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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太医,我真的错了吗?”刘曜坐在萧月痕的床前,眼睛红红的望着脸色苍白,紧闭双眸的萧月痕,困惑而无辜的问道。
“王爷……”吴太医站在一个长者的角度,安慰的拍了拍刘曜的后背,出声劝慰他道,“你可以拥有爱,但不要执著,因为分离是必然的。放手吧,王爷……是你的,终究不会离开;不是你的,强留也拦不住的……”
刘曜闻言,一滴眼泪滚落出眼帘。这一次,他是真的打算放手了……
他看着萧月痕的睡脸,眼泪滑落下他刚毅帅气的脸庞。他伸手抱起了身体渐轻的萧月痕,低头哽咽地对他说道:
“只要你睁开眼睛……只要你吃饭……我就放你走……这一次,我对天发誓,决不骗你……”
刘曜说完的一瞬间,萧月痕缓缓睁开了眼睛。
之后,刘曜抱着他一口一口的用勺子喂他吃下了整整一碗稀饭。萧月痕每吃一口,精神和脸色就好一分,而刘曜的心里却越来越矛盾起来。
三天以后,萧月痕恢复了健康,他打好了背包,拎着医药箱来到了刘曜的书房,打算问他要出城的许可。可刘曜却异常冷静地对他说:
“你现在还不能走。”
“为什么?你又要反悔么?”萧月痕闻声,立刻警惕的看向刘曜,眼底尽是置疑。
“不是,我答应了你的事,我不会悔的!”刘曜深深的看向萧月痕清澈却绝然的大眼睛里,打开抽屉拿出了一个细长的纸盒,踌躇了一下,下定决心的推开了盒盖。
萧月痕看到盒子里装着一朵手肘长带刺带叶的蓝色花朵,除了它奇异的颜色和不正常的外形,其他特征都长得像是断肠草。萧月痕采药多年,从未见过蓝色花朵的断肠草,他不解的看向刘曜,不知道他要干嘛。
“这是忘情花,生长在北方草原(西伯利亚)极寒的高山上。这种花只有我、刘聪、刘粲三人才有,是稀世的无价之宝。”
刘曜最后看了一眼萧月痕,看到萧月痕仍是一脸‘非走不可’的表情,只好冷冷开口对他说道:
“现在普天之下,连三岁孩童都知道我府上有个‘红斑太医’。你这副样子出去,你也知道走不掉的吧?在长安我还可以保住你,可出了长安城,晋人一看见你就会认出来。就算你一直捂着头,路过其他城门的时候也要解开头巾吧?”
“我知道。”萧月痕坚定的回答,“即使我还剩最后一口气,我爬也爬到建业去!”
刘曜仰天长叹,忍住满溢眼中的泪水,拿过那个装着蓝花的盒子,威严而不容置疑的命令道:
“我放你走!条件是:你必须治好脸上的红斑;否则就永远呆在这里,一辈子不许离开!”
八十章 绝代风华
萧月痕接过刘曜递给他的盒子,拿出那朵蓝得妖艳的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喃喃自语道:
“这个……可以治我的脸?我脸上的斑不是胎记吗?”
“你脸上这块斑叫‘情斑’,是因为五石散弄的。如果我没说错,你母亲一定经常服食这种药吧?”刘曜了解的说道,从书桌后走出来,背对萧月痕站在了窗前。
“嗯,你怎么知道?”萧月痕突然想到自己小时候,曾经听王导说道,自己脸上这块斑,有种植物能治,可只有匈奴王族才有,难道就是现在手上的‘忘情花’?
萧月痕还在回忆,刘曜却开始讲述起一个久远的故事:
“刘聪的母亲在生刘聪之前曾经生过一对双胞胎姐妹,却因为自己服食五石散,刘聪的两个姐姐生下来就破相了,每人身上都有红斑。刘聪的母亲后悔不已,但事情已没有回旋余地。两年后,她怀上了刘聪,为此她戒掉了五石散。可转眼刘聪的那两个姐姐就到了出嫁的年龄。我们兄弟遍寻名医和解药为她俩治病,终于从一位西域隐医那里知道极寒草原中有一种蓝花可以治,只不过这种花也是毒,对身体的伤害很大。当时我们还小,姐姐们都有了心上人,成天盼着早点出嫁。我和刘聪决定在姐姐们十五岁生日时送这件特别的礼物给她们。于是刘聪和我偷偷骑着马,花了四天五夜去了极寒草原。”
刘曜说到这里突然不说了,好像很后悔讲了出来。他猛地回过头来,看向夕阳下的萧月痕,几乎是哀求的望着他,开口说出了结论:
“后来姐姐们死了,吃这个花死的!”
