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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重病失衡,天地气偏的时日。倒是年幼、起运之前,听说体弱多病得紧,隔三岔五便会气虚、体寒,卧床数日。那时娘总是以日继夜地守在我的身旁,紧紧将我搂在自己的怀里。迷迷糊糊中,偶尔能够感觉到她的泪水如细雨般滴落在我的脸蛋之上,冰凉、彻骨。
病疾之时,郭嘉始终侯在我的身边,为我端茶递水、去秽拭汗,就像是平日里身为医者的我随侍在他周旁时那样。不过比起医术,他似乎更擅长杂家的那些偏门左道。疗治的手法说来很是奇特:令人取了鸡血、狗血、艾叶、香灰诸物掺在床榻处不提,又迫我喝下了不少补气、扶阳的药汤。用他的话来说,此病的病因乃是一时阴气冲体、鬼神过隙所致,并非五行失衡、阴阳紊乱。我知道这些皆是常年缠绕乩童、灵媒的病根,也是迫使他们折损阳寿的深因。偶尔出访便能使我染上此疾,想必和我的境况相较,身为乩童的张燕恐怕更是时常为之困扰、伤神,辗转难安了。
“既是这般艰辛难忍,又为何总会有人甘当什么乩童、灵媒呢?”一阵干呕、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我接过了郭嘉递来的绢帕,轻轻拭去额角的冷汗,沉了沉声,随口问道。
“并非人人都像你我这般,有专精道术,通于算学的天赋、及机遇。”郭嘉撇了撇嘴,伸手撩去了我的前发,不以为意地笑道,“但身作乩童,却没有如斯的门槛、及诸多的条件。人人可以为之。想要在数万道众之中出人头地,以弱女之身随在大贤良师的身侧,便也只有择此道而行之了。”他摇了摇头,似负感叹般地叹道,“只不过可惜佳人如斯,最终也没能得到大贤良师的青睐。”
“没有想到以爹当年的道行,竟真会去行那扶乩之事。”我皱了皱眉,就着薄衾、缓缓坐起了身。郭嘉见状,赶忙揽过一件外衫覆上我的肩头,又细心地在我身后垫上了帛枕。这才堪堪落座,重又端起了酒爵。
“举帜起事,与道行深浅并无关联。只要能够引得信众,附得人心,又何必去拘泥用的是何种手腕呢?这或许,也是大贤良师的过人之处罢。”他轻轻一笑,神色间不觉露出了几分倦意,及慨然,道,“不过也说不定,或许是大贤良师想将那张燕留在自个儿的身边,才刻意去行那扶乩之事罢?毕竟这般的女子,清奇难得。”
“仅是如此?”听他说得如此暧昧,我忍不住插口问道。事实上我也很想知道有关爹、娘以及张燕、和师傅他们当年的故事。不过郭嘉却摆出了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儿,宠溺地冲着我笑了笑,随口敷衍道:“大抵就是如此罢?掐指算来,大贤良师仙逝及今,二十载有余了。这些旧事尘故,除非令堂、张燕亲口提及,外人又岂会轻易知晓?”他说的不乏道理,念及了身在许地的娘亲,我直觉一阵默然、顿首失语。
身子渐复,但一日诊察,我竟发现自个儿的脉息现出了一份微弱的竭象。我知这乃是不录荀谌之言,为符水反噬的结果。不过好在此刻若休养得当,当无大碍,是故丝毫不欲与郭嘉提及。令我欣慰的是,在那之后,他成日忙于军务、战要,也未曾察觉到我的异样。
春开不久,未抵黎阳,河西那头便传来了高幹与袁熙短兵相接的消息。与此同时,袁尚出兵复攻袁谭于平原的快报接踵而至。曹氏大军则在荀攸诸人的挑唆之下,倾巢而出进至洹水,行“围魏救赵”之计困顿邺城,以解袁谭之危。筑土山、地道,攻之,双管齐下,欲图拿下邺城,谋得翁之利。
