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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在一个方面,希腊城邦比后来的罗马城市幸运。希腊城邦中没有游手好闲、一贫如洗的平民。这些平民俯首听命于任何政客,甘心情愿为任何企图制造动乱的政客效犬马之劳。在希腊古典时期,没有公民权的人被排除在政治生活之外,公民的人数又比较少,这就防止了上述情况的产生。可以肯定,贫穷的公民也相当多,不过其人数尚未多到需要经常不断施舍的地步,罗马的贫民阶层就需要这种经常不断的施舍。前古典时期的晚期和古典时期之中的很大一部分时间里,城市穷人和乡间涌向城市的剩余人口被新建的城市吸收了。大多数新建的城市位于地中海西部,尤其是在意大利南部。意大利南部的新城区后来被叫做“大希腊”。
在有利的位置有计划地建立殖民地的能力,本身就是了不起的文化成就。显然,德尔菲城的神谕宣示所,就发挥着新殖民地消息发布所的作用。指望建立殖民地的城市要朝拜神谕宣示所,祭师们则利用从其它香客那里获取的知识给这个城市建议一个最佳的地方去殖民。殖民者是从自愿报名的公民中选拔出来的。给他们提供足够的设备和粮食,使他们能维持生活,直至他们能够种植并收获自己的庄稼。母城要帮助他们,直至他们能够自己照顾自己。母城与子城之间没有持久的联系,可是殖民者仍有强烈的恋母情绪。作为继续联系的象征,神圣的火种从母城被带到新居民区去点燃第一批火苗。许多新城后来比它们希腊本土的母城更富裕,拥有更多的人口。但是,在艺术上和思想上,他们被认为—而且他们自己也接受这样的看法—是乡巴佬,凡是小有名气的希腊人到殖民地周游,必然象英国大文豪到美国观光一样,无疑捞到很大的好处。
希腊人殖民模式的过程难以追溯。毫无疑问,希腊以西尚未开化。然而并非不友好的部落刺激了他们殖民的欲望,蛮族部落给希腊商人提供了高额的利润。然而,建立一座新城要重新安置数以百计的人,这与单纯建立一个贸易货栈,是迥然不同的;它需要周密布置,许多美洲殖民失败的遭遇就证明了精心安排的重要。自公元前1000年至公元前700年,腓尼基人也在建立殖民前哨基地,虽然他们在周密系统的安排上不如希腊人。希腊人可能模仿过腓尼基人的殖民模式。更大的可能性是,希腊人和腓尼基人都在与米诺斯人的接触中学到了向外殖民所必需的技巧。米诺斯人广泛建立海军基地的情况已如前述。此外,亚述人也长期执行广泛的移民计划,把它作为他们帝国政策的一部分。希腊人也可能从亚述人那里借用了一些向外殖民的技术。
还应该提一提希腊城市化的另一个结果,因为它对美国文化的某些方面产生过重大的影响。虽然当时每一座希腊城市都修建了奥林匹斯神庙,都选择了奥林匹斯神系中的一位神祇作为本城的守护神,作为本城特别奉祀的神校墒钦庑┥裥}日渐成为盛大游行和仪式的借口。人们从中得到美的满足,而不是精神上的充实。据说—这一点大概是真实无误的,在萨拉米战役①之后,奥林匹斯神系的神祇全都死去了。
①萨拉米战役—公元前480年,波斯帝国入侵希腊,在萨拉米岛(靠近雅典)被希腊人击败。
另一方面,前印欧部落时代的宗教习俗又抬头,并且在城市环境中获得了新的意义。许多地中海地区特有的古老的狂欢作乐的地方性宗教仪式,又重新组织起来,超越了原有的地区局限,变成了各种神秘宗教。城市人口,尤其是许多没有公民权的人,强烈感到需要某种组织系统,使他们能以平等的地位和別人建立联系。人似乎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要求,人需要社会接触,需要归属于一定的内部集团。从这个角度来看,各种神秘宗教的兴起可以被认为是人遭遇挫折后的必然结果,同样的挫折导致了今日美国社会中形形色色名目繁多的组织。凡是空间流动和社会流动打破了亲属群体和地区群体的地方,取而代之的社会组织一定要兴起。
仅用以上原因还不能完满地解释何以会出现神秘宗教。希腊人缺乏与较大的社会群体无意识认同的机会,这就加重了他们的个人主义倾向,本来他们的个人主义就够强烈的了。仅仅靠思考亲属群体和部落的世代延续,再也不能满足无所归属的、默默无闻的个体对来世的向往。他开始渴望个人的永生,随之而至的是向往来世过愉快惬意的生活。阴曹地府对城市贫民来说,显然比对乡下人更加枯燥无味。神秘宗教的兴起还有最后一个原因,对村民伦理行为的非正式社会控制,在城市中再也无法运转。城市人口中的大多数成年人是在较小的社区中出生和长大的;对他们而言,非正式的社会控制不再发挥作用,无疑是巨大的损失。在没有适合个人需要的舆论时,就需要一种有效的东西来取代。按照他们的观点,过去的神校浅赖碌摹P碌纳裥}是超自然力对人实施制裁的源泉,它们惩恶扬善,即使同时代的人没有察觉到神校某投裱锷埔舶铡!
