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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存放小说类图书的地方是按照作者的名字分类的。因为已经忘了那本小说作者的名字,所以泰造只好循着记忆里那本小说的书名在书架之间来来回回地找。不过,要在如此庞大的书海中寻找一本,实在是不太可能。
“这样下去不行啊……”
找了一会儿实在是找不到,泰造便来到了位于图书馆一角的问询处。那里有几台专供检索用的电脑,旁边还放着说明书。可泰造将那说明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还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云。没办法,他只好向一位年轻的女馆员求助。女馆员极为和气,为泰造熟练地操作起电脑。
“我想找本小说,可是作者名字给忘了……”
“没关系的。您能告诉我书名吗?”
“唉……好像是叫《性爱的审判》吧——啊呀,不对,好像是《对性爱的审判》……”
“好的,请您稍等……性……爱……噢,有了。是《对性爱的审判》。”
“哦,果然是那个名字啊——书在哪儿?”
“在最前面的书架上。最靠近这边的。”
“哎呀,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啊。”
这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小说——
泰造感到有些意外。
“这本书的作者好像是本地人,所以就放在了“本地作家”的架子上。”
“是这样啊……”
泰造感到自己的心脏怦怦跳了起来。
这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向女馆员道了谢,泰造来到了她说的那个地方,果然在标有“本地作家”标签的书架一角找到了那本小说。泰造抽出书看了看封面,的确是那本书,他马上扫了一眼作者。
“六村薰——”
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泰造拿着小说回到了问询处。
“能不能再帮我查一查这个作者的资料?”
听了泰造的询问,女馆员啪啦啪啦地敲着电脑键盘,很快就做了回答。一个非常意外、非常令人吃惊的回答。
这样的结果自己预料过吗?
这种可能性自己假设过吗?
“怎么会这样……”
泰造无力地坐在身边的沙发上,膝盖上拿着那本小说的手在轻微地颤抖,几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几十分钟过去了,泰造一直都没能站起身来,只是直直地盯着膝盖上那本小说的封面。脑子里萌生出一个想法。
年轻的整形医生所讲的那个事件也许大部分都是正确的。不过,整个事件中有一点必须要修正。
泰造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停颤抖的手指,微微张开了干燥的嘴唇。
“那孩子——绝不是自杀!”
四
为了S君而举行的集会
电话响起的时候,正是七月三十号的夜晚。
因为班级通知是按照学号的顺序互相联络,所以轮到我家时是前泽妈妈打来的电话。那起听筒的是正要去厕所的我。
“是的。好象要说S君的事情。可是大家也都知道了。传言早就传开拉。——反正就是要说说这个事儿。”
“我知道了。恩,是……是九点半吧……”
在手边的传单背面,我记下了集合时间。
“还说一定要戴胸牌。好象是为了排除可疑的人。噢,对了,还说要尽量两个人以上一起来。”
“好的,我一定按照要求去做。”
前泽的妈妈还说下一个联络电话也由她来打。
“暑假里很多人都旅行去了——都不在家可真麻烦呀。”
我放下电话,从刚才就一直盯着我看的妈妈问了一句:“谁?”我把电话里说的事情跟妈妈讲了一遍,妈妈的脸就像玩具店里的橡胶面具一样不愉快地歪了一下,
看样子她一定想起了那天我看见S君吊死的那件事了。
我上了楼梯,回到卧室,正巧碰上美香和S君正在小声地叽叽喳喳说笑着什么,看上去很是开心。我特意把装着S君的瓶子举到眼前,对他说:“听说明天学校要有一个集会,好象是要对大家说你的事情。”
“吓我一跳!别突然把我举起来啊!”S君在蛛丝上微微移动着,寻找一个平衡点。
“——啊?说我的事儿?”
“不过前泽的妈妈说大家好象都已经知道了。”
“啊?都知道了?反正也是,流言这东西穿得最快了。”
“S君也跟我一起去吧。说是要尽量和朋友一起去。”
“朋友?我跟你去也没什么意义啊。不过算了,跟你一起去吧。该对什么人提高警惕,我们俩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我就一个人留在家里吗?”