“……”萧月痕一点也不害怕的看着刘曜,心想这就是刘曜新一轮玩他的诡计吧?
“你不相信我?”刘曜冤枉极了,有些激动地接着说道,“大姐姐身上的红斑多达数十块,背上、手上、腿上都有。我们兄弟三人都看到,小姐姐只有一块,却长在脸上。我们很高兴的拿着采回来的忘情花给了那位被父王请回来隐医。太医们按照指示给姐姐们用了药。可惜这药太烈,大姐姐服用到一半,用指甲抓破了全身皮肤,一头撞死在寝宫里。当时我和刘聪闻讯赶到时,看到的只是姐姐血肉模糊的尸体。”
“那你二姐呢?”萧月痕嘲笑的看着那朵奇异的蓝花。
“小姐姐倒是没有如此,不过她服下最后一服药后,却疯掉了。三年以后,她失足摔下了山崖……”
刘曜终于说完了这个惨绝人寰的故事,回头最后一次询问道:
“现在你都知道。月痕,别治了,就留在这里吧,我会照顾你的。”
“原来你这次想用这个方法困住我……”萧月痕凄然一笑,坚定的看向刘曜,拿起那朵蓝花对刘曜说:
“我治!我死都不怕了,我还怕一朵花不成?我要去建业,挡我者,不是我死,就是它亡!”
刘曜劝说无果,无奈之下,请来了宫里最权威的太医,并且跑进皇宫,将刘聪和刘粲手上的忘情花全部拿到了赵王府。
没有一个人支持他的这次举动。刘聪和刘粲闻言,全都以为他疯掉了,把他关在皇宫里禁足了三天,刘曜也像萧月痕一样绝食了三天。终于,刘聪心软了,一拍桌子,生气的将刘粲和自己手上的忘情花全都丢给了他。
刘曜拿着忘情花刚回到府里,就看到被自己请进府的太医们集体跪在院子里,死活不肯给萧月痕治脸。
“王爷,使不得呀,这种草药会侵蚀人的意志。萧大夫的红斑长在脸上,对他用这种药恐会损害大脑的呀……”一个最具权威的太医一看见刘曜走过来,马上诚惶诚恐的劝谏道。
“王爷,老朽不才,决定辞官,归隐乡林。”一个苍老的太医干脆不干了。
“王爷,我是新来的,我没医过这种……”又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太医小声说道。
“够了!我什么也不想听!”刘曜再也忍不住,出声打断道,“你们医也得医,不医也得医!否则我把你们的一家老小全抓起来!!医不好,满门抄斩!!”
“王爷……”吴太医也是太医出生,实在听不下去了,出来劝道,“王爷,一切需从长计议,您刚回来,先休息一下吧。”
刘曜的确是累了,他摆摆手,赶走了太医,坐在了花园石凳上,撑着太阳|穴看着含羞草上的露水。吴太医看着刘曜高大却孤寂的身影,摸着胡子低声询问道:
“王爷,要是他真的疯了,怎么办?”
