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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远的地方。”女人回答,微笑着抱了一下自己的儿子。
“妈妈你几时回来?”江栉又问。
女人把自己的额头贴紧儿子的脑袋,用手揉着他薄软的头发,像是要让他放心式地抚慰着,却没有直接回答儿子的问题。
“今后你一定要乖一点,记住哦,一定要乖。”
江栉急促地点头,他觉得此时的妈妈特别温柔,温柔到他决定永远不会让咸蛋超人去伤害她。
妈妈的温柔持续了两个星期的时间,让江栉几乎忘了家中少了一个叫爸爸的男人,他的消失让江栉生活变得轻松而趋向正常化。肮脏邋遢的面目有了不少改观,他和别的孩子一样,身上的衬衫和裤子常常散发着洗衣粉的清香,本来粘腻的头发洗得蓬松而干净,衬着同样清洁起来的小脸让此时的江栉不再显得面目可憎,虽然在同学和老师的眼里这些还不够到足以让他们对他的态度产生什么改变,
两个星期后的一天是例行的期中测试,因为牵涉到升学,所以要比往年的考试重要。但是江栉做了几道题就交出卷子。有实在做不出的原因,也是因为坐在前面的陈艳在考试没有多久就扯开喉咙直嚷:“老师,江栉在偷看我的卷子!”
这让江栉很不好意思,他涨红着脸缩起肩膀伏在课桌上,没有任何辩驳。事实是他压根儿无法看到个头高过自己的陈艳的试卷。幸好老师也只是瞪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但江栉所受的委屈使做试卷的能力降到了不能再低的地步,他在脑海里想象咸蛋超人狠狠地扯烂前面得意的马尾辫,然后在老师无奈的叹息声中第一个把空白了大半的试卷交到了台上。
“江栉,你要升中学了,不能再这样下去。”老师在背后提醒他。
江栉耷拉着脑袋走出考场。十四岁的半大少年,走过自己前不久罚站的地方,习惯性地用目光在墙上寻找了一下自己所刻的印迹,却没有再去测量的兴趣,成长的快乐和现在的烦恼相比总是来得姗姗而迟。
推开家门,想着妈妈也许会问考试的事情,自己该怎样回答?江栉带着些许心慌走进客厅,却没有见到妈妈的踪影,家门是洞开着的。
“回来了?”从厨房里走出来的人,让江栉退后了一步,他疑惑地瞪着走到面前的男人。
“饿了吗?”男人问。
江栉急忙摇头。
“我在弄吃的,等会儿一起吃点吧。”男人兀自说着,没有计较他沉默的态度。他看起来很疲惫,打了个哈欠,然后用手指撩动着自己略长的头发,把它们全梳到脑后,只在额前留了一小撮,看起来颇有些滑稽,身上随便套了一件黑色圆领套衫,配以同样颜色的牛仔裤,面目冷淡,看不出喜恶的样子。他转过身,准备回到中断的家事中去。
“妈妈……我妈在哪里?”江栉在男人的身影消失之前赶紧提问。
听到孩子的问题,男人满脸的惊讶:“难道你妈没有跟你说吗?”
