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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默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言道。
“今晚你哪里也不许去,哪里也不能去……”
“谢御史错了,陛下今夜与本王有约,把酒言欢。如今时辰已到,谢御史不会不放陛下走吧……”
一个轻快的话语突然插了进来。
顺着声音瞧去,是个笑盈盈的人,有与声音同样轻快的步伐,不若先前所见神情那般冷洌,正是“影王”独孤净。
独孤炫瞧了瞧谢默,又瞧了瞧三皇弟独孤净,一脸迷惑。
“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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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可能,冥宁愿选择不曾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那样,谢默在他的心里就是完美的。
可惜,世上无完人,如同他不是,独孤净不是,独孤炫不是,谢默同样不是。
谁也不知道,那天独孤冥躲在一旁被阴影遮掩住的柱下,看着发生的一切。
他本来只是担心,担心着父亲和老师,却不曾想过会遇到这样的场景。
独孤炫欲行,他朝独孤净点头,又示意谢默放手。
这时,却发生了一件事。
一件让在场众人都沉默的一件事。
独孤冥突然看到了明亮的寒芒闪过眼前,而横握匕首抵着自己咽喉的人,居然是谢默。
谢默没说话,他只是冷冷看着众人。
冥看见,父皇的目光与谢默一样寒冷,他看着谢默手上的匕首。半晌,才道。
“你打算做什么?”
谢默垂下头去,冥看不清他的眼神,冥只见他微露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没握匕首的手微微在抖。
“陛下不能走。”
“理由呢?”
“微臣不能说,如果陛下相信微臣,就别走……如陛下走,微臣只能死。”
独孤炫神色如常,不见嗔喜,他静静地看着谢默,而一旁的独孤净,依然是似笑非笑的眉目。
“你说过,定了约,就要遵守。”
“此一时,彼一时,寻常要遵守的,非常时期可以不遵循。事是死的,人是活的,不是吗?”
谢默说,他抬头的眼里,有哀求的神色。
独孤炫沉默了一会,对谢默摇头。
“朕是一国之君,朕说的话便是一言九鼎,容不得朕更改。你为臣子,也该知道朝令夕改的后果有多么严重,朕不能……”
“可是,……”
拿下了谢默的匕首,轻轻松松,独孤炫面容上多了一丝笑意,冥见父皇掩去先生想要说的话。
“傻瓜,做事怎么还这么冲动,朕也许会出事,也许不会……可就算没了朕,这个国家依然存在。”
谢默无言,独孤净看了那二人一眼,突然道。
“谢默,你究竟知道多少?”
“微臣知道得不多,可也不少……”
谢默缓缓地回答,灿亮的蓝瞳如映星辰,独孤炫执起谢默的手,把匕首放在他手上。
“这把匕首,好像是朕给你的,当时你还嫌重,现在居然也带在身边?口是心非的家伙,你还有多少事没告诉朕。”
喃喃,皇帝笑也不是气也不是,他知道谢默有很多事没告诉他,但奇怪的是他也不恼。只要想到谢默是在担心他,心里便兴起淡淡的欢喜。
谢默的脸红了,不看皇帝,看他的脸,他的脸会更红。
“既然是秘密,本来就不会有太多人知道。可今夜你不能走,就算要借,谢默也要向王爷借陛下这一夜……”
独孤冥这时看见他的三皇叔挑眉,独孤净朝他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突然露出一个笑容。
冥以为独孤净看到他了,心一惊,努力把自己的身子缩了缩,那人却没有再看这里。
“好,这一夜,就依了你……就算陛下愿意与臣弟共饮,今夜他可也无心于此了。”
独孤冥不知道独孤净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可是当他呆呆地看着雪色的衣裳在暗夜中远去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回过头来,首先看到的,是激情地拥吻。
