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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协奏曲-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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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他不是还说在横滨有个约会吗?这兴许是个机会。小野原先生,时间紧迫,咱们把赌注押在这玩艺儿身上吧。”城木从衣兜里掏出了蒙娜丽莎火柴盒。
  十一月二十八日凌晨两点,横滨伊势佐木街一带的商店都打烊了,路无行人,偶尔才有车辆驰过。但唯独蒙娜丽莎酒家依然宾客不衰,饮兴正浓。
  自动电唱机还播放着蓬蓬卜卜的迪斯科乐曲,只不过音量稍低了些。灯火辉煌的大厅内,座上客黑白相间,肤色错杂,体态妖娆的女招待也多是外国妙龄女郎,处处都充满着国际色彩。
  就在其中不惹人注意的一角,席位上坐着迹部和端口——小野原的人轮流在此潜伏监视。
  酒家外面,也有盯着大门口的眼睛。他们衣服里藏着无线对讲机,以便随时联系。
  现在是本乡敬儿预定出国外逃的最后一段时刻了。蒙娜丽莎清晨五时歇业,到那时逮不住他,整个兜捕行动将要归于失败。令人焦灼不安的是,本乡至今也不见露面。
  “看,那个人——”端口捅捅迹部。他俩没叫女招待陪酒,自己动手把冰块放入威士忌酒中,边喝边监视着大厅。此刻,他的视线对准了刚走进来的一个年轻男子,那人的步态柔韧而富有弹性,戴了一副墨镜。
  “他可不象……”迹部不感兴趣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的确不是那一位,可忒面熟,你也是见过的。”端口目不转晴地盯着那边。
  见同伙非常注意那个人,迹部也凝神望去,
  那人正在缓缓地扫视着各个座席。
  二人急忙拿起桌上的赛马报挡住面孔。
  他好象在找谁,墨黑的镜片扫来扫去地溜遍了大厅的每个角落,对结伴而饮的端口和迹部却不甚在意。
  “我想起来了……”迹部掩在报纸后面对同伴附耳低,语,“是蔷薇之家的乐队队员。”
  “对,弹电贝斯的!”
  “他来这儿做什么?”
  “恐怕不是偶然,你不认为是来会本乡的吗?”
  “要是那样……”
  “咱俩的发现就非同小可啦。”
  二人嘀嘀咕咕,嗓音都兴奋得有点儿颤了——倘若曾是在杀人现场的某人而与本乡有勾结,过去发生的一切自然洞若观火了。
  “这小子准是杀人犯了。”
  那人已面对柜台坐下。迹部死死地盯着他的后背。
  “恐吓咱们经理,敲走一亿大数的也得是他。”端口同样仰制不住情绪。苦得他们连毫毛都不曾抓到一根的死对头,居然送到他们面前,一下子来了个全身亮相!
  “马上报告。”
  迹部掏出微型对讲机,戴好耳塞,端口张着报纸掩护他。
  报告瞬即传到小野原等潜伏在里面的轿车内。
  “到底亮相了,给你俩记头功,要盯牢他!”小野原硬是压住嗓门命令道。
  过了半个小时,久候不至的本乡终于出现在蒙娜丽莎的大门内。他稍微离开先行到达的大友洋次,也面对柜台坐到高脚凳上。
  二人素不相识似地短促对视了一下,各饮其酒。本乡要的是威士忌,一边喝,一边和柜台里的女招待嬉闹。二十分钟后,他付完钱走了。大友也随着起身结帐,推门而出。
  端口和迹部跟了上去。
  夜色深沉的街上,绝无别的身影,本乡拐进一个胡同,用手中暗握着的小镜查看身后,大友加紧几步尾随上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保持在十米左右。他俩又横插入一条窄巷,这里不能通车,继续一前一后,默不作声地往前走。
  少顷,本乡停下脚步点着了一支香烟,这大概是个暗号,后边的大友快步赶上去,和他并肩走起来。
  “来蒙娜丽莎这一路,没长尾巴吧?”本乡悄声问。
  大友语含轻蔑地笑着说:“东京到横滨这么一小段,换了好几次车,还有个出差儿?”
  “我想你也不能含糊。”
  “你非得今天走呀?”
  “等消停消停再飞回来,到时候还得鼓捣新的买卖。这回不认也得认啦,全怪那俩笨蛋!”
