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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
“啊！竟然是传说中的相亲对象追来了呢！”率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凉子，只见她放下刀叉，拾起餐巾一角擦了擦嘴，状似悠闲地望了室井一眼，满脸都是嘲弄的神色，“确实是富有紧张感的代理刑事部长啊，在搜查现场和自己未来的妻子联络感情真是很有创意的做法。”凉子一向是睚眦必报的人，由此可见一斑。
“…………”室井不说话，微微地抿起嘴唇，额头青筋暴起，看得出来，他已经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做一个高层官僚说实在的也不太容易，尤其是有凉子这样的下属的话。
“放轻松放轻松，对方可是重要的相亲对象，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女人，”凉子挑一挑眉，嘴角扬起揶揄的笑意，“就算你是警视厅的代理刑事部长，人家可是未来日本首相的千金小姐，再说，人家现在跑到这里来，怎么想都是应该有重要的事情才对，你要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人家发一通脾气，可能会一举毁了你的大好前程也说不定吧？”
“松藏薰？”室町由纪子停下刀叉，显然也有点惊讶地望向室井，“代理部长，你是要和松藏家的那个松藏薰相亲？”
“…………”室井的嘴唇抿得很紧，表情更是铁板一块，他看了由纪子一眼，微微地点了点头权当回答。
“居然是那个松藏薰……”由纪子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她望了望室井，再望了望凉子，再对着自己的盘子发了一会儿呆……
她没有说话，说话的，是青岛——
“我吃完了，你们慢用，我去查查看这里还有没有什么线索，”把盘子往前面推了一推，青岛出人意料地第一个站起身来，他的表情有些异样，不但没有带着傻乎乎的招牌笑容，脸上的肌肉还明显地有点僵硬，眼睛的颜色也黯沉了不少。
“我看我也去好了，反正我也吃饱了。”我连忙也把盘子一推，跟着站起身来，对众人挤出一个微笑，餐厅里的气氛已经变得十分古怪，我既不想知道由纪子在发什么呆，也不想知道青岛为什么突然起身，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许凉子和由纪子想和那个松藏薰见一面，但我这种永远和上流社会没关系的人可不想介入到代理部长的相亲中，破坏别人姻缘的人是会被马踩死的。
只是……现在要走，已经来不及了，餐厅门口出现的一个耀眼异常的倩影让所有的人都是一楞——
一身式样繁复一看就知道是超高级品的和服，深紫色锦缎上用银粉、丹砂等手绘出一朵朵藤花，累累藤花一直从领口处延伸到裙摆下方，长长的袖子在初秋的阳光下微微拂动出令人目眩的光彩，……那光彩并非完全是锦缎的光彩，因为仔细看才知道，那锦缎料子上还盖着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在华贵富丽之外，尤其多了点浪漫灵动的味道……
确实是即使男人看到都会忍不住赞叹的云裳华服，我发誓，我甚至听到了紧身癖岸本流口水的声音，也许是想到了他所崇拜的紧身衣美少女战士们穿上这件和服会有怎么样的效果吧？但是……相比衣服，穿着这样的衣服的少女却并没有可以卓然立于衣服光彩之上的美貌。
长长的柔顺地披散着的黑发，粉白的微笑着的鹅蛋脸，无论是眉毛眼睛或者鼻子嘴唇的形状和神气都是那么柔顺，眼光永远都是以45度角望着地面，偶尔和任何一个人接触时都露出那样讨好般的可怜兮兮的笑容，象一只容易受惊的云雀。
果然，即使是同为上流社会大小姐，个体与个体之间还是有很大的差异的，忍不住看一眼凉子再看一眼由纪子，我不禁暗自感叹，看惯了凉子和由纪子这种超级自负的女王型，再看看松藏薰这种简直和小兔子没多少不同的类型，这其中的反差一时很难适应。
“这个……就是要和室井警视正相亲的……”我听见岸本悄声嘟哝，也不知道是在问谁，或者仅仅是自言自语，“真是…………”
“这样的女人，就是未来的警视总监夫人？”居然连凉子也在小声感叹，声音很轻，不过还是听得出话中的惊讶不信成分占了大多数，“我真不该光从资料上看的……这个女人也太……”
