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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桑探案集催命符 作者:程小青-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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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朗,等一会我如果在他们嘴里问出了端倪,我给你一个眼色,你就应悄悄出来,打电话给姚国英,请他就近派警上来逮捕。因为我很怕这班无知识的妇女,万一因决裂而挣扎起来,我想你我都对付不了的。’” 
  我点点头,便一同走进小弄。当我们经过那粘火柴匣的姓毛的老婆子的门前时,霍桑曾向那一扇半开的门里张了一张。不料这一张竟又引起了意外的变动,破坏了我们原来的计划。 
  那老妇正戴了那副铜边眼镜,很熟练地在粘糊火柴匣子。伊抬头瞧见了霍桑,忽露出诡秘的神气,向霍桑招招手。霍桑毫不犹豫地向里面一闪。我觉得这举动既有诡秘性质,我若站在门外,反而不妥,故而我不等那主人的邀请,也就自动地进去,随手把门关上。那老妇一瞧见我,似乎有些惊骇。 
  霍桑忙低声解释道:“不妨事,他是我的朋友。” 
  那老妇勉强露出笑容,答道:“请坐,请坐!”伊移过一条长板凳,又用一块干青布在凳面上抹了一抹,我和霍桑就并肩坐着。 
  这一室地位很小,中间有一排破旧的板壁隔着,板壁上糊了些花纸。靠壁有一只长台,上面放着一座观音和财神合宅的神龛,前面和两旁边又摆满了香炉烛台、茶壶、酒瓶杯碟等物。长台面前有一只方桌,里面的一只脚已蛀朽了一截,用砖块垫着。桌子面上就摆着糊火柴匣的工具和材料。 
  那老妇抹了抹染着浆糊的手指,斟了两杯茶,恭恭敬敬地送到我们面前。 
  霍桑说道:“老婆婆,不要客气、你是不是又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那老妇的眼睛张得更大了些,低声答道:“正是。昨夜里甘家里闹了一次。在傍晚时,他们刚把荪少爷安殓完毕,警局里忽派来了两个警士将甘小姐也捉到了局里去了 
  霍桑点头道:“这个我知道。但你说闹过一次,怎样闹法? 
  老妇道:“那时已十点敲过,我的儿子端福刚才从乐意楼听了夜书回来。我忽然听得对面楼上有人相骂,起先只听得吵闹声音,后来仿佛有什么椅子倒在地板上的声音碰碎碗的声音。这种声音在夜间听得很清楚,我料想甘家里一定有人在打架。瑞福本想到里面去瞧瞧,我怕惹出祸来,不让进去。不一会,我听得那弄底的后门开了,有一个人气喘喘奔出来,一路走,一路咒骂。我和瑞福躲在门缝里偷瞧。那人走过了我家门口,我叫瑞福踉着他去,瞧他住在什么地方。唉!先生,我家瑞福总算聪明,他果真已查明白了。” 
  老妇的语声中又像夸张,又像讨功。伊说完了话,眼睛盯住在霍桑脸上,似要等霍桑的赞语。霍桑在这种事情上最知趣,从来不肯扫人家的兴。 
  他点点头答道:“唉!你的儿子委实聪明得了不得。他已经查明那人的住所吗?” 
  “是啊!他就住在那边大东路竹园弄口,豆腐店隔壁的一家裁缝店里。” 
  “唉!很好。但昨夜里你可曾瞧清楚那人的面貌?” 
  “那却没有。那时这弄里很暗,这个人又走得十二分快,我的眼睛本来近视,实在瞧不清楚。” 
  “但瑞福总瞧清楚的罢?” 
  “正是,他瞧清楚的。他说他以后再瞧见那人,一定认得出来。” 
  “但你儿子以前有没有瞧见过这个人?” 
  “他说没有见过。’他把那个人的模样说给我听,我也想不起来。” 
  “那么,他的模样儿怎样?你姑且说说。” 
  “瑞福说那人的身材比瑞福高半个头,肩膀很阔。伊旋转头来向我瞧瞧。“我家瑞福比这位先生略略低些。这样一比,可见那人比这位先生还要高一些了。 
  霍桑的手把放在方桌上的茶杯旋转着,眼光也转了几转,像在暗暗点头,似认为这个人确有注意的价值。 
  他又问道:“你说那人昨夜走出来时,一边还在咒骂。你可曾听得他骂些什么?” 
  老妇道:“我听得一两句。那人仿佛说:‘好,我看你便宜!’但是不是这一句,我并没有听得怎样仔细。” 
  “那么,他和甘家的什么人争吵?” 