独孤炫吻着谢默,吻得很深,谢默似乎透不过气,绯红的面容上,湛蓝的眸里闪过湿润的流光。
他们的脚下,有一把匕首静静躺着,在月色映照下闪着清亮的光华。
冥小时候也见过父皇吻母妃,浅浅,如蜻蜓点水一样的温情。
冥以为父皇与他的妃子之间,或许都是如此,可是他从没见父皇如此专注,如此激烈的与一个人在唇舌之间纠缠。
而那个人是他的老师,还是个男人,原本冥以为清华如水,温雅如莲的君子。
突然间,冥忽然知道了先生与父皇之间的关系。
原来先生与父皇的妃子并无不同。
父皇与先生那样温柔的亲匿,满含着冥不懂的情色气息。
独孤冥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反应,有一瞬间,他无法相信,他只能呆呆地站在阴影中,暗色的柱子后,任由柱子上涂着的朱红漆刺着他的眼。
月色越发明亮,所有的一切都像笼罩在月亮的光华下,就连屋内榻上的两人也看得分明。
冥见到先生白皙的背,乌黑又长长的发掩在父皇的同样赤裸的身后,先生的脸在月光下透着说不出的苦恼与欢喜……
冥看不到父皇的神情,他不知道父皇对先生说了些什么。
昏沉的先生突然反手就给了父皇一个巴掌,蓝色的眼睛恼火地睁开,直勾勾瞪着父皇,却在下一刻又拉下父皇的头,深深地便吻了上去。
冥形容不出现在先生的样子,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词。
烟视媚行。
原本以为只属于妖娆女子的词汇,于欲望中的男子,其实一样。
先生的声音在此刻一点也不低沉,略略带了些沙哑与委屈,似有似无的埋怨,他凝视着父皇,蓝色眼睛里面满是冥不懂的情绪。
他想不通为什么父皇在这样的时刻会这样野蛮,非要逼得先生尖叫出声,直到先生咬上了他的肩膀,才低笑出声……
冥听不到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距离太远了,但有些声音很近。
低沉与浓烈的喘息,肉体交缠的淫霏声响,如蛇一般缠在冥的耳际。
独孤冥无法移动他的步子,看着眼前这一切,突然间谢默平素和煦的笑脸变得模糊,冥突然意识到一点。
谢默不仅是冥的老师,他也是独孤炫的情人,与父皇所有的女人一样的人。
冥年纪还小,但有些东西,他知道。
宫里是情色交融的区域,比世上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来得肮脏。
母妃淑妃齐氏在世的时候,有一次这么对冥说。
说话时她神色很阴沉,而她注视的女子,是许王独孤廉的正妃。
冥当时不懂母妃的意思,母妃没解释。而后来没过几天,独孤冥就听说,四皇叔的正妃死去了。
据说,是被人沉了潭。
原因,她和一个地位卑下的人私通,损了皇家的体面。
听到消息时母妃笑容很愉快,在冥与母妃相处的短短几年中,那是冥很少看到母妃这样愉悦的笑容。
那时母妃俯下身子亲了冥一下。
冥吃惊的张大眼,看着母妃。母妃抱着他微笑。
“孩子,只要是你登上帝位的阻碍,母亲都会为你除去,这个天下必为你所有。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即使让我牺牲一切也愿意。”
“只要是为了你,我的儿,就算母亲死后不能托生,只能沦落在饿鬼之众,修罗地狱里母亲也愿意。许王的妃子居然想立德妃之子为太子,她该死……”
冥不懂母妃的笑容,他只隐约记得,在他看到许王正妃的那天。母妃盯着那个美丽的女子,微笑着写了一封信,又微笑着叫一名内侍把这封信送给许王。
冥只记得那日所见到的许王正妃,对不是她夫婿的男人,笑得很甜很美。
似乎,那个男人为她所独占。
而母妃听到许王正妃死去的消息,与其后听到很多人死去的消息时一样,她的笑容与许王正妃的笑容一样甜美。
独孤冥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些。
他觉得在父皇身下,呻吟着的,谢默面上的笑容,与母妃那时的笑一样,充满着独占欲。
似乎,当今的天子只属于他一人。
朦胧间,融融月色之中,有淡淡的荷芳袭来,极淡,夹杂在一室的麝香之气中。
冥觉得害怕,他突然很害怕。
先生,会不会抢走他的父皇?
冥匆匆的,一步也不敢停留的,拚命的往外跑着。
先生,您会不会,究竟会不会抢走冥的父皇?