“你原来不知道？”这一次，是由纪子的声音，“我还以为驱魔娘娘无所不知呢。”
“知道一个傻女人是什么模样也没什么好炫耀的！”凉子反驳，可能还奉送一个白眼也说不定。
“松藏薰是日本上流社会有名的适合做老婆的女人排行榜TOP
THREE的千金小姐，相当有名的。”可能因为占了上风，所以虽然被反驳由纪子也没有露出生气的样子，反而更压低声音窃窃私语，除了室井以外的所有人都伸长耳朵……
“适合做老婆的女人排行榜TOP THREE？这是什么无聊的东西！”
“因为一看就知道是丈夫不管做什么都会全心服从的类型吧，”由纪子继续解释，对凉子的孤陋寡闻报以充满耐心的眼神，“象她这类型的女人娶回家去做正室可说是十全十美，家世好、不但父亲是未来的首相人选，两个哥哥也都前途无量；有钱，她母亲出身大财阀家庭，给女儿的妆奁绝对会令人满意；性格温顺，绝对的生命以男人的意愿为意愿，无论是养情妇还是在外面召妓都不会引发家庭战争……”
“喂，由纪子，问你件事！”凉子突然打断由纪子的介绍。
“什么？”不明白凉子是要说什么，由纪子疑惑地问道。
“有没有不适合做老婆的女人排行榜？”
“有啊，TOP
ONE是药师寺警视正你啊，”终于明白凉子是要说什么，由纪子立刻反将一军，当然，她这样说其实也没什么错就是了。
“连在这种排行榜上你都排不到第一，你做人还真是失败，”奈何凉子的脸皮当真是比城墙拐弯还厚，由纪子的嘲弄在她精致白皙的脸上连红痕都不会留下。
“室井部长正在看我们，请你们两个不要再讨论了好不好！”虽然也听得津津有味，似乎没立场去纠正两位上司，但相比谈得意兴湍飞的两人，我至少还有看到室井正在盯着她们两个，脸色十分难看，绝对可以把一打小孩子吓得大哭不止。
“是代理部长！”凉子纠正道，非常认真的模样。
我有昏倒的冲动！
但我毕竟没有昏倒，因为室井代理刑事部长终于说话，“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松藏薰小姐？”
III
低垂着脸，松藏薰整整一分钟都没有说话，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她突然开口，声音细如蚊蚋，“室井君，以后请多多指教了，”说着，她突然跪倒在地，对准室井深深地拜了下去。
所有的人——包括室井本人在内全部石化。
“所谓最适合做老婆的女人，就是这种居然还使用古早年代的陈腐礼节的女人吗？”在这种时候，凉子依然保持的敏锐反应并未引起众人的回应，实在是因为大家都已经看得目瞪口呆。
“这个……松藏小姐，请快快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室井显然震惊得比谁都厉害，他僵在座位上，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才适当。
“闻得将为君妇，我心既喜且忧，如秋叶片片纷乱不定。”低垂颈项，松藏薰语调婉转温柔，态度更是恭敬已极，但听的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是漫画的话，我想，室井代理刑事部长此刻额头上肯定是布满黑线。
“这女人平时都这么说话？”凉子竟然还发得出议论，当然，她现在也只能和由纪子交换交换心得。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和她说过话，不过，她出身高贵，外祖母是公卿华族出身，可能从小的教养与众不同也说不定。”由纪子小声回答。
“倒真是与众不同的教养，”凉子不以为然地道，“她不会说话时还先看一遍万叶集吧？”
“不知道，不过她肯定能把万叶集倒背如流就是了。”由纪子显然对这个松藏薰也没有什么好印象。
“她就是室井先生你要相亲的对象？”这一次，说话的是青岛，他会在这种局面下开口已经莫名其妙，居然一开口就是这样直接的问题更是让我吃了一惊。
“是的！”室井点了点头，看不出表情如何，连声音，也是平板无波。
“室井先生打算和她结婚吗？”青岛瞪大眼睛，眼角闪过一抹阴影，一抹在他俊朗阳光的面容出现，格外显得突兀的阴影。
“…………也许，是的。”室井的目光并没有放在青岛身上，他简单地点了点头，似乎十分冷静，但从我坐的角度，我分明看见他放在膝头的手紧紧地捏成拳头。
“…………”
“…………”
室内突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青岛皱着眉头望着室井，表情十分奇怪，并没有写着愤慨、失望、沮丧、痛苦……任何一种单纯的感情，也许每一样都有一些影子，但更多的，还是迷惑，并非对室井的决定产生的迷惑，可以看得出来……这种迷惑更多的来自他自身……
