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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相别传-月下香-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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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魏岩霖可不是傻瓜,独孤叶没只手遮天的本事,净有,他不会不考虑到这点。纵然魏岩霖没有曹丕废汉称帝的野心,想当曹操那样的奸雄野心倒是一定有的,既然有这样的念头,找到的傀儡必然不能太有能耐。” 
  他又一叹。 
  “训虎不成反为患,何况这对净没有好处,反倒要时刻堤防被他魏岩霖捅一刀,净何苦背这个骂名……所谓的同盟,必须要有强有力的共同利益与目标方能结成,朕以前和你说过,你忘了吗?” 
  真是如此吗?他真希望是这样,瞧着皇帝清减的面容,谢默低下头捧起他的脸。 
  “你这一夜肯定没睡好,眼都红了……要想很多东西,要评估局势,很累了吧!” 
  独孤炫呆了呆,拉下谢默的手,问。 
  “你担心朕?嗯?” 
  “不答你这个问题行不行?” 
  谢默小声道。 
  “朕随便问问而已!” 
  “那臣就随便答答好了,不知道。” 
  他狡黠地冲独孤炫笑笑,摇头。 
  一旁观望的冥抬头,他以为自己的父皇会生气,而独孤炫没生气,他摸摸冥的头,又拍拍谢默的肩。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我没事,放心……我没事!” 
  这是冥第一次见到父皇没用皇帝所谓的自称“朕”,可冥觉得父皇很累,在独孤炫强装的精神背后,其实他已经很累了。 
  只是冥不懂,为什么父皇不肯表现出自己的软弱。 
  谢默怔怔看了独孤炫半晌,微笑道。 
  “傻瓜,现在还逞什么强,累了就去睡觉,这里有我守着。” 
  独孤炫猛摇头,却被不屈不挠的谢默赶上了床。 
  或许真是累了,被谢默扒去外袍塞进被窝的独孤炫,没过一会就入了睡眠乡。 
  谢默就坐在床边上,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威严的脸上,眼睑下已有青色的阴影,谢默默默的为他盖好被子,掖好被角。 
  冥想说话,他朝他摇头。领着他,来到屋外,谢默说。 
  “小皇子,陛下很累,让他休息一会。我们不要吵他……” 
  冥点头,正想说话,眼角却瞧见一个人正站在院内梨树下瞧着他和谢默。 
  那人一身白衣胜雪,树上梨花盛开如银…… 
  冥不认识他,他抬头看谢默。谢默却怔怔的,看着那个人。 
  那个人也同样看着谢默,目光冷冷的,比这清幽的月色更冷。 
  ****** 
  那个人一动也不动的,就这么直直地站着,他注视着谢默,什么也没说。 
  谢默看着他,同样什么也没说。 
  好静,冥觉得好静,他像是能听到风吹来的声音,还有花开的声音。 
  梨花如同得来了春讯,在这缤纷的三月天里绽放,飘落了一地花雨。 
  可冥闻到的,是金秋桂子淡淡的香气,还有六月里的荷芳。 
  那是他们身上传来的香味。 
  他忍不住抬头,偷偷地看着先生,还有那个他不认识的人。 
  谢默如莲,清雅端方;那人若桂,俊丽孤高。 
  冥不懂此刻的先生,也不懂另一个陌生的人。 
  他感觉到,那两个人都像不愿意说话。 
  明明是春来如许,谢默与他,此时给冥的感觉,却像是春尽…… 
  他们认识吗?此时,有人说话。 
  “今年春天开得花,很好看,你说呢?” 
  问句,最终还是陌生人,先开了口。谢默点头,回了一句。 
  “是很好看,倒是落花也多了。” 
  他淡淡一笑。 
  “我知道你会来……” 
  “我知道他一定会在你这里。在这里,他不靠你,又靠谁呢?” 
  “你不担心?” 
  “我担心,可他说你值得信任……” 
  “你觉得呢?” 
  “我倒觉未必……” 
  “是吗?连本王也觉得自己不能被信任……” 
  陌生人的口吻没什么改变,可冥觉得他眼神在瞬间变得落寞。独孤冥忍不住拉拉谢默的袖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看不得这人难过。 
  谢默瞧瞧他,又瞧瞧陌生人,微笑。 
  “这与信任与否没有关系,微臣与王爷不熟,不熟,也没怎么接触,怎能对王爷轻易付出信任……王爷没有见过这孩子吧!他乃是陛下第六皇子,来,小皇子见过影王爷!” 
