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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我直觉脸上一烫,连忙摆手道,“不,公达叔叔定是会错了意。他于我哪会有这般偏袒?让我随在身旁,不过是一时权宜、相互利用罢了。”他对我如此,大抵只因我与绿绮有几分相像罢?不过这些话,我却不便说与荀攸听。
“照小天师这么说来,那高幹明知你怀存异心、拉拢不得,却觊觎你天师之身,以为弑杀可惜,欲留作它用不成?若当真如此,他何必要叫你晓知军情,任你恣意游荡?非要随行不可时,挑断筋骨、缚于车内,随军而动,不是更为安妥、万全?莫不是,你当真以为浩浩并、凉,就缺你一将抵用?……当日闻你纵横西地、怡然还许,我就已经心生疑窦。如今,见他因你之故,失策而折败于袁熙,更是确信、无误了。想必纵使韩蝉复生,也难得他如此倾心相待。这般显而易见之事,何以小天师自个儿却不曾觉察?”寥寥数言直将我震得哑口无言、呆若木鸡。如今回想起了,在我身上,那高幹似乎的确行过许多不智之举:非但以身犯险、数次救我,让我熟知军机、抓及把柄,甚至还一时失策,叫我放跑了袁熙的亲眷,刘氏、和洛儿……莫非、莫非他对我殊异寻常、青眼相待,当真与绿绮无关?是时的亲吻,竟真有情意不成?念及于此,我顿时涨红了脸,嗫嗫嚅嚅,不知言语,暗自对荀攸之言信上了几分:“这、这,他知我心不在焉,又岂会当真对我情愫在怀……”
“自高幹遭夫人韩蝉出卖、与袁氏决裂之后,多少年来久闻他不久渔色、讳女子如蛇蝎,避之恐不及。如此高幹,却独独容你以侍妾之身,随在身旁经年有余。屡犯屡失,还能全身而退,安然无虞。无论此事真伪,我也不知你们究竟是否存过什么私情,但仅止这点,就值博注一赌!我想他未必就会因袁熙之事而对你痛下杀手。”荀攸说着,慢慢垂下了头。我见着他的指莫名地扯住榻上的衾毯,微微发颤。我不由一怔,默默颔首。虽事实未必皆如他所料,但公达叔叔说的却不无道理。只是没料到不仅高幹、与韩蝉间的瓜葛,就连我在并、凉行过的这些旧事,荀攸都了然于胸。
“大势当前,天下为重,小天师当真打算要置小叔的安危于不顾了么?若是如此,想必身在此间的张夫人是要伤怀、难抑了。”公达叔叔满脸悲切地摇了摇头,全神贯注于病榻上的娘亲,不再看我。听得出他这是在用言语激我、要我矮身去恳请高幹,设计将小叔公领到此间。我虽忌惮高幹,畏惧其难,不过一想到小叔公如今生死不明、前途难卜,娘又是这般牵肠挂肚、寝食不安,以致疾病上身,惊诈多恙,不由一阵慨然、心神跌宕。转念一想,郭嘉特意叫我回归许地,指不定也包涵着这层深意。如今高幹与小叔公的一举一动,难保就不是他算计中的一环。想到这里,沉默片刻,我咬了咬牙,毅然回道:“此事兹大,我张暮这便去会会那高幹!”闻得如此豪言,荀攸顿时满面欣然、如释重负。一口应诺会替我好生照料娘亲,要我不用多费牵挂。我也知道娘的病针石无咎,药草不抵,还需得定心静养、恬然休整。不过所幸的是并非恶疾缠身,不争一朝一夕。是故此刻即便我成日守在这里,她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痊愈。如此行事,反倒容易引人疑窦,漏出行踪,坏了公达叔叔的计策。于是我稍事整歇、饮过热食后,便辞别荀攸,离了邸宅,着手去准备拜会高幹之事。