美香似乎感到很遗憾。
“把小美香也带去吧?注意别让老师发现就行。”
“带上你一个就够让我操心的了,把你们俩都带上可不行!”
“最不济被老师发现了,就编个理由呗。就说‘爸爸妈妈都不在家,把她留在家里不放心,所以就带出来了’不就行了?”
“行倒是行……”
美香充满期待地问:“可以吗?”没办法,我只好说:“如果能顺利把你带出去,那就行。”实际上这才是最困难的。以前,因为我要把美香带到学校去,妈妈大发雷霆。而且明天参加集会的时候恰好是妈妈在家的时间。
“先不说这个,S君的瓶子又怎么带出去呢?”
“放到书包里行不行?”
“背着书包有点儿怪啊,又不是去上课。”
说着,我突然间想起一件事。我伸手从书架上图鉴的旁边抽出了本来要带给S君的茶色信封。
“S君,你还记不记得这个?”
我从信封里抽出稿纸给S君看。
“放假那天老师发回来的。那天我就是因为要把这个带给你才到你家去的。这里面还有这个呢——这篇作文,总觉得让人不舒服。”
“你读了?”S君突然压低了声音。
“恩,读了。我知道,这么做不太好……”
“扔了它!”S君突然打断了我的话。
“啊?为什么啊?好不容易写成的作文。”
我一边说一边扫了一眼作文的稿纸。那个题目——《邪恶的王国》,还有S君乱糟糟的字迹。
第一张稿纸上隐约可见小小的叉形记号的凹陷。
“は、ん、靴、い、物、で、ど、せ。”
我无意间把打着叉形记号的文字念了出来。S君突然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叫声:“我不是说快扔了吗!”
我吓了一跳,低头看向S君。
“怎么了?”
但是S君却什么也没说。
“哥哥你就快扔了吧……”美香小声地说,好象很害怕。我也感到一阵异样,把稿纸塞进信封扔进了垃圾桶。集会那天
最后,我决定把装着S君的瓶子用手帕包起来带到学校去。
“什么也看不见不要紧吧?”
“那倒没什么,就是别把我掉地上了。”
“我当心着呢。——可是美香怎么办?”
正说着,妈妈走上了楼梯。
“小美香,早上好!妈妈用哆来咪宝贝的杯子装了香香的热牛奶哟……”
妈妈在门口停下脚步,来回打量着我和美香。
“你,不会是想带她一起去吧!”
我默默地摇了摇头,紧紧握住装着S君的瓶子。迅速地朝美香使了个眼色后,我走出了房间。下楼梯时,身后传来妈妈那唱歌般的声音。
“小美香的哥哥呀,这里有点儿毛病。小美香可千万不要变成哥哥那样哟。”
“道夫君的妈妈才是有毛病吧?”S君小声说。我没吱声,在玄关那里换了鞋。脚尖一伸进去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拔出脚来一看,发现鞋里有个纸团,袜子上粘得黏黏糊糊的,怎么看都像鼻涕。
“巧合,巧合。”
我一边说,一边脱下鞋子放在旁边,然后从鞋柜里取出以前穿的运动鞋。虽然觉得有点儿紧,不过松松鞋带,还能穿得进去。
“道夫君,那是什么?那个白色的小盆?”S君似乎是注意到了鞋柜深处有一个白色的塑料小盆,于是好奇地问我。
“为什么放在鞋柜里啊?光有土,好象也没种什么植物啊……”
“那也是垃圾。就是垃圾而已。”
出了家门,迎面吹来一阵清凉的风。已经好久都没有清晨就出门了,总觉得有点新鲜,心情也好了许多。我走在被晒得发亮的柏油马路上,抬头望了望澄明的蓝天,远处飘着大块的积雨云,和理科教材上《云的世界》那一页的照片完全一样。
“这么说,那个用胶合板做的云彩就派不上用场了?就是打算在剧会上用的那个。”
“噢,你说那个云彩啊。”
“我变成了这副模样,总觉得挺对不起道夫君你的,合作的搭档就这么没了。不过今年的剧会恐怕要泡汤了吧。”
暑假一结束,四年级全体就要举行一次剧会。这是戏剧部的顾问岩村老师主办的。大家抽签分组,然后在体育馆表演各自的戏剧。我和S君被分在了一组。其实我对剧会深恶痛绝,只是一直尽量不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而已。所以S君才会至今还对我抱有歉意吧。
“S君你不用那么在意。恩——对了,慌慌张张跑了出来,现在还早着呢,干点儿什么好呢?”
