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说过我至少会留到看到结局的那一刻。”
仙道摇了摇头,却并非带着嘲讽或者同情的神色。
“神公子。”终于说出这个名字,他的声音里有微微一震,“我相信他会来的。”
花形只是微笑了一下。
“那么就拜托你去了结吧……”
“花形……”
“我累了。”花形扶着几案站了起来,“但是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雅子小姐至死也不知道的一个答案。”
“那件事……”仙道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了,“是他……”
“八年前他曾对我说过,他亲眼见到了废掉神公子武功的人。那一夜他察觉到响动追了出去,然而却没有追到。虽然他什么也没说,并且也没有任何证据,但是我知道,他始终在怀疑一个人,尽管他拒绝相信。”
仙道全身一震。
“那么他当时在雅子面前,说‘没错’的意思,莫非是他终于证实了,那个人是——”
“他的父亲。”
另一个声音接过来说。
仙道霍然回首,神公子凝然不动地站在那里,脸色比花形还要苍白,如同一个倏然而降的幽灵。
第四十七章 回首镜中非我
“七年了。”老人叹息,“离我将海南的掌门交给你的那个时候,竟然已经有七年了。”
流川悚然一惊,他突然明白这个人是谁了。
高头掌门,应该已经逝世七年的海南高头掌门!
牧一时没有作答,似乎也是心潮澎湃,但当他开口时语气已沉稳如常。
“如果我能够早一点认出师父,想来一切就会大不相同了。”
高头注视着他,目光竟显得异常慈和,隐隐仍是当年注视爱徒的神情,道:“你是何时认出我来的?”
“直到在山王的时候。”牧的目光也竟有罕见的柔和,“即使师父的武功有所改变,然而弟子还是能够认得出来的。”
“你想必要问我,为什么隐名诈死七年?”
“不。”牧道,“这其中原因,弟子大胆也已经猜到了一二。”
高头似乎有一丝惊讶,微笑道:“你猜到了什么?”
“蕙谷夫人。”
流川一时怔住,半晌才想起这是什么人的名字。“难道……”
却听高头道:“不错,确实是为了她……但她原本就是我的女人!”
“那你为何不娶她为妻?”流川脑海中转过这个念头,却不知当年高头遇见蕙谷之时,自己已与师妹成亲,海南门规森严,容不得他另娶其他女子。后来高头承继海南掌门,不得不与蕙谷分离,而当时藤真景玄恰逢少年,游历其地,偶然受伤为蕙谷所救,遂对伊人一见钟情,才引出另一段孽缘。
“当年是藤真景玄玩弄手段,迫她嫁入翔阳山庄的!”高头冷冷道,“若非她那时已怀了我的儿子,她早已自尽了。”
牧点了点头,目光中掠过一丝黯然,道:“是阿神吧……”
“那时候你应当就看出来了……所以才会用他来挟制我吧?”高头微微一笑,“她嫁入翔阳本是秘密,我也一直以为她失踪,直到那年……”
他没有再说下去,流川却已明白,那年海南掌门携弟子造访翔阳,于是不知在什么机缘之下,他们竟然重新相见,再续前情,题在书页上那首诗,或许便是当年传递的暗号。
而终于在高头离去之后,这个秘密被藤真景玄所发现。
烛火摇摇,神公子清明的眸子中,闪动着流转不定的光。
“当他知道我不是他的儿子的时候,他表面上一直不动声色,但是暗地里,却出手废掉了我的武功。”瞥了对面的花形一眼,阿神道,“原本他想杀了我的……但是我的母亲……她用一死请求他留下我的性命,所以我才会继续以翔阳二公子的身份活了下来……”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原来如此旖旎妩媚的传说,其实是根本不存在的……
仙道怔了半晌,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秘密的?”
“在我的母亲去世一年之后,终于有人告诉我一切真相。他对我说,虽然我已经失去了武功,但是我还可以用别的方法生存下去……他教给我机关暗器,易容用毒,而在明中我则从母亲留下的典籍中学习医术……”
“那个人是谁?他又去了哪里?”花形突然问,神情极为迫切,但阿神只是摇了摇头。
他扶住了自己的额头,似乎要竭力驱逐走在那里潜藏了许久的一切记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当时阿神他始终不知道,师父你……就是他的父亲吧?”
