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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李慕辰喊我。
我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他在我身边坐下来,轻声说,“方小八……”
“别跟我提他和那个女人一个字。”我把装鱼食的瓷碗推到一旁,不耐烦地说,“没见过这么傻的人。”
李慕辰星光一样的眸子露出些许促狭之意,“我很少看娘发脾气……看来只有方小八有这个能耐。”
“你想怎样?”我放下书,瞪着他,“你怎知不是你那未过门的二婶有这能耐?”
李慕辰摇头叹了口气,“我也不理解方小八为什么要任那个女人摆布。看来他对苏淡衣用情至深,至死不渝啊。娘也别生气了,总归是一家人,你就让着她一些。”
“让?”我冷哼一声,“为何?”
李慕辰看着我,“我听红袖说,你今儿个不是让着她了么?不然凭我娘的本事,肯定能把她扫地出门。”
“那是因为方重中意那个女人,我不想当着方重的面给她难堪。但她若以为这样就能骑到我头上去,或者是妄图染指我们家的家财,那就大错特错了!”
李慕辰点头如捣蒜,“对,娘的家财都是我的,我也得守着点。”
我踹他一脚,“做你的白日梦!”
“娘……”李慕辰粘过来,我一个巴掌盖在他脸上,“滚开!”
李慕辰起身,气急败坏地说,“林晚,我要回房去咬那只糖兔子,我要咬死它!”他跟我相差十二岁,我们都属兔。
我扬起拳头,他一阵风似地逃走了。
天地归于安宁。我转身趴在栏上,怅然地望着池中自由自在的金鱼。曾经,我想一直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但这人世间,哪有永远不长大的孩子?总有人时刻提醒我生存法则:力求获得,互不相让。
☆、桃花六
苏淡衣顺理成章地在府中住了下来。我原以为,凭她第一日与我说话的态度,其后的相处必然是鹬蚌相争。可她却很安分守己,尽心尽力地照顾方重,这倒让我有些意外。
每月初一,各间店铺的掌柜都会来府中汇报上月的生意。以往都是由方重代为主持,这次方重在病中,自然得由我出面。
与其它店铺相比,药铺的生意差了很多,两个掌柜都说是被对门新开的那个药铺抢了生意。
我不以为然,“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林记在姑苏五年,一直做得非常好,为什么会败给一个新开的药铺?还败得这样惨?”
王掌柜说,“夫人,强龙是压不过地头蛇,不过俗话说的也好,民不与官斗。我听说对门的药铺与知府大人有些关联,导致那些乡绅员外,全去他们那儿买药了。而且他们压的下成本,价格确实比我们便宜许多。”
我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能让他们先行回去,待日后方重病好些,再做商议。
待别的掌柜都走了,烟雨绫罗阁的方掌柜单独留了下来。
“方掌柜,你还有何事?”
方掌柜是所有掌柜中最年长的,也最没有功利心,是以说话一直都客观公正,“夫人,您可曾听过外面的一些流言?”
我拿起手边的参茶,喝了一口问,“什么流言?”
“外人都道您心肠狠毒,手段残忍,做事不留余地。可我们都清楚,林家真正在管事的,并不是夫人您,而是二爷。刚刚别的掌柜一致要求等二爷病好了再拿主意,您也没有反对,这样好吗?”