“正好。本来也想在去学校之前让你带我去个地方。”S君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想看看我妈妈。”
我当时就想,幸亏早点从家里出来了。S君的爸爸已经去世,从小他就和妈妈一起生活。那天出事以后,S君就和他的妈妈分开了,现在他一定非常想他的妈妈。
“那就去吧。到学校太早的话,在人少的地方碰见岩村老师就坏了。先去看你妈妈吧。”
“不过说是去看,其实也不能说话。我妈妈要是看到我现在这副样子肯定会吓昏过去的。她一直就讨厌虫子。”
“但是如果她知道是S君的话就不会怕了吧。我来告诉她吧。”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S君干笑了几声。
“即便是妈妈,也不是自己的孩子变成什么样子她都能接受啊。”
虽然一直在笑,可是S君的声音还是难掩伤感。
“——这么说起来,S君的妈妈现在怎么样了呢?”
这事我从未考虑过。那天出事之后,我一直认为S君的妈妈会到我家来向我询问一些情况,但是至今为止她还没有。
“是不是以为S君已经死了?”
“呃,可能期待着我还活着吧,毕竟还没见到尸体啊。做妈妈的都是这样。”
不经意间我们停止了交谈。我默默地垂着头向前走。
忽然间,我的脑际闪过一个念头。最好不要让S君的妈妈看见我吧。或许S君的妈妈根本就不想见到我——
总觉得是这样。我刚想把这想法说出来,手帕里就传来了S君愉快的声音:“就要看见妈妈了,果然我还是很想念她啊。弄不好我还会哭呢。真想跟她说说话。唉,还不到两星期吧。哇哈哈。”
我刚刚迈上竹丛边的小路,前方就传来大吉剧烈的吠叫声。
“S君你听,大吉在叫!”
“真的啊!有谁来了吗?难道说……”
我就这样站在那里,向前面望了一会儿。竹丛间的小路以一种奇妙的角度向右弯去,所以我站在这里根本看不到S君的家。
“过去看看吧。”
左右两边风吹竹叶的声响不时传入耳中,我慢慢地沿着小路向前走,走了大约三十秒,就看到了S君家的大门。在门口有一个人背对着我站着。
“道夫君,谁在那儿?”S君小声问。我也小声地回答说:“一个男人。从背面看不出来是谁,不过肯定不是岩村老师。”
“哎,把这手帕拿开点让我看看,没准儿是我认识的人呢。”
我解开手帕的时候,冷不防听到一声悲鸣。我急忙抬起头。
“怎么了?道夫君,到底……啊!喂喂!别晃啊!”
我马上跑了过去。被大吉骑在身上,扑倒在地大声叫喊的是一个穿着灰色工作服的老爷爷,似乎是刚一进门就遭到了袭击。我冲进院子,抓起老爷爷的手拼命往外拉。大吉转而向我扑来,我举起拳头做出反击的样子,大吉鼻子里哼了一声,向后退去。我使出全身力气拼命拽着老爷爷,最后终于把老爷爷拽到了即使大吉脖子上的绳子绷紧了也够不着的地方。
老爷爷翻着眼睛,看看大吉,又看了看我,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大吉的戒备心真强啊。”我说。
“啊,那只狗……叫大吉啊……”老爷爷还是还是上气不接下气。
噌的一声,大吉又冲着老爷爷扑了过去,也不管脖子上拴着绳索,爪子蹬地狂跳着,又被绳索拽回去。
“真能咬啊……这狗……”
“在这儿就没事了,绳子拴在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