我等一行闻讯后,径自变更了行程,径往邺城而去欲与曹军汇合。谁道我这一病,行行停停间,竟让那张燕的使臣前行一步,率先抵达了曹军大营。果然不出郭嘉所料,待我们走后黑山黄巾几日之内里外大乱,人心叛离。一时称道、称师、倒戈张燕,意欲自立者,数人之众。他们大抵都借了黄天道天师、与大贤良师的名义,又有曹公、汉室暗为后盾,声势极大,浩浩荡荡。是时,袁熙、袁尚自顾不暇,分兵难及,而那张燕措手不及,百般无奈。举目皆敌之下,只得求助于近在咫尺的曹氏大军,许诺事成之后必会投归汉室,反袁熙于幽冀之间。闻得黑山贼众愿为攻邺先卒,曹公自是满面欣然,当即受降,拜张燕为平北将军。消息传开,几日之内,河北境内步张燕后尘、大大小小举县降者,不计其数。其中不乏受了曹军威慑,或苦于袁熙、张燕常年压制的。不过更多的却是些见风使舵、墙头草般的小股势力。按了郭嘉的意思,这些人都只得了赐爵封侯、颁授珍奇重宝的赏赐,却不予点滴兵权。是故如此一来二去之下,曹军除却少了些金银、玉器之外,非但没有折损丝毫的内藏,反而占得了不少当地的壮丁、实民,及粮草、田地。如此一石二鸟、连环绵延之计,直叫我看得咂舌不已、惊叹万分。心底里头对郭嘉的忌惮、与崇敬,不觉又加深了几分。
不过那袁熙也并非省油的灯,对于今日一变显然早已布下了后招。夏四月,攻邺不久,城如磐石,但曹氏大军的后方却传来了粮道被断、前后难济的军报。一时人心浮动,谣言四起。据说是袁尚的武安长尹楷、和沮鹄诸人纠集党众在毛城、上党及邯郸一带为乱作祟所致。人尽皆知,粮道被断乃是兵家大讳,若诸乱不能平定,则月旬之内唯有撤兵一途。但而今曹氏皆出,后方无援,如此一来,曹公便不得不计划着从攻城的部曲中急调兵卒前去平乱。不过这么一来势必会延误取邺的时机,给予了袁熙、袁尚还兵救援的时日,可谓是正中袁熙的下怀。就在曹公、少主、及诸将面露忧色之际,郭嘉却似毫不在意,全盘帷幄一般,嬉笑如常、不见芥蒂。就是偶尔行至军前观战,也总是一副心不在焉、老神在在的模样儿:嘴里咬嚼甘草,手上逗弄着鸦鸟,若有所思地凝望远方,久久不能回神。
“我想我大约已经悟出了其中的玄机。”这一日,按例巡察城外地道时,郭嘉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了一言。我听罢大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前行的脚步:他所说的玄机,定不是袁熙的周备,莫非是……郭嘉会意似地扬了扬唇,一抹邪气毫不掩饰地浮到了嘴角。他沉吟了片刻,令人自大营里头传来了郭奕。贴耳叮嘱了几言,立时将他打发离开。
“我要张松将那巴蜀之图交予刘备。”目送着郭奕渐行渐远的背影,郭嘉回过头来,冲着我淡淡一笑,道。
“莫非是因为、‘刀曰卯金困游龙’?”我微微皱眉,不觉诵出了荀谌留下的那首谶歌中的其中一言。要知刘备、“刘”字的写法正是卯金刀三字所合,加之刘姓又是当今天子之宗、汉室正统,是故一闻刘备的名号,我立时念及了此处。记得当日小叔公也曾说过,要破那困龙大阵,唯有将所困之龙诱入巴蜀坤卦、死门之地,绝其生气、耗其暴戾,方能成事。这般思虑,号称中山靖王之后的刘公,果是那江龙最佳的饵食。
“折戟沉沙赤壁地,刀曰卯金困游龙。五德归位阵始破,生生流转世世梦。”郭嘉悠悠一笑,并不多作解释,只是低声吟颂道,“神君的这首谶歌道出了诸多了天机、后事。不过对我辈凡俗而言,其中最为关键的,却是点出了扶植刘备势力的时机。至于别的,天师就莫要恣意揣测了。”
“就在赤壁行战,血溅七寸,挫伤江龙之后。”我点了点头,附和道,“那时曾听小叔公如此提到过。不过为何那人,却是刘备?”要知身具汉室血脉,除了当今圣上之外,刘表、刘璋诸人皆然。为何郭嘉却独独选上了名不见经传的刘备?他一无立足之地、不具争霸之资,二与曹公有隙在先,立后必与曹氏不睦。思前想后,怎看也不是个理想的候选。
“要是将刘景升迫入巴蜀、死门,使山败之,耗其龙气,则断绝南地后患、兼得荆襄之地,岂非是一举两得?”我奇道。郭嘉笑着摇了摇头,叹道:“所谓物竞天择。天意不如人意,不可恣意附会。”
“恣意附会?”我不解,反诘。
“刘备,字玄德。”他淡淡一笑,低声补上了一言,“承玄德为北地之水,真武大帝,暗合龙气流向。又巴蜀坤地为戊己之土之所在,唯厚土方能抑水。是故放眼望去,此人非刘备不可。”他说的道理我并非不懂。我点了点头,沉思了半晌,这才若有所思地问道:“想必在闻得谶歌时,你便已经猜得了是人罢?那么你刚才所谓悟到的玄机,却又是指的什么?”