他说得这番话很委婉,我大体总结了一下就是:方重背着我干了一些不太好的勾当,而且我对方重太过信任,几乎把所有的产业都交给他打理,导致我在几个掌柜面前无任何威信可言。关于第一点,做生意难免要用一些非常手段,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在商场上斗个你死我活的很正常。至于第二点,林家的家主与其说是我,不如说是方重,因为这份家业确实是他一手打下。而如果要我相信方小八会背叛我,不如让我相信六月飞雪,十二月纳凉。
我把这些话如实跟方掌柜说了一遍,方掌柜叹了口气,“夫人太过于相信人,现下看不出什么好歹来,只希望将来二爷不要辜负夫人才好。”
我为他的提醒道谢,又亲自把他送往门外,而后独自到花园里走一走,透透气。以往见方重处理这些琐事,好像不费吹灰之力,久而久之,我就理所当然地把担子都交给他,并理直气壮地想,天塌下来,还有方重顶着。原来,这些事做起来一点都不容易,过往真是难为了他。
我行至一个偏僻的院落,看见惠娘坐在不远处的凉亭中写什么东西。好奇地走过去一看,发现她像在记录府中的一些收入和支出。
“惠娘?”我开口叫她。
惠娘吓了一跳,立刻起身道,“夫人!”声音听起来有些仓皇。
我拿起桌子上的本子,这上头的记录十分有条理,就像一本账册,但隐隐又觉得与账册有些许差别,像是一堆古怪的暗号。惠娘连忙说,“我……我……这个是……”
我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惠娘,不要紧张。是谁教你记账的?”
她仍然有些惶恐,“不瞒夫人,以前跟在我爹身边时学的。”
我还欲往下深聊,红袖却急急忙忙地跑来,指着门口的方向,“夫人,可找到你了!苏姑娘和云裁缝在府门前起了争执,好像快要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
大门外已经聚集了一些人,府中的下人围在苏淡衣和云顾言的身边劝架。但苏淡衣是方重的未婚妻,云顾言又是姑苏第一裁缝,下人们也奈何不了她们。
我远远看见云顾言气得扬起手,连忙喝道,“快住手!”
云顾言侧头看见我,硬把手握成拳,收了回来,但仍是一脸怒气地看着苏淡衣。
我走到她们之间,问云顾言,“为何要动手?”
云顾言平日里就是直来直往的性格,不答反问,“夫人,顾言一向敬您是极明白事理之人,您怎么会让这个逃婚的女人在林府住下来?”
我未开口,红袖替我说道,“云裁缝,这是二爷的决定,与夫人无关。”
云顾言愤懑,“我找方重去!”
一旁的苏淡衣柔声说,“云姑娘,去年的事确实是我不对。但我向晚姐姐道过歉了,方重也愿意原谅我。难道你们就不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云顾言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宋知府会过面,又跟姑苏首富长谈过两次,背地里还跟一个年纪足以做你爹的男人纠缠不清,你就是这样改过自新的?”
苏淡衣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惊讶,脸上却仍是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云顾言一把抓住苏淡衣的手腕,大声道,“苏淡衣,装可怜没有用!你今天最好解释清楚你的目的,否则我就……”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红袖叫了一声二爷。我转过身去,见方重一袭黑袍,正站在府门前。他的剑眉微拢,脸色苍白,目光直直地落在云顾言抓着苏淡衣的那只手上。
“方重!”苏淡衣挣开云顾言,跑过去扑进方重的怀里,“我……我是冤枉的!她们不讲理!”
方重面无表情地看向云顾言,“你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来的?”
“我……”云顾言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方重的脸像是二月里的霜,声音则硬得像铁,“我们家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你可以走了。”
云顾言愣了一下,眼眶渐渐发红,然后脸上显露出了凄然的神色。像是一树桃花,一夜之间凋零了一样。只是一瞬,她就笑了,转过身慢慢地走远,那背影挺得笔直,承载了一个女孩最后的骄傲和自尊。
我拉长脸对方重说,“跟我进来!”
