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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反复地上下弹动着。
“我赢了。”完全胜者的口吻。
回过神来,顾辛扭头便走。
郑利文比顾辛还不明白如此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究竟是如何扭转的,张口结舌了半天,自然反应就是冲上去跟谢远森理论。
顾辛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淡淡的一句:“我输了。”
“可是……”
“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可是的。”
武栋和李水泽好不失望,但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对着谢远森叫嚣了几句:“你等着!”、“以后有你好看!”之类,就垂头丧气地跟着走了。
“顾辛,其实我早就认识你。”谢远森爽朗的声音远远地追上来。
顾辛脚下一顿,没有回头。
第 5 章
回到寝室,郑利文还在不甘心地嘟囔,不过看看一进屋就爬上床始终保持沉默的顾辛,又有些忐忑。该不会是刚开学就受到打击,从此一蹶不振了吧?
他踩着梯子,伏在顾辛的床边,试图安慰:“没事,那小子就那么阴险,我忘了提醒你注意了。”
顾辛翻个身露出脸来,面无表情地盯着郑利文。那眼神冷得叫人心里发毛。
“那个……”
顾辛这时却自顾自地笑出来,推了他胸口一把。
本来也没用多大的劲,可郑利文当时正愣着神,没有防备之下竟然失去平衡从上头栽了下来。他顾不得摔疼的屁股,愤慨难当地控诉:“我说你怎么笑得那么那个?”
“哪个?”顾辛居高临下地趴在床沿上。
郑利文挠挠后脑勺,半天也想不出什么贴切的形容词,只憋出一句:“你笑和不笑像两个人。”
“切!”顾辛缩回去。
“总之今天的事别放在心上,以后有都是机会教训那小子。”
“你哪里看出我放在心上了?”
“谁说没有?”李水泽在旁帮腔,“刚刚看你一脸冰霜,我就想这支骄傲的祖国幼苗完了,折在我们311了。”
“没啊,”顾辛把胳膊垫在脑后,“就是有点出乎意料罢了,”稍后又笑了笑,“那小子有点意思啊。”
“别说那些没用的了,”武栋打开电脑,连上网络,“课你们都选了吗?”
新生第一周没课,先是按照课表自己选老师,下周才正式开课。
“你都替我们选了得了,反正大家课程一样。”
“行啊。”
武栋逐一翻看教师介绍里的照片,跟李水泽讨论到底哪一个比较年轻漂亮,然后专挑那样的选,郑利文一边大发感慨:“你们青春期还没过啊。”一边比谁都热烈地发表评价。
“哎,公共选修课你们来点什么?”
大学里的公共选修课一学期就一门,去考试就能赚到学分,纯粹是个凑数的摆设。
“都有什么啊?”
武栋照着屏幕上的候选科目依次念下来,轮到“西方哲学史”时,顾辛喊了一声“停。”
“就这个了!”
“这么冷门?”武栋满脸费解,鼠标向下拉了拉,万分欣喜地,“这个好这个好,人体美学,啊——我非你不选了!”
结果,随后那个礼拜三的晚上,郑利文三人手牵着手去观摩裸露的美感,顾辛则独自跑去谛听先哲的教诲。
几百人的大教室里坐了不到百分之十的听众,着实很冷清。
顾辛大高的个子,又很瘦,晃晃荡荡地向里面走去。在过道,突然被人一把拦住。
他皱着眉头看过去,居然是谢、谢,谢什么来着……啊,谢远森!
顾辛还来不及说话,谢远森干脆地拉他坐下,露出一口漂亮的白牙,“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
“嗯。”冷淡的反应。
“不是还记恨我吧?”谢远森笑得十分可恶。
顾辛瞥了他一眼,异常不屑地。
“怎么样,什么时候跟我正式比一场?”
“那天输了的人是我吧,你怎么反而耿耿于怀?”
“打场球而已,你不是也挺不甘心的嘛!”
“好啊,等有机会再说吧。”顾辛随口答应下来。
“机会马上就有,两周后的新生杯篮球赛。”
“新生杯?”顾辛撇撇嘴,摇头,“不玩。”
“为什么?”谢远森凑近了一些。
他这个人好像有点自来熟,运用的表情和肢体语言都格外热切,近在咫尺的双眼里闪着跃动的光芒,不免让顾辛想到几天前的那场较量。
顾辛清清嗓子,掉转开目光,“篮球是用来玩的,再有趣的游戏要是限制太多计较太多,也没劲了。”
“你……”
谢远森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顾辛粗鲁地打断了:“闭嘴,老师看这边好几眼了。”
谢远森摸摸鼻子,只得无聊地在桌子上趴下,安静了一会儿又耐不住,压低音量问道:“你怎么会选这课的?”