“是因为……要完成约定，所以，必须这样做不可吗？”再开口时，青岛的脸上闪过豁然和领悟。
“…………”又是长久的沉默，室井的目光，始终投注在桌面上，似乎那里集中着整个世界的奥秘。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室井先生就按照自己选择的路一直走下去吧！”青岛扬起脸，用他一贯的爽朗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时，跪坐在地板上的，始终低垂着脸，一言不发的松藏薰微微抬起脸来，羞怯的眼睛里闪过微妙的光，樱桃般的唇边划过笑意，一抹让我后背发凉心头发毛的笑意……
还来不及仔细去想为什么我会觉得后背发凉心头发毛，凉子和由纪子已经跳了起来，极其突然地，几乎同时跳了起来——
“怎么回事！”凉子瞪大眼睛，美艳的脸庞上写满了惊异之色。
“这是怎么回事！”几乎是在同时，由纪子跳起身来，四下张望一番以后，黑眸睁大，脸色煞白，仿佛白日见鬼一般，盯着室井、青岛和松藏薰看了整整一分钟，然后，她缓缓伸出手去，在自己的头发上摸了一把，然后，伸出手掌放在我的眼前，“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被由纪子脸上非同寻常的神情震住，虽然完全不知道对方伸出手是让我看什么，但我还是低下头仔细去看，只见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掌上，沾着露珠，越发显得肌肤晶莹肌理细腻，“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室町警视？”我抬起头，问了一句连自己事后都觉得自己当时真的是其蠢无比的问题。
“水？什么地方来的水？”见由纪子伸手也探身过来看的岸本却惊讶地叫了起来，一边惊叫，一边伸手去摸自己的脑袋，“怎么连我的头上都有？”
真的，他再摊开手时，手掌上同样也是湿漉漉的，我吃了一惊，反射性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在感觉到手心里的湿意时呆住了，初秋的凉爽天气，呆在这无风无雨的房间里吃饭，头上怎么会有水？
不、不仅仅是头上有水，我四下张望一番，地板，是浸润着水气的暗黄色；桌子上、椅子的靠背上；甚至，岸本随身的那只公事包上，到处可见一层水汽凝结成的细密水珠，我喘了一口气，目光掠过由纪子和岸本的脸，最后，我望着凉子，他们的脸色都是那种骇异过度的苍白颜色，连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凉子，此刻的脸色也十分难看，而我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脸，但却可以肯定，我的脸色也绝对不会比他们好多少。
“这……这些水是怎么回事？”岸本嗫嚅着，盯着自己湿漉漉的手心，仿佛那不是水而是血一般，声音发颤，人也瘫在椅子里，似乎连坐稳的力气都没有，“这……这房子难道……漏水？”
“绝对不是漏水，”由纪子慢慢坐回原位，她虽然同样脸色发白，嘴唇发颤，但比岸本镇静得多，她的声音很轻，但在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的房间里，每个人都能听得很清楚，“如果是漏水不可能这么均匀地分布。”
“这些……”我仔细地去看桌面上的水珠，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在不由自主地打颤，“这些……更象……象”我咽了一口唾沫，知道自己接下去要说的话十分荒唐无稽，“象是蒸馏水……但不可能有人在这房子外面加热，毕竟房间里既没有水，我们也没有感觉到热……”
“这水……是不是有人带进来的……”凉子转动着眼珠，仿佛在计算考量着什么，又仿佛已经有所判断，只不过在思考怎么样阐述，“有人把水汽带了进来……”
“人……怎么可能把……”我不假思索地反驳，却在看清凉子视线方向时突然有所领悟，“你是说……是……她难道，”在吃饭的这一段时间里，这间大厅里总共只来过一个外人，我自然明白凉子指的是谁，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