  “这个我还没有知道,昨夜里我们听不出谁的声音。今天清早莫大姐走过我的门口,我曾向伊塔讪着:“昨夜里谁吵嘴呀?”伊向我摇摇头,又眨了一个白眼。我想等一会我见了苏州妈子,伊也许肯告诉我。” 
  霍桑一边立起来,一边从衣袋中摸出一只皮夹,又拿出了一张五圆钞票授给老妇。 
  他道:“谢谢你,你给我这个很好的消息。这个你收了、给你买些点心吃吧!” 
  我们在那老妇的欢谢声中,便从这小屋中退了出来。这时小弄中仍没有人,弄底的甘家的后门也照样关着。但霍桑并不向弄底里进行、却反而向弄口退出。 
  他低声解释道:“我们先到那竹园弄回去走一趟。 
  从花衣路到竹园弄、只隔着两条大街,五分钟的步行,我们就找到了竹园弄回的那爿豆腐店。豆腐店的隔壁,果真有一家小小的裁缝店,门外贴了一张红纸写着“于记成衣铺”的条子。里面有一个年龄在六十以上的戴眼镜的老头儿,陪着一个十几岁的学徒,正在用剪刀裁衣。霍桑站住了向里面瞧瞧。我便一直先走进成衣铺去。 
  我搭讪着说。“喂,老伯伯,问一个信。这里可有一个姓黄的——” 
  那老裁缝放了剪刀,把一副眼镜推上了些,向我们两个人端详了一下、却摇了摇头。 
  霍桑接口道:“我们要找一个阔肩膀高个子的男子。 
  老裁缝想了一想.答道:“你问的人做什么生意?” 
  霍桑故意装做点疑退的样子,答道:“我是受了一个朋友的转托,所以不很清楚。但你这里不是住着两家人家吗? 
  那裁缝又摇了摇头。“不,有三家,里面一家姓前,还有一个性莫——” 
  我一听那个莫字,觉得已有了线索,便禁不住向霍桑霎霎眼。霍桑仍不动声色,继续发问。 
  他道:“正是他。他不是和花衣路甘家有来往的吗?” 
  于裁缝点头道:“是的,他的妹子就在甘家做大姐。莫大姐昨天来过的,今天早晨也来过一次,但伊的哥哥却一早就出去了。” 
  霍桑又道:“他可是叫阿毛?” 
  老裁缝又摇头道:“不是,他叫长根。” 
  “唉,是的,我记错了。他现在做什么事呀?” 
  “他从前在旅馆里当茶房,现在没有事。那翁木匠是他的朋友,他住到这里还不到两个月工夫。” 
  “你可知道长根此刻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他今天一清早就出去,不知什么时才能回来。刚才他的妹妹来也扑了一个空。” 
  “那么,他昨天不是也一清早出去的吗?” 
  那老裁缝瞧着霍桑,竟又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不,他难得象今天这样早起的。每天他总要到九、十点钟才起身_我常说没有事做的人,总容易这样懒,越做却越找不着事做。所以一个人应得——” 
  霍桑似不耐听他的人生哲学,摇一摇手,接续着问道:“你再想想,昨天早晨他究竟什么时候出去?” 
  他仍坚决地答道:“我早说过了,今天是他第一次起早。我记得昨天起身时,那个卖豆芽菜的已经喊过。卖豆芽菜的长子,可算是我们的时辰钟,每天准在九点钟敲过才来、” 
  霍桑忽而紧皱着双眉。他把失望的眼光瞧瞧老人,又瞧我,接着他向邓老人谢了一声,便从这成衣铺里出来。他走到了竹园弄口,向弄里瞧瞧,忽自走进弄去。 
  我跟在他后面。一边问道。‘“霍桑,到哪里去?” 
  他停了脚步,答道:“唉!真扫兴!我无意中得到了一种线索,现在又劳而无功! 
  “‘你以为这莫长根在凶案中有关系吗?” 