“当然。”高头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之意,却近乎悲凉,“我告诉他,他的父亲,是海南的掌门,盖世的英雄……这样的人,自然永不会做出埋名诈死,设计报复这样的事情。”
“于是师父你……终于暗算了景玄先生?”
“他早有宿疾,我不过是促他早死而已。”
这句话他说来平淡,流川听来却感到了一丝阴沉之至的冷意。
“但他既然令我的儿子一生不能再练武,我自然也要他的儿子付出同样的代价!”
流川心中一凛:“难道他……”
他听见牧的呼吸也停顿了一下,道:“那么师父你……”
高头摇了摇头,惨然一笑道:“但是我没有想到,我的儿子……他竟会为了保护藤真,向我下手!”
牧面上终于出现惊愕之色:“他……为了保护藤真?”
“是的,我的儿子……他真是绝世的天才……”高头失笑起来,“那是我唯一不能解的毒,因为只有这种毒不是我教给他的,也只有这种毒不是我能了解的——”
那是碧髓玉衣,只在药圃中种有的碧髓玉衣。
本是风姿绰约,清逸出尘的奇花,但是只要稍稍加以一两种引子,也就可以化为杀人无形的毒药。
——那到底是谁的错呢?
“我本来应当已经死了,却没有想到,救我的竟是栖芳园的兰花……”他的目光在一瞬间失神,喃喃道:“这是你冥冥中的意思吗……你到底是为了护佑我,还是为了报复我呢?”
流川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会成为长谷川府上的园丁,而他虽然侥幸得免一死,大概也已元气大伤,非七年不能补偿——想到七年中他一直潜伏在翔阳,神鬼无人能觉,不禁打了个寒战。
“所以为了复仇,你才利用医术之便,在江湖人士身上下毒吗?”花形注视着阿神,目光里却非严酷或者轻蔑,而是带着一种难测的忧郁。
“不。”阿神抬起眼睛,目光灼灼,“你可知翔阳之外,我医好的第一个病人是谁?”
仙道虽然聪明强记,但是哪里想得起这个。“谁?”
“寒雨归吴叶原岚。”阿神的目光逐渐漂移,似乎望着很远的地方,“也算是一位江湖名侠吧……”
“他……”仙道讶然,“他不是已经死了很久吗?——难道他也是……”
“当时他身上中的,是一种罕见的剧毒,而在为他验伤的时候,我发现了他的秘密。”阿神淡淡道,“你不知道吧……六年以前常浦山庄震惊江湖那一场血案,有他的一份。”
仙道一惊,花形看到却只是微微一哂。
“他被治好之后,便要杀我灭口……”阿神冷笑了一声,“若非我临机应变,借用他身上用药引起的自然反应,编出一套我已在他身上施毒的谎话,我早已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仙道长长叹息了一声。“从此你便化假为真?”
“已经做出了这一步,你以为我还能够有退路吗?”阿神冷冷地道,“当年我只有十四岁……你可以告诉我,既然被自己称为父亲的人物或者什么江湖名侠都可以做出这一类事情,除了我自己,我还能够相信谁?”
他苍白的面颊骤然添上嫣红的血色,仙道触到他的目光,心中一悸。
“你当年在翔阳看到的送药之人,便是交接解药用的。被我控制了的人,也将他们的同伴共谋下属之类介绍来让我医治……而这一张网便越布越大。随后我便得知了飞云剑客——那时他已化身为山王的堂本掌门——的秘密。他为防止背叛而使用的手段,只有我能够化解……”阿神道,“但其实我并没有想做得更多……我使用的一切手段,也不过是为保全自己,趋利避害而已。”
“直到七年之后,我的功力才几乎恢复。”
“而后您便托身为山王掌门?”牧的态度一直保持很平静,似乎这一切都与他完全无关,这时却突然问道。
“那只是与深津的一个协议。”高头笑了笑,“我为他杀死那个‘堂本’,我离开后,他便掌握整个山王的权力。”
“而师父你的目的,只是向藤真复仇而已吗?”