“朝氏的画像。”他坦然言及,我但觉眼皮一跳,不禁追问道:“你悟出了其中的玄机?”
“正如袁熙所说,它是一副龙脉的走势之图。”
“这、如何说得?”我惊道。
“两水之间,必有龙。而朝氏所处,指代的是龙穴所在。”他轻轻摇了摇头,掐捏着额角的断眉半真半假地低言道,“少女兑卦,一手持箫为巽,东南、木德之所指也。一手握剑为兑,西南、金德所向。由箫而剑,由东南而至西南、西南,由木德至金德、金德。承汉柞之德,经三变而更乃成。”
“这与那首谶歌莫非……?”
“如出同辙,互应互证。”他浅浅一笑,站起了身。手边的鸦鸟顿时四散而飞,黑羽弥天,扑腾作响。我若有所思地跟着点了点头,心中虽仍有茫然,却似乎多少窥得了些门道:或许那叫人为之谈虎变色的困龙大阵,也只是留侯、郭嘉他们所谓的“天下大局”中的一步棋子罢了……只因谶纬、遗图,一辙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赤壁,采石矶,淝水……这地方,呵呵。
☆、攻邺之失
回到曹营数日后,分兵调将,军情告急。因曹公亲率大军击尹楷、沮鹄而去,是故此地只留曹洪一部继续攻城。其兵力总和甚至及不上守城的审配一支。几十里战线,将寡兵稀,鞭长莫及。城内频频突围,散去不少兵民,曹氏战局不容乐观。在此情形之下,病疾初愈的我不得不辞别了郭嘉,戎装加身、兵刃为握,即刻还了列。虽是分属曹洪、曹子廉将军帐下,抵作副将,但如今人手告急,我却免不了独当一面,亲上阵前。在城北宣武门附近筑起防线,抵御来自城内的波波奇兵、猛将。
这一仗打得极是艰苦。敌暗我明,敌逸我劳。袁氏诸人有城可依,有屋可居,而我们却要餐风露宿,轮班换岗。披星戴月,恪守不懈。只为在袁氏夜袭之时,不至惊惶失措,无所防备。区区十日,被我手刃、带号的敌将就有七人之众,更毋论那些武艺疏松的走卒、兵丁、一干校尉了。不过我的情形却也并不显好。屡屡挂彩、浅创小伤,撇去不提,这日突袭未果竟与部曲、麾属一并,被守城的箭列迫入绝境,命悬一线!
当夜,直到满天箭雨纷纷撒落之时,我方意识到自个儿轻兵急进,中了审配的“釜底抽薪”之计!当下不作流连,慌忙指引撤退。但几方伏兵一起,大军顿时如散沙一般、失了阵列。我毫不犹豫策马殿后,眼见鲜血飞溅、尘沙没眼,不觉生出了几丝绝望。转瞬之间,肩头,背脊先后中了数箭,连坐下的嘲风也受了重创。我浴血而战,连砍数人,如着了红衣般,嘶声叫阵、竭力精疲。谁知道就在此时,晨曦微透,敌后突然现出一“张”字大旗,迎风而立。抬眼望去,只见张郃将军匹马当先,统兵入围!他一眼就在乱军之中寻到了摇摇欲坠的我。随即二话不说,调转马头、径自提枪冲来。我身边本已是敌将如林、围设数重,但在他一番驱狼吞虎般的横扫之下,竟似势如破竹!他冲到我的近旁,一把将夙夜未休、径自强撑的我从嘲风的鞍上扯到了自个儿的身后。硬生生用胳膊肘、血肉之躯为我挡下了一箭。此刻近卫方才从上。但见张郃单手舞枪,半声不吭,突围驰出。严实周护之下,竟是密不透风,无人得以近身。我但觉断裂的箭簇不时贴耳飞过,血腥阵阵、喘息连连。口鼻之间,竟是咸涩……自离了白家寨、别了白濮以后,我似乎还是头一回在战场上被人如此舍命相护。即便是而今从属于自个儿的这些部曲、随侍,生死关头,也断然做不到如此。一时恍惚,我仿佛又回到了盲从黄巾、信徒效死的岁月。偶尔瞥见落在张郃肩头上的那一片殷红,失神之间,莫名地念及了当日的白濮。那一回在高幹的胁迫之下与他重见时,他的眼里居然噙满了喜色、与慰藉。此时此刻,两人的背影仿佛在眼前渐渐重叠。泪水不知不觉夺眶而出。
好不容易在众卒的掩护之下,撤回了工事、土道之后,跌跌撞撞地自马背上翻下。张郃瘫坐地上,歇了一会儿,猛然发力拔去了裸在外头的箭枝。他一把接过侍童颤颤巍巍递来的烈酒,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