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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应完声,十来名大汉齐冲向两人。
“这、这怎么办?”
“公子快出手啊!”这家伙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我、我那三脚猫功夫派不上用场啊!”男子的焦急更甚季千回,只差没在原地打转。若有机会,恐怕他的确会这么做。
“那……那你何必手执棍棒?”
“我、我啊——”躲过砍来的一刀,男子回头拉着季千回便逃。“在山林行走不用棍棒打草惊蛇,万一被蛇咬到怎么办?”
他的棍子是拿来打草惊蛇的?难道她错估他了?“那你干嘛从林子里冒出来?”跟在他后头跑的季千回还不愿承认自己错估,心中仍有疑问。
“我赶了几天路还是在原地打转,累得到树上小睡,直至听见声音才走过来,哪知会遇上这帮凶神恶煞!”他才冤哩!一觉醒来,天地为之变色。“早知道就别太好奇地探头探脑。”
天杀的!听见他嘴边的咕哝,季千回气得肠子直打结。不承认自己有眼无珠、心机枉费也不行了。
“没用!”
“武林高手又不是满坑满谷、四处都有。”男子为自己叫屈。
“放开我!”
“你疯了不成?后头十来个人追杀,停下来命就没了。”
“本姑娘不像你这般不济!”她忿忿地甩开他的手。哼,做事求人不如求己,天老爷,您何苦冒出这活宝让自己气闷?
停下脚步,季千回转身等山贼追上。
“姑娘,你、你吓疯了不成?”
季千回斜睨他一眼,冷言回道:“别小看女人。”
“刚才求救的又是谁?”男子提醒。
“此一时彼一时,要逃就逃,没人拦你。”
“丢下你一个柔弱姑娘逃走?这事我曲翔集怎做得出来?”
“是吗?”倒还算有良心。虽然武功不济,却俨然是个平凡无奇的活宝人物。“罢了,武功不济又不是你的错,虽然修行在个人,但天资也很重要,没那本事就是没那本事,谁也强求不来。”
这个姑娘还真会——安慰人哪!曲翔集觉得自个儿刚才仿佛不小心跌进刺猬堆中,扎了满身窟窿。
瞧见他欲发作却不能的尴尬神情,季千回抑不住满脸笑意,吟吟呵笑。“遇上这事也非你所愿,先躲到一旁吧!”唉,本来还期待能有英雄救美的事儿发生哩!
无奈哪!武功高强的侠女似乎遇不上能救她脱险的英雄呵!
素手抚至腰间,解下缠腰黑羽缎,竟是四尺八寸长的黑色软鞭,垂落于地静待来人。
不出半晌,十来个大汉的脚步声已至,转眼间黑影幢幢朝她直冲而来。
“姑娘小心!”躲在一旁的曲翔集紧张得叫出声。
就在同时,吧的一响划破半空,立刻听见如熊受伤时所发出的哀号声。
“呜哇哇——我、我的眼!”
“哇啊……我的腿……”
哀叫声此起彼落,让躲在暗处的曲翔集噤声不语。
该小心的似乎不是那姑娘……
未受袭的其余大汉连忙定睛一看,只见以为娇弱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手执长鞭。那鞭黑得发亮,与白雪相呼映,就像是在雪地上的一条黑蛇。
而这女子把玩的姿态更是让这黑鞭看来俨然就是条活生生的蛇。
“快、快走!”见情况不对,山寇头子赶紧出声吆喝,闪人逃命为先。
“想走?”季千回柳眉一挑,未达眼底的虚假笑容让她的花容月貌看来阴险许多。“门儿都没有。”
劈嘶——
内劲运至细长黑鞭驱使其划破半空,鞭锋夹刃,所到之处无一不是血光四溅,哀叫连连。
顷刻间,十来名大汉个个倒地不起,尚有气息的所剩不过三、四个。
“女、女侠饶命啊!饶命啊!”
“方才要你们放过我,也不见你们点头呵!”
“这——一场误会、一场误会,小的有眼无珠,不知女侠来到这玉皇顶,冒犯了女侠,请女侠饶命、饶命!”
“被你们烧杀抢夺、奸淫掳凉的人可曾这么求你们饶命?”
“这……”
“你们可曾饶过?”
“那……”
“既然如此,又怎奢望我饶人呢?是你们自个儿把自个儿往死路上送,怎怪得了我呢?”巧笑随鞭落,莲步轻移后,原先所在之地已是一片哀鸿,再无生息。
恶人自有恶人治,她无意当恶人,但若被迫做恶人,也怨不得她。
季千回收鞭回头,却不见方才男子身影。
怪了!“姓曲的,你躲到哪儿去了?”