江栉再次摇头,注意到客厅里少了三个常摆在角落里的箱子,潜意识里已经觉察到发生的事,他习惯性地瞪起双眼盯着眼前的男人。
“哦,这样啊……”男人烦恼地皱起眉头,“这种事怎么能不跟孩子商量呢……”他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你妈啊……那个……走了,她把你托给我照顾。嗯,就是这样子。”在孩子的瞪视下,男人的解释简单得让人生气。江栉的脸上却没有出现生气的表情。
“这房子呢……以后我们一起住,这是你妈说的……嗯,对了,我叫李沐雨,我们两个星期前见过面的。”男人的脸上堆出笑容,试图让江栉显露一些什么表情,突然听到母亲把自己丢下的消息,孩子毫无反应显然是不正常的。
可是江栉还是沉默地听着。
看着他的反应,李沐雨不禁暗骂那个不负责任远走高飞的女人,说是什么都安排好了,到头来居然还要让他去面对和安抚一个毫无心理准备的孩子,不知道小孩会怎么样的反应呢?愤怒得尖叫,或者哭闹不休要寻回母亲之类的吗?面前没有表情的脸,实在叫人难以预料接下来会碰到的事。
“放心,我不是坏人啦,只要你不调皮,我们会相处得很好的。”李沐雨走到孩子面前,伸出手想和保持无声的孩子握一下手。对方没有抬手的意思,李沐雨只能牵起他的右手轻轻地握了一下,小手冷得像块冰。
“以后我们相依为命喽。”
开的玩笑入不了孩子的耳朵,小脸上还是一片空白,只有乌沉沉的眼睛不怕酸地瞪视,仿佛在进行无声的指责,让李沐雨深感无奈。他对小家伙十分同情,生长在这种家庭中是件非常不幸的事,至亲远离,甚至连告别的话也没有一句,就算对成人也是一种不小的打击,对孩子的伤害会大到怎么样呢?他不免有些担心,也有些懊恼,那个女人找上自己的时候就应该三思而行的,一开始她提出这个要求让他感到极其可笑,要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单身男人去照顾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说都不在情理之中,即使她是自己前上司的情妇,也不能构成做出这种决定的理由啊。但女人给出的交换条件是相当诱人的,知道自己屈居在小公司里很是苦闷,保证只要他答应,就可以帮他解决工作问题,而且连三室一厅的房子也可以让他住下,这对一个本来只好挤在公司集体宿舍的人来说实在是抗拒不了的诱惑。
女人说:你是个好人,我阅历过的男人不少了,好坏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来。把儿子让你照顾我是放心的,要不凭这样的条件,就不相信找不到人出来承担,你要考虑清楚哦。
如此说法,再不答应就有点不知好歹的味道了。在这个城市无房无钱无背景的人是难以立足的,能轻易地得到房子和好工作,而且每个月可以从女人那里得到一笔托管费用,他就算心里不怎么情愿,当现实摆在眼前,头还是很快就点下了,拒绝之类的话也只是想想而已,要不现在就不会站在这个屋子里了。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不过这一切马上会过去的,相信我。”语气尽量放亲切,他试着去体会孩子现在的心情,给以适当的安慰。
对方还是没有什么可供交流的反应。李沐雨苦笑,他没有哄孩子的经验,想到将来必须要锻炼这种技能就有些头大了。
“那让你自己先静静吧,我去做饭。”独角戏唱完了,听的人还是难开尊口的样子。从澄清的瞳孔里看不到一丁点的思想感情,无悲无喜的样子对于小学生来说过于深沉了,没有情绪的发泄也不能说明他对这件事无动于衷,事实也不可能,有哪个孩子回到家里,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告诉自己妈妈离他而去能无动于衷的?哪怕哭一下也好啊。李沐雨担心地看着江栉的大眼睛,里面映着自己被拉深的脸庞,却没有要哭的迹向。
“来,先把书包放下。”
终于发现那单薄的肩膀上还背着个沉重的大书包,但手指还没有触及到它,孩子突然朝后退了一大步,然后冲着门口夺路而跑。没有想到一直呆站着的孩子会有这种变故,李沐雨不由略为迟钝了一下,江栉已经跑到了门口。
“喂,不要跑!”
光是叫喊显然不起作用,瘦小的身体虽然背着个大书包,跑起来的速度却一点也不慢,不到几秒的时间已经跑出了院门向大街上冲去,对后面的呼唤置之不理。按理说,以李沐雨的身高和年龄追个还没有发育的小学生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一看到对方已经跑到大街上,他不得不放慢脚步。
江栉回头望了一眼追上来的人,转向往马路对面奔走,在来往不息的车流里跑跑停停,吓得李沐雨不敢再追,连喊都不敢喊,眼睁睁地瞧着孩子在群车间移动,心脏几乎为之停止跳动。
终于,小家伙平安地跳上了对面的人行道。慌忙寻向斑马线的李沐雨忍不住又边跑边大声叫起来。
“江栉,给我停下!不要跑!”
孩子连头也不回,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刻不停地向前撒奔着腿脚。
……
江栉,你要乖哦,你一定要乖哦。如果你乖的话,妈妈就会喜欢你,所有人都会喜欢你。
……
江栉渐渐看不清眼前的路,他感觉自己的鼻涕又流了下来,就用袖子擦,一团模糊,因为脸上都是水,热热的泪水。
****
娇阳下,车壳烫得像开着的电炉板,让不小心碰到手指的李沐雨连骂数声三字经。
公司宽敞的仓库场上停了好几十部鲜亮的新车,在搭蓬的庇护之下,一部部如贵妇般的庄重高雅,闪着令人神怡的华丽光彩。
如果都能从自己手中被卖出去就好了。
做着这样的白日梦可使顶着大太阳的暑气显得不那么灼人。他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忍不住又在肚子里骂骂咧咧:那猪头都搞了一个上午还没有拍定,纯粹是个娘们似的搅和精!骂归骂,一看到黑亮的奥迪从试车场驶进来,他连忙抹了把热汗,绷紧的脸赶紧堆出殷勤的笑容,上步迎候车停。
“于先生,感觉怎么样?”