“是的……其实我本来一直希望这能够由我的儿子的手来完成。我知道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会越来越明白藤真景玄到底毁掉了他的什么,知道他会越来越嫉妒藤真的存在,他心中仇恨的印痕会越来越深——但我直到那时我才明白,他永远也无法向藤真下手。”
“为什么?”牧的嘴角泛起一丝奇怪的微笑,“因为他身无武功?”
“不,”高头长长叹息了一声,“因为藤真是他终生想要成为,却永远无法成为的那种人。”
流川一直凝视着牧的眼睛,仿佛从中读出了什么;牧察觉到了他的注意,却没有望向他。
“我始终不明白谁能够制造出那样一册群芳谱,却原来是师父您啊……”牧的声音里带着叹息的余音。
“假如藤真景玄有灵,我要让他看到他那个武功绝顶,不可一世的儿子,将要落到什么下场……”高头淡淡一笑,“我曾以为我已看破他剑法的奥秘,可以命令赤木去将他击败——但是我错了。”
“因此您才与深津达成那个协议,甚至不惜使用迷药这样的手段吗?”
“我想看一看,如果他失去了他的剑,他将会成为什么样子。”高头道,“但是你并不知道……在他来到我面前那一刻,我突然发现,七年来我已经累了。假若在那个时刻,在那样的情势下,他有一丝一毫惊恐畏惧,也许我就会放弃……但是他没有——并且……他居然又得救了!”
他突然发出一阵失控的狂笑,五官随之扭曲起来,显得更为可怕,流川心头掠过一丝迷惘。
不知为何他突然记起了田冈那时的话:“你还没见过他二十岁的样子……”
爱怨恩仇,纠缠入骨,一代少年英雄,竟然消磨至此——
牧的目光中掠过一丝难测的悲凉。
“那个时候,其实……您是希望死在他手里的吧,师父……”
“那时你也不过是想来救他吧……”高头平静下来,神情中有几分疲惫,让他显得异常苍老,“我知道你是憎恨我的。”
“是的。从七年前我就知道您没有死……”牧道,“七年来我无时无刻不生活在忧惧之中,我知道我赌上我自己和整个海南的名誉,不过是在自欺欺人。您依旧在操纵着海南,而我不过是您台前的一颗棋子。”他笑了一笑,带着几分嘲讽,“在您所做一切面前,我才知道所谓天下无双的赤曜刀法,是何等的空洞和无力,海南掌门的名号,是何等的可笑和虚妄!”
“你是为此才放弃掌门的位置吗?”高头深深注视着他,“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救我?即使因此引起藤真的痛恨,被他认为是一切事情的主谋……”
“我不能让您死在他的手上。但是,”牧再一次深深地拜了下去,抬起头时,目光刹那变得冷峻如冰,“我要亲手杀了你,师父。”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告诉我们这些?”花形问。
阿神面颊上的血色消退下去,双眸却变得更亮。
“因为我要救你。”
仙道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确实是他吗……诸星?”
“是他。”阿神不知为什么全身骤然一颤,接着道,“我已取得解药……虽然不知道是否太迟,但是我希望能够试一试。”
“你并没有义务要救我的命。”花形淡淡道。
“花形!”仙道叫道,“你答应过我的!”
花形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仙道自知这次算不得“我把解药带来给你”,却仍不死心。“花形……”
“花形。”阿神在他身后突然道,“雅子是死在诸星手上的。”
花形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他。
“我的确曾以为握有了天下无双的医术,就可以掌握他人性命于手中,生死不过是随意的玩笑,直到她死。”阿神的声音很低,却很清晰,“我没有能救到她,但是这一次,请你让我救你,”他一字一字说,仿佛那几个字是带着血从胸腔中迸出的一样,“就算是为了他……花形!”
花形沉默良久,长叹了一声。
“是的,我曾经有过诺言,”他的目光带着沉静的淡漠,仿佛又溶入六年前翔阳山庄门前的月色之中,“不管这一次结局如何,我都会带他走。”
阿神回望窗前,苍白的面庞上掠过一丝幽暗的微笑。
“明天……会下雪吧……”
今夜无月。
高头的神色没有一丝意外。
“你知道我已活不长。”
牧点了点头,却毫无一丝犹豫与动摇之意。
“是为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