不过话虽如此,如今高幹位在要职、居于枢纽,而我却褴褛不堪,身无长物,盘缠尽失,连果腹都成难处。真要见他着实不是件易事。因不知他落脚何处,便只得在官道上守了整整一天。但任我如何说辞、争辩东西,迎来的却只有大声呵斥、讥笑嘲讽,乃至拳脚相加。尚未正眼瞧着朝舆、侍列,就与那些前来诉状、哭喊鸣冤的百姓一起被负责守卫的并州将士们阻拦撵赶,驱入角隅。如此往复,直至天暗。一昼阑珊,莫要说是高幹,便是他身边的众多亲随、校尉吏官,都没能蒙上一面、道上几言。蜷缩街头时,夜寒露重,假寐难眠。眼见那些衣着光鲜的风流名士乘坐车轿、肆意行路,自我身边经过,我啃起了挑竿换来的粗食,不由地暗自苦笑,隐隐气馁:想不到一身行装,竟能隔断天人,叫我自惭形愧、无颜争夺。若非因爹的缘故,得了这天师之身,我与他们大抵只是判若云泥、老死不相往来的两类人罢?莫说是相处共事,指不定都不会觅得时机说上只言片语。无论是高幹、是郭嘉、还是公达叔叔、与小叔公……
☆、恳见
多方游说,却一连数日都未能见着高幹。我在许地相熟之人本就稀少,大抵又都是些曹将、汉臣,名士大族。这会儿他们自身尚且难保,我便也无法从之获得助力。犹豫了再三,循着路人的指点,我不得已只得如乞食的流民般独个儿来到了处在町野郊外的墨氏本院。起初墨家的管事同那些并州将是一样,毫不留情地将我拦在外头,说甚也不许进出。不过当我接连报出墨彝,及墨湘、环氏之名后,那老头儿一怔之下脸色大变,忙不迭唤人支吾,引我入内。想来是只因知晓环氏真实身份的人并不多。
场内大院热火朝天,料木如山。一眼望去,十几个匠人正大汗淋漓在其中奔走、鱼贯,敲敲打打。瞧那众志成城的模样儿,果是在赶制什么军械、机巧。这番气势,同先锋营那会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看得不禁出了神,一时恍惚间,竟未觉察到墨彝已踱到了我的跟前。此刻他着了一身质地奢华的月黄袍子。长袖笼肩,环佩在身,发上饰着一枚玉质的羽蝶,颇有几分世家公子的味儿,但一双糙手里却像工匠似地兜着几卷陈旧的书简、及匠具、尺规,腕上还绕了一根乌黑发亮的斗线,瞧来与他的一身装扮不甚搭调。
“他们是在赶制粮车。”墨彝见我着眼,便我淡淡地解释道。他神色之间掺和了几分礼意,当在众人面前对我很是恭敬。似乎根本没有觉察到我仍是先前那副狼狈的扮相儿,整一个乡间农妇一般。周围的主事、匠人们瞅见墨彝这副姿态,纷纷对我投来了诧异的目光。不过仅止数眼后,便又知趣地、匆匆忙碌起了自个儿手上的活计,“不过工事虽快,但要造就千辆,还是得需些时日的。”
“莫非你说的那些能行履冰雪、水陆并走的粮车,已然试制成型了?”只区区数天不见,墨氏之人便已开始大量赶制了?我暗自心惊,不由地出言问及。墨彝点了点头,剑眉朗目处忽然泛出了一丝罕见的自得:对于这般的成绩,似乎连他自个儿都感觉满意:“嗯,比预期的快上了不少。乌桓工匠的手艺,当真有些门道。”尽管他出言谦逊,但能在如此短促的时日里赶制成型,当是令人叹为观止。我忍不住大赞了几言,但转念一想,却不禁开口问道:“造车如此动静,莫非高幹未曾提过异议?”浩浩数十工匠集此赶工,即便尚未耽搁到墨家别处的活计,却定不能逃过高幹的耳目。也不知他们是如何应对,才得瞒天过海的。
“此事是得高将军本人授意的。”墨彝说着摇了摇头,目光又落回了手里的书简之上,“否则也不会有此进展。”
“是他令你赶制这些粮车的?”我微微一怔,旋即恍然大悟,猜到了高幹的用意:北地广袤,江河宽阔,行粮不易。看来他和郭嘉、小叔公打着一样的算盘,都对曹氏拉往邺城的囤粮,志在必得。由此可见,这争粮一战,无从规避。
“嗯。”墨彝随口应了一声,似是趣志索然。他沉吟半晌,忽而又补上了一句,道,“天下大局,起落无常,也不知数月之后,这些粮车终会为孰人所得。”言辞无味,像是难提兴致一般。他低沉叹息,随即又翻阅起了手里那卷残简。
“何人秉政,你都漠不关心?”