一点也不想看到谢默,一点也不想看到独孤炫。在冥年幼的心里,他们都是背叛的人,冥狂乱地想着,他想离开这里。
不想,不想,一点也不想再呆在先生身边了。
谢默的温柔是假的,谢默对冥的好是假的,谢默喜欢的只有父皇,而父皇,根本不把冥当成一回事。
冷,从头到脚,冥都觉得冷。
大门近在咫尺,冥想拉开,他的手却被人握住。
抬头看,是张笑盈盈的脸。
却隐隐,含着嗜血的快意……
第 4 章
对独孤冥的感觉,独孤净很复杂。
看到冥,净觉得他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同样失去了母亲,同样愤世嫉俗,可净没有一个象谢默这样的老师。
他没有谢默那样雄厚的家族背景,也没有像当今圣上为皇子时有那样强大的靠山。
皇族之中,为了帝位的争夺,不认亲情。
当年独孤炫乃是先帝皇后嫡子,又为先帝独孤蕲长子,郭皇后家族势力雄厚,宁朝帝位继承选择了嫡长子继承制。即使那时看起来,独孤净资质比独孤炫更好,他也无法登上太子之位,而为了不至于对将来继承帝位的皇帝造成威胁,净成了“影王”。
“影王”没有皇位继承权,只要当了“影王”,便没有资格当皇帝……
所谓“影王”的最大功能,是为下任皇帝铲除帝位的最大威胁——比太子资质更佳的兄弟。
那时母妃新逝,净如羽毛未丰的雏鸟,尚未学会飞,已经被人折断了飞翔的翅膀。
幼时的他,面对“影王”的选择,只能选择认命。
说不恨,其实也恨。
净恨人世的不公。
但对于那时的太子,如今的皇帝独孤炫,净发觉自己很难恨得起来。
宫里人人争名夺利,这位太子爷的手却是干净的,他什么也不需要做,都有人已经为他铺开了路。
净记得自己当了“影王”两年之后,他才见到第一个外人,那个人便是他的哥哥。
两年不见天日的生活,除了教导“影王”各种知识的五位先生,还有服侍他的三个内侍,净没有见过其他人。
日日的孤寂,五先生除了学问不再和他说其他,说是必须得和“影王”保持距离。那服侍他的三人温顺有礼,却个个像木偶,净每天只能对着自己养的一盆兰花说话……
传说中,历代“影王”都是养兰高手,净想那是因为寂寞。
何其难耐的孤寂,逼得年轻的净快要疯狂。
直到那天,直到那天独孤净见到了独孤炫,他的兄长。
记得那是一个春天,炫就站在满树满树盛开的梨花下,笑盈盈地看着他。
本来很想扳起脸,虽然年纪还小,可净知道自己变成如今这个模样,都是因为他。
可那个人,无论他多沉默,无论他的目光如何冷洌,也当自己没看到;不管他脸色多么难看,炫依然谈笑风生。一时间净很难相信这个厚脸皮的家伙会是未来天下的共主,可炫朝 他眨眼睛。
炫说,炫说净你的脸色怎么这样苍白?
是不是因为你不爱晒太阳?
还是你讨厌一个人,如果这样,那孤王以后多多来找你,我们一起去晒太阳好不好?
炫不知道净那时,已经在这座屋子里幽禁两年了。
他只远远瞧见过灿烂的阳光洒在院落里一片金黄的影,可阳光离净很远。
他摸不到触不到,在这两年里,净一直都在屋子里呆着。
没人放他出去,他只能,只能一个人对着兰花说话。
没有人对净说过,让我们一起去看阳光。
没有人去想,其实净很想出去看日光……
一瞬间,怨恨依旧,净却对炫油然而生了几分感激。
而后,他们渐渐熟悉了起来。
炫一直都是那样呱噪,净在一旁静静地,含笑地听着他说话。
院落里,大多只有他们两个人相处。
这也是净最快乐的时光,在这静寂的净音院里,只有炫来的时候,才像是个活人呆的地方。
净以为炫把他当弟弟。
而相传,历代“影王”,都会喜欢上皇帝。皇帝对于影王而言,是光明。
净不知道那种心情是不是喜欢,他只是觉得看到炫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