刘曜看到一只蜻蜓飞过花圃,尾巴无意碰到了含羞草,叶片上那滴晶莹的露水因此滑落,消失在草丛中。刘曜黯然的说道:
“他要是真疯了倒还好,我就可以照顾他一辈子了……”
隔天起,萧月痕开始吃药。太医们在先前给刘聪治病的过程中都见过萧月痕,如今见到他这般憔悴失落的模样,全都于心不忍。吴太医安慰了萧月痕几句,开始帮着太医们一起帮萧月痕治脸。
吴太医将忘情花的叶子和经脉磨成粉末,参水用布敷在了萧月痕的红斑上。萧月痕的眼睛从这天开始被布蒙上,再也不能看到东西。
太医们又将忘情花剩下的花瓣和花心,混合雪梨、罗汉果、川贝、枇杷、桔梗还有蛇胆一起整整蒸上一天,直到药碗里接到沙锅盖上落下的蒸汽变成整整一碗,药引才算熬好。
刘曜至始至终都在屋里看着躺在床上的萧月痕,只不过他从不出声,也不靠近,只是静静坐在屋子中间的桌前。萧月痕蒙着眼睛,并不知道刘曜一直在他身边,默默支持着他。
用药五天以后,萧月痕便开始体会到忘情花的利害。他晚上开始无休无止的做恶梦,血压下降、唇甲发绀。刘曜常常会在半夜偷偷跑到萧月痕房门外看他,结果他看到萧月痕日复一日的越来越难受,最后终于在第十天晚上,萧月痕再也止不住的呻吟出声时,刘曜失控的冲进房内,抱着萧月痕不停抽搐的身体,心疼不已的劝道:
“月痕,我们不治了!不治了好不好??不去建业又怎样?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我要去……枫邺在那里等我……”萧月痕意识薄弱的说完这句话,又一次昏了过去。
“枫叶?”刘曜抱着萧月痕冷汗淋漓的身躯,怎么也听不懂这句话的涵义。
萧月痕依旧坚持不懈的喝着太医们给他开的药,蓝花在一朵朵减少,疗程在一天天接近尾声。刘曜和大夫们都越来越紧张的关心着萧月痕永远蒙着的脸。
萧月痕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吃什么都吐个不停。他整天头晕头痛、全身乏力、肌肉寒疼。每次忘情毒花发作得严重时,他还会疯狂嚎叫、挣扎着要撕掉自己脸上的布条。
每当这时,总是刘曜跑过去拼命抱住他,用绳子将他的手脚绑住。萧月痕被毒花侵蚀意志,癫狂咬住刘曜的肩膀,留下一个个血迹斑驳的齿印。刘曜总是不停的安抚着他,低声在他耳边鼓励,扯开衣服让他咬自己,心里却在滴血,不懂萧月痕为何如此执著的一定要离开自己。
随着萧月痕聚集最后一丝力气,咽下最后一副药的那一刻,刘曜声泪俱下的抱着他,终于累晕了过去。
刘曜这一睡,整整睡了一天一夜。当他醒来时,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卧房看萧月痕,当他看到萧月痕安详平静的睡在床里,呼吸平和,脸上仍然带着布条时,刘曜不知为何,突然安下心来。
萧月痕一直没有醒,这一觉好像足足睡了一个世纪。又过了五天,太医们终于当着刘曜的面,满心紧张与不安地取下了萧月痕脸上的布条。
太医和下人们重新看到萧月痕脸的那一瞬间,全都石化了……
没有了红斑,萧月痕的绝世美貌终于毫无屏蔽的展现在世人面前,遗传了周小史唯美气质的萧月痕,眉眼却带着潘安的掘强,特别是额心中央的美人痣,因为没有了红斑映衬,显得更加樱红俏丽,与他殷红的嘴唇在瓜子脸上遥相呼应。可惜的是,他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此时正紧紧地闭着,卷翘的长长眼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一屋子人都静悄悄的,除了刘曜,其他人都看呆了去。刘曜眼眶深陷,满脸胡茬,蓝眼睛里全是猩红的血丝。他看着像活死人似的萧月痕,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在他眼里,萧月痕无论怎样都是美的,因为他爱的是萧月痕的心,而不是容貌。
萧月痕没有再醒来。十天以后,刘聪终于忍不住,下令撤走了所有的太医。刘曜恢复了冷静,每天如常起居,照常上朝,一切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地步。可一切太过正常,才让人感觉到害怕。
刘曜的家人和王府里的下人全都担心却欲言又止的默默关心着眼神哀伤而空洞的刘曜,为他做着一切能让他开心的举动,却无论如何看不到他再笑一次。
冬去春来,春节到了,全国上下举国欢庆,可赵王府里却是一片冷冷清清的景象。
萧月痕已经昏迷了二十天了,所有医生都说他可能伤了脑子,也许这辈子再也不会醒来,每个人都劝刘曜宽心一点,不要想太多。
除夕夜里,长安城里连夜都是爆竹声响,夜空中时不时就可以看到绚丽的烟花。刘曜独自一人拿着一坛酒,坐在池塘中间的凉亭里,借酒消愁,打算一醉方休到明年!
刘曜喝着喝着,想起了自己和萧月痕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抬起湿漉漉的嘴唇,醉眼惺忪的唱起歌来:
“北国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刘曜断断续续地唱着这首李延年当年唱给汉武帝听的歌,越唱越凄凉,借着酒疯哭起来。
“难再得呀……呵呵,是啊……难再得……李延年有妹妹李夫人,我爱人的姐姐是我大嫂?哈哈……哈哈哈哈……老天爷,你可真会开我玩笑……呵呵呵……”
刘曜又哭又笑,精神极度的不正常,神志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就在这时,刘曜忽然感到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刘曜疯狂的回身一搂,将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