“睡觉方便。”
谢远森扑哧笑出来,伸手揉了揉顾辛的头发,“你还挺可爱的嘛!”
顾辛全身僵硬地呆在原地,许久才慢慢转头愕然地瞪着他。
“怎么,没给人摸过头?”说着,谢远森就打算再次出手。
顾辛挡住他,顺便给了他结结实实的一拐,“你老实点行不行?”
谢远森发现他的脸色都变了,就没继续闹。心想这人怎么像个刺猬,说翻脸就翻脸。
顾辛坐在那儿,情绪莫名浮躁,那种亲昵的举动谁都没对他做过。
在他以往的生活中,所有的事物都被刻画成疏离冷硬的线条,甚至包括质地本该柔软的感情在内。就连杨之言,这个和他关系最为亲厚的男人,两人的相处也都是简单明了,没有那么多细腻缠绵的纠葛。
有些东西,他不习惯,他永远都不能够习惯……
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虽然骨子里是个相当难伺候的主儿,但表面上顾辛可以和任何人相处得不错,就算这个谢远森真的讨人厌了点,也没必要跟他搞得太僵。
顾辛缓了一口气,主动开口:“那天你说什么早就认识我,是怎么回事?”
“啊,你还记得,”谢远森有台阶就下,“我也是本市人,你那个电视访问轰动一时,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哦。”顾辛就觉得奇怪,如果以前见过谢远森,自己不应该一点印象没有,毕竟是这么一个鲜明到几乎扎眼的家伙。
第 6 章
课间铃声一响,谢远森起来拉着顾辛就走。
“干什么?”
“出去吹吹风,待会儿还有一个小时要熬呢。”
谢远森下手没轻没重,顾辛的手腕叫他握得好疼,但一个大男人为了这么点事嚷嚷又太矫情,所以他忍着没吭声。
就这样一路被拉到教学楼后面的花园。
上选修课是在旧校区,Z大正在进行整体规划,大概明年这一片就要全部重建,现在只是偶尔在教室不够的情况下才拿来用用。
花园已经很破败了,可那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仍旧遵循本能竭力地生长,路灯下看过去倒也觉得不赖,有那么点生机盎然的味道。
顾辛想到自己家里也有一个小花园,里面种的全是名贵的奇花异草,名贵到他总觉得它们长出来的花瓣枝叶上恐怕都会带着人民币的符号。然而稀奇的是,不管雇用专门的园丁如何悉心照料,满园植物就是半死不活,丝毫不现父母想要的花团锦簇。
真是讽刺。
“嘿,想什么呢?”谢远森在花坛边坐下,两条长腿放肆地朝前一伸,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顽劣劲。
顾辛默默地矮身,却是蹲在了他旁边。
谢远森见他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前方,突然就一阵心软,挪动屁股坐过去,从裤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两根,“要不要?”
顾辛一言不发地接过,谢远森先为他点上,然后是自己。
深深地吸了一口,无限满足地眯起了眼睛,有滋有味地说道:“够劲!”
顾辛牵了牵嘴角,“你还真好对付。”
“活着不就图个高兴,整天愁眉苦脸的,受不了!”
同年纪的人里论懂得享受生活,顾辛称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不过每个人的活法不同,有人精细有人粗糙,有人敏感有人豁达,像谢远森这种天生的乐天派,追求稀里糊涂的快乐也不是过得不滋润。
香烟在顾辛指间灵活地运转,烟头的火光在黑暗里甩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线,谢远森笑得很鬼,“老烟民了吧,这么熟练?”
“也不是,抽过一段而已。”顾辛弹了弹烟灰,“我什么都玩过,但什么都玩不长,很快就腻了。篮球也是如此。”
“那可不好,”谢远森摇头,续上第二根烟,“我要是喜欢什么,就喜欢到底,死都不回头。”
“真的?”
“真的!”