☆、桃花七
府中有一座佛堂,是以前的旧主人留下来的。李慕辰犯了严重的错误时,我也会让他来这里跪上一夜,好好反省。
我挥手让跟来的红袖退出去,径自去佛案前点了三炷香,虔诚地跪在蒲团上。佛龛上的观音露出慈悲的笑容,好像能渡这世间所有的苦。我闭目诵经,期待能够清心寡欲,方重站在我身后一声不吭。
良久,我站起来,转身看着他。他的气色的确比前几日好了许多,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从未注意的眼眸深处,有了一种沉重到化不开的忧愁。或者那不是忧愁,而是一种盼不到花开的哀伤和遗憾。我不知道该怎么解读,只是本能地不想去深究。
“方重,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看着我,眼眸深不见底,像是一场隔着几丈的烟尘相望。有一刻,我忘了此情此景,遥想起八年前的悬崖两端,念临风被突厥人推下去的那一刻,似也曾这般望着我。这样的眼神,属于想要生死相许的爱人,既柔情万种,又冷若清秋。
“好吧,你的事情,以后我不会再过问。”我回过神来,想要从他身边走过,他却忽然伸手拉住我的手臂,“林晚,你是否真的那么讨厌她?”
我轻笑了一下,“说白了,她好她坏,与我何干?要与她共度一生的,并不是我。所以方小八,你真的清楚自己喜欢的是怎样的女人吗?”
他的眼底一片赤红,声音变得沙哑,“我清楚。”
“那我无话可说!放开!”我欲挣开他,他却猛地伸手把我抱入怀中,收紧手臂,勒得我要窒息。他的声音盘旋在我的上方,“就是因为太清楚,所以才会痛苦!你看不到吗?你一点都看不到吗?!”
我的脑中空白了一刹那,大声道,“方重!快放手,我是你姐姐!”
“姐姐又怎么样?我们不是亲姐弟,难道我不能爱……”他话还没有说完,我扬起手,狠狠地给了他一个巴掌,然后顾不得他的反应,夺门而逃。
跑过回廊时,看见苏淡衣立在不远处微笑。她的笑容像蔷薇的花刺,为了欣赏这种美丽,必须要用刺破手指的疼痛来换。我无福消受,而佛堂里面那个……我不敢再往下想。
*
第二日,因为药铺的事情,我不得不去一趟知府衙门。
姑苏知府宋清流,是姑苏城的土皇帝。他表面正派,好打官腔,实际上是一只修炼了千年的老狐狸,无利不图。当然,姑苏人也不好指摘一个年过不惑还孤家寡人的老男人通过玩弄权术来排遣寂寞。他年轻时估计把时间都花在了算计上,因此才连青春的尾巴或渣子都没捞到。
府丞看到我和红袖拎着礼物上门,先是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下那礼物的分量,接着才懒洋洋地说,“林夫人,我们知府这几天招待贵客,恐怕没时间见你。”
我谦恭地问,“哦?是什么样的贵客要知府大人亲自接待?”
府丞双手抱在胸前,“我们大人交代了,不让说。”
我让红袖把礼物呈递过去,“这样的话,我就不打扰了。还请府丞把这些薄礼转呈给知府大人,我们改日再登门拜访。”
“知道了。”府丞命人把礼物拿走,转身就关上了府衙的大门。
门上的铜环震了两下,红袖呸了一声,“势利小人!”
我拉着她走下台阶,“你跟小人生什么气?气坏了身子,吃亏的可是自己。”
“对,不气不气。”红袖拍了拍胸口,又换上了喜气的笑脸,“夫人,泰和楼近来有个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很有趣,要不我们去听听?”
“讲故事无非就是瞎编加上胡扯,有什么好听的?”
红袖神秘兮兮地说,“这个可不一样了,夫人去了就知道。”
我知道她贪玩,反正我现在也不想回府面对方重和苏淡衣,索性陪她去一趟泰和楼。
泰和楼是姑苏最出名的一家茶楼。平日里请些说书人,或是请一些有名的戏班子来撑场面。泰和楼的老板,是我的头号死对头贾富。不过大家同在一城生活,难免会有交集,就像平日里我们虽明里暗里互相挤兑,他仍旧会去我的一品香摆酒请客一样。
泰和楼要价最贵,位置最好的那间雅座已经被人包了。我和红袖只能退而求其次,要了偏一些的一间雅座。从窗户看下去,整个一楼大堂一览无遗。看台上摆了一张桌子,一张凳子,很是简单。台下座无虚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