  独孤冥这时才知道他面前这个人是宫中传言中最为神秘的人物——影王独孤净,也是他的三皇叔,此前冥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人。 
  他的存在,与此次谋反的先帝八皇子独孤叶一样,都是一个迷。 
  但听说,冥听说影王制度是宁朝独孤氏治国的一个国策,与倡导文武兼修的关中本位政策一样,为支撑宁朝的两大支柱制度之一。 
  冥听过影王很多的流言,传说中的影王,是宫里最寂寞的一个人,比谁都要寂寞的一个人。 
  传说中的影王,是与国君相辅相成的存在,当在位的皇帝确定太子人选,必然也会圈定影王人选。但影王没有皇位的继承权,从此也不能暴露在众人面前。影王从被立为影王的那一天起,除了他的属下和辅佐者,便不能再见任何外人,除却确定继承皇位的太子之外,甚至连在位的皇帝与影王的母亲也不能再见他一面。 
  传说中的影王,是为陛下一个人活着的,可他不能有自己的感情,也不能有自己喜欢的人。甚至,发现了影王有了喜欢的人,若那个人不是皇帝,影王就要死。不管影王愿不愿意,在皇帝驾崩的时候,影王都得殉葬…… 
  而为皇帝付出一切的影王,在正史上,不会出现他们的名字。 
  本代“影王”,是独孤冥的三皇叔独孤净。他与谢默一样,都爱穿白衣,可他的神情,却比谢默多了一份苍凉。 
  谢默总是微笑,那笑就像三月温暖的春光;他也在笑,笑却像冬日里的冰雪,只见寒意…… 
  如今独孤净看着冥,笑容里像是多了什么。 
  “六皇子?他倒真能生。不知道这些孩子里,谁又要重蹈我的覆辙……与其如此,倒不如不曾来这世上。” 
  冥不懂为什么他会这么说,怯生生地抬头看着为自己所陌生的男人,情不自禁为那种苍凉的神色心伤。 
  独孤净拍拍冥的头,他的手与父皇、与老师都不同,独孤净的手很凉。就像他的人,如若冰雪寒霜。 
  “三皇叔?” 
  “你是个好孩子,可惜生在帝王家。生在帝王家,本就是祸不是福,能离开远些,就离开远些吧……” 
  独孤冥呐呐地点头。 
  他不懂独孤净的话,谢默懂。 
  “放心,我在一日,这孩子便不会受人欺负。” 
  独孤净轻笑,连连摇头。 
  “你,你能护他多久?雏鸟终究有成长为大鸟的一日,他也会有一天脱离你的羽翼,孩子不可能永远是孩子。况且,你也未必能荣耀到他长大的那一天,不要对自己过于自信了,他还是得靠自己。” 
  “未来的事,现在谁知道。但这孩子的未来,确实得靠他自己去争取……象王爷的未来,也未定啊!” 
  谢默有意无意扫了独孤净一眼,话里有话。 
  “你知道的倒也不少,估计是贤说的吧!用不着刺探我,谁要和陛下作对,就是和我做对,这没什么可说的。就算是魏岩霖也一样……” 
  独孤净从树上折了一枝梨花,瞧了半天,又丢进池里,眼里毫无笑意。 
  谢默看着飘零的梨花,微微一笑。 
  “微臣知道魏岩霖与王爷的关系非同一般,难得王爷如此大义,微臣失敬!” 
  “本王并非大义,只不过魏岩霖乃是本王宠臣,如今他竟敢背叛本王,本王自然饶不得他……” 
  “莫非王爷曾与魏岩霖有所交易?” 
  谢默咄咄逼人,独孤冥以为独孤净会生气,而他不喜欢谢默这样对待独孤净。 
  三皇叔看上去很可怜,那样寂寞,冥也知道寂寞的滋味。 
  他又拉拉谢默的袖子,不同,这回谢默却没反应。 
  谢默冷冷瞧着独孤净,冥从未见过他这样冷洌的目光,寒得让人觉得可怕。 
  独孤净微微一笑,不像生气,也不像着恼。 
  “谢默,这不像你。你不该这样,宫中的事本来就有很多是秘密,永远也不能让人知道……本王自有本王的考虑,你无权插手,也无权过问……你如跨过了禁区,便是为自己带来灾祸,陛下或许不忍心对付你,本王却可以……” 
  “王爷你……” 
  “你其实不该活着,你早就该死了。” 
  谢默沉默,他沉默着看向独孤净的脸,那人还是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方才脱口而出的咬牙切齿一般的言语诅咒,如同一梦。 
  “原来王爷是想把微臣诱进宫来,可王爷保证会维护陛下吗?” 