“我在这儿。”
她循声抬头往上望,这男人有没有搞错?“你躲也该躲得好看点,竟然跑到树上去?”他到底是不是男人?
“逃命要紧,哪管得了好不好看?”真冤枉,他逃到树上也错啦?
“噗哧!呵呵呵……”掩唇直笑,季千回被他逗得笑疼了肠子,不得不弯腰。“哎哟,我的肚子……呵呵……”
这人好好笑,一会儿气得她肠子打结,现下又惹她笑疼肚子,真是活宝。
“你笑什么?”慢吞吞地爬下树,曲翔集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让她觉得好笑。
垂首望见倒地再无生息的十数名大汉,很难想象他们竟是葬身在一名女子手中。“一个活口都不留。”该说她狠,还是说她嫉恶如仇?一时间他真不知该捡哪个词说。她肯定武功修为不浅,甚至谓之高强也不为过。
北武林何时出现这么一位擅长使鞭的能手?曲翔集想了想,百思不得其解,他这个北方人没听说过有哪号人物擅长使鞭的。
而这时,季千回的声音引得他回神,吐出的是令他哭笑不得的问题。
“你怕?”
一朝懦夫行,百年无胜名。唉,早知道就别膛这浑水,瞧,现下被看轻了吧!曲翔集摸摸鼻子,尴尬地笑了笑,“女侠武功高强,在下佩服尚嫌来不及。”
“油嘴滑舌。”季千回美目含悄地睨了他一眼。“下回麻烦你随便找个树枝什么的去打草惊蛇,免得让人以为你武功了得,是个响当当的大侠。”
大侠二字听来尤其刺耳。真是个呛辣子,三言两语便令人辣呛得几乎溢出泪。
看了看随身的棍棒,曲翔集搔头扬笑,“要真遇上麻烦,多少还可以拿出来充充场面吓唬人嘛!”棍棒还是有它的用处的。
“你可知螳螂的下场是什么样?”
“怎的?”他很有兴趣知道。
“惨死马车轮下。”甜甜一笑,她说得很绝,暗示他少做螳臂挡车的愚蠢举动,自找死路。
曲翔集咳了咳,赶紧转移话题:“敢问女侠怎会出现在这山间野岭?”
“我要去徐州,可惜迷了路。”
“哎呀!你该不会是要去五台山观看武林大会吧?”
观看?“是啊,这等武林盛况不看就可惜了。”呵,她不只看,还要参加,要取得盟主之位呵!
“真是巧遇!在下正好要往五台山去,如果女侠不介意,就让在下为你带路如何?”
“你也要去五台山?”
“当然。虽然在下武功不济,可也不想错过这武林空前盛况。女侠你——”
“你别开口女侠、闭口女侠成吗?”听来乱奇怪的。
“要不,该怎么称呼?”
“我姓季,名千回,百转千回的千回。”
樱唇绽放如春花般的娇甜笑靥,炫人而不自知,抑或是早习以为常,曲翔集不得而知,但一时片刻间还无法习惯佳人便在眼前的惊艳,会失神,着实不能怪他。
“叫我千回便成。”话语间豪气干云似也不让须眉。
“季千回……嗯,季千回。”曲翔集细细咀嚼她的名,看似颇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百转千回的千回呐!”这是什么样的女子?令人费思量。
“你嘀嘀咕咕些什么?”
“没、没什么。”那出尘的容貌得看惯呐,要不一路上脑子怎么清醒。曲翔集伤脑筋地暗想。
就在他失神的时候,季千回才空出心思打量他。
此人约莫七尺有余,身穿土黄短衣长裤,腰间系了条墨紫带,脚穿外缠绑腿高筒皮履;相貌平庸,称不上丑,也没有一处俊美尔雅,平淡如水的长相,坦白说,就是在夜里挑灯一照也有一、二十个的类型,但是——
这人虽初见面却不令人讨厌,武功虽不济却能自我解嘲、谈笑风生,见她时除了起初第一眼的惊艳外,再无其他失礼目光,可见为人还算正派。反正她身边正缺一人充当护花者,他武功虽不济,好歹也像他方才说的能充充场面,替她省些被拦路调戏的小麻烦。想来也是,现在要找燕奔不可能,现成的便有一个,虽帮不上什么忙,倒还是有琐碎用处。
物尽其用方能取其利,这简单的道理季千回还懂得。
姑且就这么办吧,心念一定,她开口催促:“那还不走?”
