类似的陡坡。虽是艰难,但仗着身手灵巧、熟悉地理,不至有什么惊险。只是此谷幽深,爬到谷底,还是费却了不少时间。双脚落地,喘息良久,我一刻不停便在周遭四下探寻了起来。谁知在这片看似并不宽阔的山域里,杂草丛生、灌木林立,却始终见不着白濮的身影。甚至连血迹、残布都不曾寻着。
眼见着日头渐渐西沉,我的心中慢慢升腾起了几丝希望:无论如何,至少没有瞧见他的尸身。那便是说,虽卦象不利,但白濮他也许还、活着。毕竟他长在此间、熟悉山林,非夏侯霸诸人可比。指不定是用了什么障目手法,骗得他们一时后撤……就在我漫无目的地于谷中搜寻之时,突然听到自头顶飘落一声惨叫。昂首看去,竟是那夏侯霸!他张牙舞爪地爬摸着崖壁,死命呼号,却怎也止不住滑落的势头。就见他整个人如袋囊、疾马般落势汹汹,如山压顶。看那模样儿,一旦着地不死也得重伤!当下也没来得及犹豫,我径自跳上前去。铁剑插地,卯足劲头,以身为盾,奋力一截。大力相抵时,我直觉眼前发黑,脚下剧痛。只听“咯噔”一声,便自气馁。猛地为夏侯霸所压,瘫坐在了地上。一时晕眩,差点背过气来。
“小兄弟,没事罢?看你像个娘们似的,但却这般英勇!”缓了口气,却见着夏侯霸正一脸歉意地凑在我跟前。一番折腾,他倒是毛发无损,只是破了点衣衫儿。约莫也瞧出适才托拦令我断了脚骨,他摆出了一副过意不去的模样儿,无语轮次、讪讪言道:“我们一到,那山南的寨子便降了。我见你迟迟不来,就猜到了你也许会去寻那刺客复雠。怕你会遭什么意外,就让随来兵丁先去郭先生那儿复命。而我,独个儿跑来找你了。因为瞧见你的战马还留在崖上,我猜你大概是沿着石壁攀下了,所以也就跟着往来了。怎知竟会一时失足,差点折在了这里。”他倒是一片好心。我心怀鬼胎,怎会责怪?当即苦笑着摇了摇头,谁知疼得冷汗直流、唇齿交战,竟挤不出半句话来。夏侯霸愣了半晌,这才慌忙地替我接骨,拿铁剑将那腿脚绑固了起来。虽是世家子弟,但这人好歹也在战场常年厮混。动作纵是笨拙,不过好在没出什么岔子。只是好几次疼得我嘶哑咧嘴、全身乏力。
“小兄弟,姑且隐忍一、二。回头我让华先生给你开几方药儿,吃了保管不会再痛。”休息了好一会,他边是慰藉,边卸下了甲胄,将我绑在自己的背上。看那模样儿,竟是打算负着我原路返回!见状,我心下大骇,慌忙阻止道:“夏侯将军,不若你先回营如何?告知郭先生我在此地便可,他定会想出周全之法、护我回去的。”
“如此不可。天色渐晚,谁知这附近有无猛兽毒蛇?更何况,还有反贼、刺客虎视眈眈。如今你有伤在身,我夏侯仲权岂能临危溃逃,弃你而去?”他说罢再不犹豫,一搓手掌便往上攀爬。我不敢造势,急忙挽住了他的脖子,心中却升起了片刻的暖意:此人,似乎当真和那些目中无人、欺良霸善的权贵子弟大相径庭。也不知是不是夏侯家个个如此。
本就不长山岭,这会儿还要背后负人,其势艰难,可想而知。愈往上去,夏侯霸的气息就愈渐沉重。似乎每登一步都需得卯足全力。尽管偶尔碰触山石,会惹得伤处钻心剧痛,但我避开他那微微发红的耳廓,咬紧了嘴唇,死命屏住气息,不着半分声色。他显然对刚才的跌落心有余悸,每次着力时都会小心翼翼地试探上好几回。不过即便这样,还是有好几次差点踏空。滚下一大串子沙石,连回声也未尝闻着。
重回崖顶之时,天色已然墨黑。夏侯霸一个趔趄,跌坐在地,喘息了好半晌才慢慢缓过神。他二话不说自马背上摘下水袋独个儿灌了个痛快,这才忽然想到了我。红着脸将皮囊递到了我的嘴边,道:“一时失态,竟将你忘怀。小兄弟,若不嫌弃,余下半袋尽数归你。”我也不客气,伸手便接过了。见此,他倒似安心许多。肆无忌惮地掏出干粮,拗开分了我一些。随即狼吞虎咽似地就在手里啃食了起来。瞧那吃相狼狈至极,急不可耐,毫无士族风雅可言,看着有些好笑。不过忽而念及了白濮,心情又兀自沉重了起来。
“走吧。”咽下了最后一口粗饼,夏侯霸倏地站了起来。
“这么快?”我不觉愣了愣,夜行山道并不是明智之举。
“无碍。这路来时走过,不会出什么差池的。”他整了整被岩壁划得破烂不堪的外衫,点了个火把缚在马身,转过身一把将我扶起。“不用休歇片刻?”见他颤巍,我忍不住出言提点。
“没事,我撑得住。倒是你的脚,得尽快医治才是。”说罢夏侯霸拦腰将我抱起,像是背米袋般一把甩上了肩头。我心中一惊,急忙抗拒:“夏侯将军,如此使不得。让我自个儿乘马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