顾辛富有深意地笑,“我等着看你打破自己誓言的那天,越是绝对的话就越是绝对不可能实现。”
“没你这么打击人的啊!”谢远森扫一眼手表,站起来,“走吧,再拖会儿就下课了。”
顾辛蹲得腿有点麻了,起身的时候趔趄了一下,谢远森在后面扶他一把,顺手拍了拍他的屁股,“小心点。”
顾辛回头怒视,换来对方无赖的笑容,“是不是男人,还想告我非礼是怎么的?”
“有病!”
“哥们儿我就这样,我妈都奈何不了我。”说着,谢远森变本加厉地勾住顾辛的脖子,强迫他一同演出兄弟情深。
顾辛懒得跟谢远森计较,两人磕磕绊绊地朝前走。
临进教室,谢远森悄悄地把嘴巴凑到顾辛耳朵附近,痞里痞气地说了句:“弹性不错。”
第 7 章
顾辛在校外租了栋房子。
虽然寝室的条件很好,室友们也都热情开朗,但他还是需要一处能够一个人待着的地方。
至于城市另一头那个豪华而冰冷的家,不提也罢。
大学生活不温不火地进行着,没有当初设想的无聊,倒也没有趣到哪里。
传说中的新生杯篮球赛已经开始了。晋级的规则大致是这样的,首先是院系内部竞争第一第二两个名额,然后由他们代表学院参加全校混战。
顾辛一场都没上过,体委亲自来动员他好几次,坚持认为他具有“非同一般”的实力,而顾辛只是开玩笑说:“其实我是偶像派。”
十个人为了争夺那只小小的篮球,闹得满身大汗,甚至伤痕累累,能换来多大的乐趣?顾辛觉得自己基本上没什么激|情好燃烧了,很多被年轻人所热衷的活动他都兴趣索然,事实上他几乎对于任何事情都兴趣索然。
此外,顾辛的少爷脾气还相当重,食堂的饭菜他吃不惯,看着那些混用的勺子、淋漓的汤水,他就感到胃部不适,所以用餐大多在外头解决。
渐渐地,学校周边的酒吧也随之发掘了出来。
过去顾辛常常泡吧,而且从来不去GAY吧,在想要安静的时候,却不断被陌生人搭讪,那种感觉不好,他不喜欢。
这天晚上,一间地处胡同深处的酒吧招牌就把他深深吸引住了,没涂油漆的破烂木板,几个由霓虹灯管拼凑而成的大写字母IGUASSU凌乱地镶嵌其上,有种落魄的美感。
于是进去瞧瞧。
顾辛前脚推开门,后脚就对上了坐在吧台转角的谢远森。他简直要忍不住扶自己的额头,一周一次的西哲史还不够,连随便找个地方娱乐娱乐都不得不面对这个聒噪的男人?
退出全然来不及,谢远森已经发现他,正朝这边大幅度地挥手,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无奈地走过去落座,顾辛绷着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过分愁眉苦脸。
“你就那么讨厌看到我?刚刚居然想转身就走!”谢远森一脸受伤。
“没有的事,你眼神不好。”顾辛要了瓶啤酒。
“你们班篮球赛出线了吗?”
“不知道。”
“啊?你有没有点集体荣誉感?”顾辛冷漠的回答似乎让谢远森十分吃惊,“你哪个班的?”
“电子2班。你呢?”
“土木4班班长谢远森。”
顾辛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毛,“你小学生啊,当个班长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我还非骄傲不可了,全班大事小情都靠我罩着呢。”
顾辛了然地点了点头,终于多少明白了这个人为什么会跟自己亲乎得这般匪夷所思了。谢远森根本就是个精力过剩的热血青年,跟谁都能聊上一整天,谁的忙都想帮,好像全世界都是他的铁哥们儿。这种人的确有,只是顾辛从前没遇到过,因此乍见之下有点不知所措。
“我说你怎么总穿黑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这一件衣服呢。”谢远森拎了拎顾辛的T恤领口。
顾辛拍开他的手,“我家穷,买不起多余的。”
谢远森呲牙乐,“要说你家穷,我不信,但要说你在家里受到虐待,我信。哪有一米八零的个子,长你这么瘦的!”
“去你妈的!”顾辛一句脏话给他堵回去。
其实顾辛的身材非常标准,修长的运动少年一枚,可说也奇怪,他穿起衣服来就格外显瘦,特别是套在一堆黑色里面,视觉上偏单薄。
跟看上去就四肢发达头脑那个的谢远森比起来,确实差点。
谢远森脸色一僵,赌气地一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