“走,当然走。”曲翔集执棍倚上肩,先行带路。
江湖,说无情是忒煞无情,言有情倒也有情。
瞧!现下不就由陌路转为同行伙伴。
怪哉乎,江湖人。
第三章
她定是个穷极奢侈、不知人间百姓疾苦的破财败家女。
瞪着眼前好酒好菜——百味羹、两熟紫苏鱼、排蒸荔枝腰子、锦鸡签、白燠肉、乳炊羊肫,再加上一醴琼花露,一餐饭已逾二百两。
“怎么不吃?”
细嚼慢咽个中好滋味的季千回,这会儿总算注意到同桌人瞪凸了眼珠子的诧异脸色,这才停箸。
“你出身豪门?”
“自小无父无母。”问这作啥?
“你乍获横财?”
“普天之下有几笔横财好发?”这人也得了,净问这些风马牛毫不相干的问题有何用意?“吃饱好上路不是?”
“的确是吃饱好上路,但我怀疑你能安然无恙地踏出这酒楼。”
“为何不?”
“你有银两可以应付这一桌?”
“怎会没有?”
“为什么有?”
“这位公子——”雪凝织指打蛇随棍上地点上他的胸口,窜至他下颚贴住多话的嘴唇。“你是怀疑人家存心吃白食、喝霸王酒吗?”醇酒芳香自美人樱唇传来,添了点胭脂味、增了点暧昧。
曲翔集直觉地喉结上下一动,咽入尴尬。“你不必靠这么近说话。”
“人家只是想让你知道人家的委屈,谁教你平白无故误会人家!”啐,这些不过是小鱼小肉,敢情他是嫌她招待不周,伺候得不够好?哼,做人要知足才能常乐!季千回忿忿暗忖。“近一点才能说说体己话,不是吗?”
感觉喉间硬块又是困难的一个香咽。“用不着太多体己话吧?”他跟她又不熟,哪来体己话说?
“就知道你瞧不起人家。”黛眉含怨夹愁,看似怨慰身旁男子对自己的薄幸无情,害她枉送芳心一片。“人家……人家闯荡江湖也是迫不得己,你何必这么作践人,欺我如此之深?我好可怜,呜……”
是嘛!就是嘛!干嘛欺负人家姑娘?好端端的姑娘家要不是身世飘零,岂会只身独闯江湖?周边怨恼眼色围剿得曲翔集不知该怎地才好。
他向来得人缘,怎知身边多了个人就全走样?
还是,因为身边的人是她,是这个时而美艳如牡丹,时而冷傲似寒梅,时而柔媚若芙蓉,百花风情汇于一身的谜样女子季千回?
与花争奇斗艳,他这株草就该退隐含羞,别出头免遭连根拔起。“是我的错,我不对,你人美心好,就原谅我这次,下回不敢了。”
“那好,这桌饭钱由你付。”说完,她便径自大快朵颐。
啥!?“我说季姑娘,这也太——”
“千回,不叫我千回便不应。”这男人怎么规矩就多,也不想想江湖远比民间自在许多,何苦自缚?
“好吧,千回。要我付这饭钱,敢情你打算把我押在这儿做长工抵债?”
“这倒是个好主意。”季千回认真思考这可行性。“虽然我怀疑你能否挑得起一桶水。”
有必要把他看得这么扁吗?“何必门缝里看人?”他苦笑。
“曲公子——”季千回还他狐媚一笑,虽诱人却是毒花一朵。“小女子压根儿是从窗缝里看你,何来门缝之说呢?”那更看扁人了。她的安抚一点实效也无,只有让人更挫败的份。“现下你想怎么办?”难不成真押他抵债?
堂堂曲二少成了酒楼小厮,这话传出去还得了?他后悔遇人不淑,竟遇上一个破财败家与武功修为一样高强的侠女。
他早知道一般侠女多半清贫,原因之一是溺于练功无暇营生,二是不擅理财又不懂生财,坐吃山空的结果是虽负江湖盛名,日子却过得比和尚尼姑还清贫,接济过不少侠女,他深明此理。
使女之名何等风光,可背后藏的净是无法对人言的清苦。
他以为她衣着光鲜应是特例,但看这等挥霍情状,要不落入清贫也难。
当真开始忧心自个儿了。季千回暗笑在心底,下箸之间更是多了份莫名欣喜,心情愉悦之际,也吃得更津津有味,哪怕这百味羹少了一味,两熟紫苏鱼并未蒸透,排蒸荔枝腰子稍甜,锦鸡签太油,白燠肉肉质不佳,乳炊羊肫并非以武火快炊,还有这琼花露十有三成掺水。“看你还敢不敢再这么 唆追问!”
曲翔集闻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