  “不干掉他俩,你我也都悬哪。可话得说回来,我单枪匹马敲小野原倒是得把了。咱俩二一添作五,算是分手礼。”
  大友话音未落,前边不远的拐角处,冒出来三个黑影。二人吃惊地站住了。而身后也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看,又是三个黑影。那些彪悍的身姿,象老虎钳一样前后两路围堵上来……


  

第28章 死神的演奏
   那须高原正值隆冬。从那须汤本沼火山公路北上,邻近茶臼山可见缕缕火山烟的地方,有一座富丽堂皇的花园洋房。大门旁的门垛上嵌着一块刻有“小野原兴业公司那须山庄”字样的方形木牌。
  这幢钢筋混凝土结构的两层建筑,附有一层地下室,原属大阪某金属加工机械公司的经理所有,后因公司破产,转卖给了小野原。小野原又将山庄修葺一新,准备待价而沽,转手渔利。
  这里现在成了绝好的监禁场所。从横滨兜捕到的大友和本乡就关押在地下室里。
  那须这一带地方,山环峰回,温泉星罗棋布,处处呈现出大自然的慷慨赐予。它行政上辖属日光国立公园,但地理位置却相当闭塞,在这白雪皑皑的季节,哪里见得到举家远足或结队漫游的人群?而小野原这那须山庄,又远离村庄和滑雪场,被郁郁苍苍的红松林围在浓荫深处,里面发生天大的事情,任谁也难以察觉。
  地下室的一间库房里,三名大汉轮番凶狠地拷打着捆绑在椅子上的大友和本乡。小野原和城木注视着两个俘虏的表情。
  “停一停!”
  小野原一声令喝,部下们住手了。
  大友和本乡是借着夜色掩护,直接用车押送到这里的。当天下午便开始审讯。开审之前,小野原指使部下先痛殴二人一顿,一是要给他俩来个下马威,二是要好好出一出被愚弄多时的满肚子的恶气。
  大友和本乡均已鼻青脸肿,面目全非了。血不住地从被打裂的嘴唇和别的伤口里流出来。整个密闭的地下室内阴森森的,霉湿的空气中夹杂着一股血的腥味。但就在他们的头顶上,明净的晴空之下,却是阳光绚烂的银色世界。
  “说吧,把该说的都给我说出来。要是还想瞒着点什么……我小野原是干啥吃的,你俩心里有数!”小野原这几句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他满以为如此一来:二人非向他叩头求饶不可了。
  小野原错了,那两个竟同时望着他笑开了。两张肿得破了相的脸,裂开的唇,滴血的伤口,笑得怪模怪样地,好不疹人!
  “谢谢,谢谢你的隆重欢迎……,我们早就死了心了。”大友先开了口。
  “当——然!从我这儿逃出去是绝对办不到的,你俩就痛痛快快,有啥说啥吧,那样才能保住小命。”
  “笑话!就凭你,肯给我俩留条活路?不过别误会……我俩……谁也不怕死,一开始就是豁出命来干的。最后倒是想见见你,也好把话说说清楚。只是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大友回视小野原的目光喷射着满腔的仇火,没有丝毫的畏惧与胆怯。在气势上,小野原反倒显得差劲多了。
  “那么,我倒是想见教见教,你干嘛要这么跟我过不去?”小野原说话的口吻缓和了不少。
  “哼,只要一提宫根汽车修配公司,你不觉得亏心吗?”
  “宫根……”小野原寻思了半晌,方才想起一桩“小事”,那不过是他略施小计吃掉的一家小企业。对他来说,这样的事情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如果还能记得有这档子事,那家小公司也就算有幸啦。
  “宫根夫妇是养育我的大恩人哪!我五岁就父母双亡,多亏没有孩子的远亲宫根两口子收养了我,直到中学毕业……。后来,我迷上了音乐,立志自力谋生。宫根夫妇出事的时候,我正在纽约的一家俱乐部里弹贝斯。等我马上飞回日本,才知道是遭了你的毒手。小野原,这是和杀我亲生父母一样的深仇大恨呀,此仇不报,我还能叫个人吗?”