“谁人当道,还不都是一样?行那鱼肉之事,不还都是一丘之貉?董卓明抢,曹公暗夺,袁熙、高幹皆非善类,在我看来,他们哪有什么殊异之处?”激烈了数言,墨彝又如顽石般沉寂了下来。眼皮耷拉,一脸木然,仿佛先前的壮语同他没有半分的联系。这般的墨彝,当真叫人捉摸不透。我皱了皱眉头,并未接话。静默了半晌,这才幽幽向他道明了来意。他倒很是爽气,折了书简,二话不说就让人叫来衣匠,照着我的身段,替我缝了一件光鲜靓丽、质地奢美的胡服。又从本家那头替我要来了骏马数匹,随从几人,以及一干珠花、项颈。一番漱洗,淡妆敷面。穿戴停当,英姿渐拾。我小心翼翼地罩上羌帽,遮掩断发,又将右掌、及跳脱里三层、外三层地细细包裹了。揽镜自顾时,直觉一瞬间仿佛又变回了曾经那个驰骋并凉、游牧西地的“菡萏夫人”。
这一回选在落朝时分,我大模大样地乘着战马、守在了官道上。无论对谁,都毫不退让。见我兵刃在侧,身着一袭华贵的胡服,那些原本趾高气昂的朝官们纷纷掐着轿舆,绕道而行,摆出了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儿,而附近的城吏、戌卫更是无人胆敢上前阻扰、盘问。至于那些并凉而来的侍卫们一见之下,不由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似是惊疑不定、暗自揣测,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已将我认出。我皱了皱眉,不知如何应对,便只好抬眼望天、目空无言,横马路口,静待高幹的到来。一时鸦雀无声,气氛僵凝。就在这当口儿,也不知是底下的谁喊出了一句,道:“来人莫非是、菡萏夫人?”
“菡萏夫人回来了!”此言一出,短短几瞬,余众哗然。争鸣不绝,膜拜、蜂拥顿时乱成了一片,似将我当作了凯旋的英雄一般顶礼。并凉部曲中纵然没有不知菡萏夫人大名的,但处在这里的许地诸人,竟也大多了然、熟稔。看来相关菡萏夫人的传闻,即使是在此间,也流散、蜚播得极是广泛。我勒住战马,漠然颔首,并不出言。如此这般,倒是更引得侍从们踊跃、奔走。想必不用多久,此事就会传入高幹的耳中。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骚动未平之际,前头众人突然悄无声息、行整齐列,如潮水般退到了两侧。我远远瞧见高幹正一骑策来,从者入流。宝马银盔,红敞凌风,这身装扮和尚在并凉时,别无二致。我略一犹豫,下马作礼。哪知他驰到我跟前时,二话不说,俯身伸手、一把将我整个儿托起,冲着人群环顾举起!顿时满堂喝彩,呼哨四起。士气高涨处,便好似是得了胜仗、大现战利的将领似的。骤然失衡、双脚悬空,我吓得不顾身份,急忙挽住了高幹的胳膊。但只这一瞬间,却无意瞥见了深烙在他眼底、那冰冷的怒火。彻骨透寒,如履薄冰,仿佛能令这喧闹、嘈杂的尘间,倏然静寂、失了声色一般。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随着高幹步入了他临时落脚的大宅。此地本是曹公的别府,廊阶相抵、院落相连,草木摇曳,曲水流觞,纵深、绵延足有数里不止。从前少主夜游、赏诗时,曾在此间广邀宾客,集聚名士。我也有幸列席过一回。记得那时橘灯如星,并舆交杯,各地大家,弹棋作诗,好不风流。不过自这些并凉诸地、粗俗牧兵入驻此地后,风月、诗画竟兀自变得一派萧然,典雅尽失,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精细、华美。他们劈木为柴,烹鹤作食,鱼塘饮马,烟粪四堆。那些并凉将士们对之乐此不疲,肆意妄为,而高幹也似是毫不介怀,听之、任之。见到了这般的情景,我不由愈发惴惴不安了起来。行路之间,腿、脚居然有些不听使唤。想不到素来豪勇、不计后果的我,遇着他时竟会生出胆怯!真叫人难免不轻视自个儿。
我强自镇定、虚张声势般踏响了脚步,入了里室。谁料高幹屏退侍从,一言不出、劈头盖脸,一掌就将我掴翻在榻。羌帽着地,露出了一头断发。脸颊上顿时传来了丝丝火辣,一股血腥味儿悄悄滑入了口里。我捂着脸、坐直了身,露出了一脸的鄙夷,一言未发却忍不住冷笑了数声。烙在高幹眼里的怒火,似是更甚了。他一把执起我的手,在我的掌心里铿锵、着力地比划道:“你以为适才在众目睽睽之下,造出这般声势,我便动你不得了?”勾抹之间毫不掩饰地透出了一股凌人的煞意,仿佛要将我的指掌拗断一般。苍白的掌心顿时泛出了一抹艳丽的桃红。
“只因我将并州的军情卖于袁熙?”他冷冷地看着我,眼神里头冰凉、骇人。我挑了挑眉,拭去了嘴角的血渍,继续讥笑道,“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你胜不过袁熙的藉口罢了。”
“何以袁熙能从我的口里撬出军情,而你却无能令我如瓶守口?何以他能算计到我、交通一二,而你却没有未雨绸缪、先下毒手?更有甚者,并幽遥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