  心下顿时明了一些事,却有一些事更加不确定起来,谢默想了想,又道。 
  “保证有什么用,言语什么时候都可以反悔,那是骗人的东西。你也不是三岁小孩,还信这些。” 
  “微臣就是相信这种东西。人有信方成人,无信如何立足于天下?不知王爷又是如何认为的?” 
  独孤净目光悠悠,瞧着院落一角水池的水面。 
  “你喜欢鸳鸯吗?” 
  谢默一愣,点点头。独孤净又一笑,轻声道。 
  “那你知不知道,鸳鸯还有一重意思,如所谓情爱,且怨且央?” 
  顺着独孤净的手指,谢默看去,面上神情,竟似痴了。 
  ****** 
  回了房,谢默依然想着独孤净的话。 
  鸳鸯宛如情爱,且怨且央! 
  鸳鸯比翼,失偶不食而亡…… 
  怨,怨怼之意;央,言为中心。被抛离的鸳鸯,心里没有怨吗?孤零零的一只,又有谁能予它依偎? 
  这些年,他怨过炫吗?这些年,他又一直在炫心里吗? 
  谢默问自己,可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央”除却“中心”之意,还有两重意思,一为“恳求”,一为“终结”。 
  什么时候,他与炫,谁会终结了这段情? 
  谢默呆呆坐在床旁,不住瞧着熟眠的独孤炫,又瞧着窗外如在云里雾里的一轮淡月。 
  夜很长,风很凉,花很香,而星子在闪亮。 
  唯一看不透理不尽的,是人心。 
  四围隐隐传来兵士们手持之刀摩擦的簌簌声响,不时让人感到肃杀之气。 
  谢默步出门外,瞧着月亮,无声叹气。 
  明天,又会怎样呢? 
  朦胧正想,有个人搭上他肩,回头看,却是独孤炫,依旧是温柔的眼神。 
  “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 
  “这种情形,哪里睡得好,倒不如来喝酒。如何,谢御史可愿意奉陪于朕?” 
  “这种时候还喝酒,不好吧!” 
  谢默皱眉,独孤炫回他轻佻的笑。 
  “星光、美人、酒,辜负良辰美景的才是傻瓜……莫不是你怕喝不过朕?” 
  话锋一转,他又道。 
  “若真是怕了,那朕也不勉强……” 
  “激将法?谁怕谁,我还会怕这小小一壶酒不成?” 
  “好,痛快!” 
  “喝什么酒?” 
  “你说,今晚喝什么酒你定……” 
  “就喝“丹朱”吧!” 
  心一动,突然想起傍晚所见的朱砂之酒。 
  “那是什么?” 
  “当然是酒……我听说净王爷是酿酒高手,所酿之酒有名‘丹朱’的酒,酒色如朱砂,口感纯洌绵长。难得来到王爷居所净音院,入宝山怎可空手而回。”  
  “你知道得还真多,总不会净把酒放哪里你也清楚?” 
  独孤炫挑眉。 
  “听信王爷说三王爷最喜欢把酿好的酒放在各屋的床边,取‘暖玉温香’之意,以人气养酒气……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笑着扯扯独孤炫的颊,他却一点不生气。可是那副表情,怎么看都不是滋味。 
  “朕和你说过多少次,叫你少和贤他们混在一起,你怎么就这么爱把朕的话当耳边风啊!嗯。” 
  酸溜溜的口气看得谢默大笑出声。 
  “你那讲话纯属无理取闹,我干嘛要理你,不管。” 
  “你……” 
  极为气恼,独孤炫瞪了谢默半晌,丢下他就往外走,嘴里还不停嘀咕。 
  “你就和他们混去吧,朕去找净一起喝酒去。” 
  话还没说完,身却被谢默扯住。月下,他幽蓝色的眼里像是有火光…… 
  “陛下,你再说一次。” 
  “朕就是要去找净喝酒,你待怎地……” 
  简直就是挑衅,独孤炫眼直勾勾的盯着谢默,嘴角浮起的弧度说不清是恼还是笑。可谢默反应之激烈大出皇帝所料,他怔怔瞧着谢默,轻声地,不敢肯定地问。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谢默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言道。 
  “今晚你哪里也不许去,哪里也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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