  “我本以为这人有这样高大的体格,条件很合,说不定是案中的一个工具。但他昨天早晨,既然睡到九点过后方才出门,我的推想明明已不成立了。” 
  “也许那老裁缝弄错了。他或者昨天早晨出去以后又回进去,那老裁缝却没有知道。 
  “但那老头儿说得斩钉截铁,真使人失望。” 
  “这莫长根昨夜里既然曾到甘家去吵,我想总有原因。我们必须把他找着才好。 
  “不错,有不少问题都须从他身上解决。他为什么到甘家去吵?怎么又不先不后,偏偏在昨天夜里吵?那吵的对方,是不是他的妹妹?这一吵对于这件事究竟有没有关系?唉!问题太多了!……包朗,你的话不错,我去打一个电话给姚国英,叫他派一个人到这里来守着。无论如何,我们先得把这个人弄到了再说。 
  我们走出竹园弄口,向那条大东路的一端瞧瞧,西首有一爿酱园。 
  我指着说道:“那酱园里总有电话,你可以去借打一个。” 
  霍桑摇头道:“这里太近,也许要走漏风声。我们须走一段再打。 
  他说完了便烧着一支纸烟,一边呼吸着,一边低倒了头无目的地前进。我见他的左手插在他的玄色哗叽短褂的衣袋里,右手拿着纸烟,目光凝住在地上,仿佛一路在计算街面上的石块。我暗想假使我不和他同行,他这样子走,也许会有撞着车辆的危险。他分明因着这条昙花一现而又终于失望的线索,在努力构思,推究它的较深刻的原因。 
  我们走了十几家门面,到了书院路的转角,霍桑头都不抬,便顺手转了弯,依旧惆怅地前进。我正想上前去问他,究竟到那里去打电话,他忽自动地停了脚步,在人行道边的一根电杆旁站住。他把手中的烟尾向路边一丢,一只手摸着他的下额,旋转头来瞧我,一双发光的眼睛炯炯地向我瞧着。他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态,仿佛象阴霾中陡然放出来的晴光!他在找出了什么困惑的疑点的解答以后,往往会有这种样子。 
  他带着惊异的声浪向我说:“包朗,你站一站,我相信我已发见了一条间接的线索!现在我有几句要紧的话问你。请你仔细些答复!” 

十四、秘密勾当



  霍桑说话时的声音状态,都使我心中觉得疑讶,但我仍点点头答应地。什么是间接线索?他为什么要问我?我对于这种案子虽始终参与,但对于这案中的情形,无论事实或理论,我所知道的,未必多于霍桑。他怎么又反而问我? 
  他突然问道。“包朗,你今天早晨什么时候醒的?” 
  这问话未免太突兀了!有什么意思?当时我绝对猜想不出。 
  我仍答道:“我醒时约在六点半钟。” 
  “你醒了以后怎么样?请你说得仔细些。” 
  “那自然就梳洗,吃粥,接着又看了几张晨报——: 
  霍桑忽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我叫你说得仔细——你必须特别仔细才好!梳洗,吃粥,看报,你说得太笼统了!这里面有好几种动作,你必须依着科学方法,一步一步地说个明白。包朗,你不能这样子含糊笼统!” 
  我越发觉得惊异了。我今天早晨的动作,对于这凶案会有什么关系?在这个时候和在这个地点,他不像会开玩笑。那么他为什么查问我这种琐细的动作?这里面会有什么间接的线索?他刚才却还说这些是要紧的问话1 
  他见我疑迟不答,又催促道:“包朗,怎么不说?你今天醒觉以后,第一种动作是什么? 
  我略一踌躇,答道:“我醒转来后,便轻轻从床上坐起,瞧了瞧桌子上的钟,便披上浴衣,拖了拖鞋——” 
  他忽作赞许声道:“对啊!这样说法,才算合格!你再说下去! 
  我索性写细帐般地说道。“我起身以后,到窗口去站了一站,作了几次深呼吸,就喊王妈倒洗脸水。我随即洗脸.刷牙,漱口。那时我的佩芹已送牛奶上来,我喝完了牛奶,走到镜台前去梳理头发,然后烧着一支纸烟,换去了我身上的浴衣——’” 
  霍桑忽阻止我道。“够了,够了。现在我给你再复述一遍;你先洗了脸,刷了牙,漱了口,然后才理发。对不对?” 
  “对的。但是你太神秘了!我真不明白你这些问话有什么意思。 
  “对不起,你且别问。你昨天早晨的举动也是和今天一样的吗? 
  “这是刻板式的举动,天天如此的。但你究竟——” 
  “好,我再问你。你可曾有一天有个例外,先膏抹你的头发,然后再洗你的脸?” 
  “我——我不记得。我想我总是先洗脸后梳发的。因为如果先理好了头发,洗脸时仍不免要搅乱头发,那就不免多费一次手续。 
  “对!我相信这个步骤,除了剪个平顶和剃光头的人以外,凡蓄长发的,可算是一条普遍的例外。唉!包朗,你的功劳真不小!你已给我解决了一个疑问?对不起,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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