  宫根汽车修配公司,企业虽小,占地面积却很大,小野原眼馋的正是它的那块地皮。
  他先唆使自己集团的某黑公司出面,用假期票坑骗了富根夫妇,搞得两口子的企业银根紧俏,周转不灵,随后又让他自己的金融公司趁虚而入,表示“同情”,给予贷款……。就这样,先设圈套后加暴力,易如举手之劳便夺占了修配公司的土地和建筑。被逼入绝境的宫根夫妇,双双关在汽车里,引进汽车的排气瓦斯自杀了。这是发生在两年前的事情。
  “老两口在留给我的遗书里,把你们的卑鄙毒辣写得字字血泪。我晓得你小野原手段通天,能巧钻法网,控告你是无济于事的。所以不得不黑来黑吃,血仇血报!开始我打算用枪干掉你……”
  大友浪迹美国期间很喜欢玩枪,决计为宫根夫妇雪耻后,便经常专程去东南亚苦练射击本领。
  “在东南亚,我知遇了三个人,一个是永坂良司,他也恨你。另外两个都恨城木圭介。于是我们同心合力筹划了一个一石二鸟的行动方案,存心冲你们两个下茬子。”
  “嘿嘿,说来说去,不管有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们追求的,到头来还是钱!你说我卑鄙,你们有什么两样?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强者生存的结构。这也是自然界的法则嘛。”
  小野原反过来嘲笑大友了——在这场生死搏斗中,他是赢家。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该听听你的了?”小野原鹰似的目光,移到了本乡身上。
  本乡照样视小野原如无物,伤肿的脸上,浮现着扭曲的怪笑,“那我就不谦让了。”他从容不迫地环顾一遍围着自己的几张脸,“本人首先对你们的调查能力表示钦佩。能摸到蒙娜丽莎来,有两下子唉。”
  “那是城木先生的功劳。来而无往非礼也,你冒充城木先生骗了我们,他也就冒充本乡先生回敬你们一下,哈哈……”
  一提到城木,本乡顿时正颜厉色,不再往下斗嘴了。两只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直愣愣地死盯着小野原身旁的城木。
  这象是另一个自己在用两把寒光闪闪的利刃剜割自己——城木不敢正视本乡的眼睛,他感到惶遽、恐怖,心里慌乱作一团,周身冷飕飕的。
  ——终于捉拿到了无时无刻不在危及自己的生命,损害自己的形象的恶棍,照理应该觉得轻松和庆幸。但此情此景却引发了一种截然相反的心理变化。
  他实在不敢正眼瞧一下手脚被缚,惨遭毒打的本乡的样子。这不能用同情、怜悯之类的感情来作解释,有比这更深切的东西在摇撼着他的心。
  “怎么就象是打在了我自己的身上?”
  的确,不惟相貌一致,而且脉管里流着的,是同根同源的血呀!灵与肉的感应,情与思的感应,自然的与超自然的感应交织在了一起。城木如背芒刺,如进鼎釜,或许一个心脏病患者发病时的痛苦也莫过于此了。
  “你和我是同一个爸,可我为什么得不到温饱,得不到保护,得不到疼爱?你们凭什么偏偏把我一个人遗弃在暗无天日的地狱里?就为这个,我恨你!恨你——”本乡不是在说,也不是在喊,而是在哭——别看他眼睛里并没有一滴泪。
  孩提时代便萌发出来,并随着岁月的流逝而与日俱增的仇恨,从他还流着血的嘴里喷泻而出。这仇恨无疑是幼稚的,然而却是冥顽不化,永难泯灭的,因为它植根于一个孩子还不解人生时的心灵上的创伤。
  城木至今才明白,绫子的离乡背井,并非是由于父亲的死,而是在父亲还活着的时候,她就决心要解脱同父亲的不可告人的关系,独立抚养等于是没有父亲的敬儿。含辛茹苦,赤贫如洗的绫子总是对孩子说:“敬儿,你就当没有爸爸吧。”
  但对于一个挚着地探寻着自己生父的孩子来说,妈妈这样说反而更激起他对爸爸的渴盼与向往。稍稍长大了一些,不知怎么被他晓得了父亲的秘密,这个棚户区里长起来的野性的男孩,就一次又一次地溜到名古屋城木直也的住宅附近,偷看不允许相认的父亲和没有权利进去的家。
  “我亲眼见到你们的日子过得那么富足,那么快活。我和可怜的妈妈偏要忍饥挨饿活受罪!”
  少年本乡窥探到的,不是魂牵梦绕的深沉的父爱,而是甘于遗弃亲生骨肉的冷酷!展现于他眼前的那个丰裕舒适的家庭,包藏了一颗幼小的心灵怎么也无法理解的罪孽和人世间的不平。他恨开了那个绅士风度的父亲,但更恨年相仿佛的城木圭介。本来是一父所生,面貌又如此相象的兄弟,为什么一个鲜衣美食身居洋楼,另一个却象条野狗似地流浪街头?城木圭介是第一可憎的——这就是他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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