上述种种因素的共同作用,产生了一系列教派,所有教派都有一些共同之处。任何人入教前都要预先接受教育,行入教礼。这个过程旨在使入教者作好心理准备,以便日后与该教派的神祇与教义产生认同,保持一致。其程序是与别的教徒一道重温该教派神校囊恍┚K械纳衩刈诮潭急Vと虢陶吣莒畈⊙幽辍⒗词佬腋!K械慕掏蕉加新桌硪逦瘢辽俣越逃殉械W乓欢ǖ穆桌硪逦瘛R虼耍衩刈诮滩唤鍪且恢肿诮蹋沂且恢职锘幔掏接幸逦裣嗷シ鲋袒岬穆桌碜荚蚴菇掏皆谙嗷ソ煌谢竦冒踩小!
希腊古典时期转入希腊化时期之后,城市人口更加集中,人口的空间流动大大增加,神秘宗教随之而增多,并且加注了新的含义。地区教会中不但包含享受公民权的教徒,而且包括着异族教徒,甚至还接纳奴隶入教。希腊人常常把整个城市的人口都作为战利品变卖为奴隶,考虑到这个常见的模式,必然有许多人是先入教,后来才沦为奴隶的。教会不得不照旧把他们当兄弟看待,否则神秘教会的秘密就无法保住。各种神秘宗敦都強调独立自主,有它们自己的名分等级制度,其根据是入教仪式的不同等级。所以,在教会外面为奴的人,在教会内部有可能占据着最高的地位。
人们转向神秘宗教的倾向发端于希腊古典时期,这一倾向在希腊化时期迅速发展,因为神秘宗教产生的条件被强化了。不仅印…欧部落进入地中海之前的神祇和仪式得到复活,而且异邦入的神校脖唤邮芟吕础6哉庑┥裥}的崇拜成为跨越国界的国际现象,对它们的崇拜按照神秘宗教的模式经过了重组。因此,到了希腊化时期的后期,就出现了崇拜埃及女神伊西丝①和波斯太阳神密特拉②的神秘宗教。稍后不久,又出现了基督教。基督教兴起时仅仅是犹太人中的一个小教派。由于圣徒保罗的传教,它向异邦人敞开了大门,许多异邦人遂皈依基督教。这些人按照自己熟悉的神秘宗教模式重组了基督教。
①伊西丝(Isis)—埃及神话中司生育与繁殖的女神,参见6…2。
②密特拉(Mithra)—原为上古印度…伊朗神灵之一,逐渐西传,进入西亚、希腊和罗马。有推论认为,它对早期基督教的形成有一定影响。
希腊文化对我们文化的总体贡献非常之广阔,而且是如此之尽人皆知,所以上述简要的总结才涉及人们重视不够的一些侧面,就足以说明问题了。需要记住的最重要之点是,如同旁的一切留下记录的文化一样,希腊古典文化也是广采博取的。与此同时,它又将借用的东西重新整合、重新阐释。它重新整合、重新阐释的能力不同凡响,因此,它生成的文化复合体自有其独特的品格。挖掘希腊文化背景的人,发现它根深叶茂、源远流长,它不断地分枝发叶,从不同的源泉中去吸收养分。但是,希腊人特有的强烈好奇和分析态度,却是他们自己的贡献。
6…3 蛮族文化
在欧洲历史的基石周围,自始至终都流动着“向西进击”的狂潮,东方民族强行涌入欧洲的压力持续不断。亚洲大草原是源源不断培育骁勇民族的温床,野蛮部落前浪推后浪地从大草原汹涌而出。我们不知道这些民族迁徙的原因。其中的一些原因大概是,正如E·亨廷顿①在《亚洲的脉搏》中所提出的,由于长期大量降水和长期干旱交替进行所引起的。充足的降雨使水草丰盛,人口增加,长期的干旱使多余的食物消耗殆尽。我们还知道,纪元前不久,蒙古民族发展了优异的军事装备和技术,结果把许多战斗力欠佳的部落逐出家园,使之向西迁徙。然而,我们不必去寻求什么独一无二的原因。对于游牧或半游牧的部落而言,迁徙是对任何压力的最简易的回答,也是对贪欲的最简易的回答。当草原民族发现,在边境之外更为开化的地区里,能够虏掠到很多东西时,无需本地遭灾他们也会动身迁徙的。