从车子里出来的男人总算能点下尊头:“好,就这部吧,开起来比上几部顺手些。”
李沐雨的笑容一下子灿烂如花:“太好了,请到里面去签一下合同!”待男人一转身,就冲旁边新配的销售助手小何竖起食指和中指,做了一个“V”字:总算大功告成!陪同试车的对方还他一个累趴下的可怜表情,让人忍俊不禁。交易没完成前卯足了劲倒不觉得怎么累,一旦结束就会让人整个松垮下来,不过这个月的销售量不是个空白数的成绩可以让两人的工作压力减小很多,再加上服务费及提成的回报,足以大大地振奋精神。
“晚上去聚餐吗?”小何兴致勃勃地提议。两人躲在公司的休息室里吃盒饭。销售员的中餐时间因客户的需要而难得固定,等公司午餐时间过后,通常只能自己去买盒饭解决。
李沐雨略为思索后,断然摇头。
“又不去啊?”小何失望地斜睨着李沐雨,“你知道阿丸他们怎么说你的吗?说你比小姐都难请耶!”
李沐雨苦笑,低头啃鸡腿,无言以对。
“去啦去啦,你来公司才多少时间啊?!这么不给面子,人家会有意见的哦。销售这行业不讲学历只讲能力及人际关系的,任你再大牌的学校出来也白搭,得重新做人。再说了,你业务上手没多久,就该去和那些老鸟交流交流,可以学到不少经验哦。”
刚毕业不久的小何是个热情开朗的小伙子,虽然还是个助理,但说起话比老鸟还要老神在在,人不坏,就是肠子直了些嘴巴碎了点,李沐雨可以预计他要比自己有发展前途得多。其实自己的性格根本不适合作销售,想到勉为其难地做着这个工作的原因,李沐雨几乎连饭都要咽不下去。
“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小何继续聒噪,“如果有女朋友的话,是值得原谅的哦。”
李沐雨只能再次苦笑着摇头:“不是,我家里有个小子要考中学,得每天去监督他做功课,要不他准逃,这样下去别说读中学了,我看他快连小学都没办法毕业。”
“哇!”小何夸张地高叫了起来,差点打翻手中的饭盒,并用惊讶的目光打量着李沐雨。
“虽说我们熟悉的时间不长,你也不能不告诉我你已经结婚了啊?!小孩都这么大啦?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李沐雨被他给逗乐了:“我看上去有这么老吗?!”
小何笑着摇头:“不老不老,做咱爸也正好!”
“你这臭小子真找抽啊?!”李沐雨不客气地把手狠狠撂上对方的头。
“喂,老实交代,你儿子哪儿来的,是不是私生下来丢给你啦?”小何嬉皮笑脸地摸着被扇到的头,继续打听八卦。
“……”这是李沐雨最不愿被提起的事。
“天上掉下来的。”他没好气地回答。
“哟,天下还掉下来林妹妹呢,你唬烂谁啊?”
怎么解释?李沐雨想了想,平淡地回答:“是亲戚的孩子,他们现在有事在外,所以让我带着。”
“哦,你真不容易啊,这么辛苦,还得照看孩子。”小何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感叹。
“呵,还好。”李沐雨淡笑,很假,还有点酸。
不过,等他下班后去银行ATM机上取钱时,就连假笑都装不出了,盯着屏幕上可怜的数字,双眼要喷火。
“他妈的!臭女人!十足的骗子,死了都不会有人收尸!”忿恨地咒骂着,不觉已经骂出声了,在旁人惊讶的目光中,连机器打出的查询单子都没有拿就慌忙奔出银行。
整整三个月,女人承诺的托管费一毛钱也没有到帐,而那小子就要升中学了,急需一笔费用,从哪里来?!李沐雨心中的郁闷像旋涡一样把他吞噬下去。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要去告她!这是诈骗!绝对是诈骗!
一路上满脑子充塞这个念头,愤慨强烈到恨不得现在就去踹开人家法院的门控告那个说话比放屁还不如的女人,曾经许诺过的工作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