①E·亨廷顿(Elsworth Hungtington,1876-1947)—美国地理学家,研究气候对文明的影响,曾在土耳其和美国的大学执教,曾对亚洲、美国、墨西哥、中美洲的气侯进行调查。主要著作还有《巴勒斯坦及其变迁》、《文明与气候》、《文明的主要动力》等。
在史前时期的大部分时间里,从东向西的移民似乎是以小群小股的方式进行的。迁徙的性质是逐步渗透,而不是大规模的征服。新到的移民分散到前已存在的人口之中,逐渐被融合同化了。自青铜时代起,直至罗马陷落之后匈奴人和阿瓦尔人①侵入欧洲为止,所有入侵蛮族的文化,似乎都是已经描述过的亚利安人那种类型的文化。狩猎,牧牛的贵族支配人口多得多的农业人口,这样的文化模式几乎是原封不动地从一个入侵部落传给了另一个入侵部落。征服者之间的差別,主要是文明程度的差别,差別的基础是他们与南部开化民族接触的程度;在日尔曼人的情况下,还要加上他们从北极圈的邻居那里借用而来的一些东西。
①阿瓦尔人(Avars)—北高加索地区民族,四世纪时遭匈奴人侵袭,曾向西迁徙,此后曾先后受阿拉伯人、鞑靼人、乌兹别克汗、金帐汗国、沙皇俄国的统治。今主要分布在苏联达格斯坦自治共和国等地。
记述蛮族的最早经典文献说明,地中海盆地以北的西欧地区存在着两个蛮族部族,即凯尔特人和日尔曼人。罗马文献里非常突出的高卢人是凯尔特人的一支,他们以现今法国的地域为中心。日尔曼人当时主要分布在莱茵河以东以北地区,他们的开化程度更低,因为他们离南方的文明中心相距更远。罗马时代的塔西佗①对日尔曼人的描述说明,日尔曼人是牧牛人。根据他的记述,和现代非洲的牧牛部落一样,日尔曼人以饲养牛的数量来估价他们的财富,极少注意牛的质量。他们只栽培粮食作物,每年在新的土地上种植。因为他们居住的地区森林茂密,所以上述事实大概意味着,他们的农业技术可能是砍树烧荒、刀耕火种。
①塔西佗(Cornelieus Tacitus,约公元56-120年)—罗马政治家、史学家、雄辩家。著述极丰,以历史著作名垂千古,主要著作为14卷《历史》和30卷《编年史》。可惜多已散失。
罗马人送给他们的金银器皿,他们赋予极少的价值。他们不擅于金属加工,连铁矿也供不应求。他们的武器是长而直的双刃剑、矛头短小的轻便长矛和盾牌。少数兵士戴头盔,头盔常用皮革做成。但是,护身甲并不多见。年轻人在庄严的成丁礼上被授予携带武器的权利。毫无疑问,这一仪式标志着他获得了完全的成年地位。如此的授权仪式使人想起中世纪时代乡绅晋升为骑士的仪式。在这样的晋升仪式上,乡绅首次被授予佩剑的权利。
发迹的唯一道路是战争,正如在缺乏贸易相制造业的时候发财的唯一道路是抢掠一样。战迹卓著的平民所享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