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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鹏倒是好请,裴云旷的帖子一到,他便爽快的来了。
裴云旷请了他,也请了商雨。
两人一先一后到了裴府,下人领着他们进了正厅东侧的花厅一湖春。裴云旷已经等在这里。
商雨先进了一湖春,入内便先被司恬夺去了目光。她站在裴云旷的身边,穿了一件粉紫的衣衫,象一姝海棠,婷婷玉立,芬芳袭人。
展鹏入内也是一愣,也被她夺去了目光。
司恬看着他,也怔住了,这不是住在上京时,隔壁的邻居虎子哥么?大家整日叫他虎子,原来他大名叫做展鹏。
裴云旷招呼两人坐下,和商雨,俨然也是头一次见面的模样,客气而热情。
碍于裴云旷的身份,展鹏没有和司恬说话,但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看她。司家的大小姐,怎会跟在安庆王的身边,成了一个丫鬟?他百思不得其解。
商雨发现了他的目光,裴云旷自然也发现了。
两个人自然无法开口询问他为何总是看司恬,但各自在心里有了自己的猜测和思量。一个人心里很不舒服,而另一个人,心里也有点不舒服。
失 约
裴云旷私下已经打听清楚了展鹏的来历。他东都人士,幼年身子很弱,他父亲将他送到少林寺跟着一位高僧习武。十九岁时随父母去了上京,曾在威重镖局做过两年的镖师,他对武学颇有天分,常和同行一起切磋交流,自己再融会贯通,所以武功套路不太明晰。他家境不好,读书不多,文试时论兵策并不出色,是以殿试时皇帝将他定为探花。
这几日他成了抢手人物,左实秋和裴尚风都宴请过他。不知道他是大智若愚还是真的不开窍,在各派系之间来往应酬,丝毫没有立场。
裴云旷十分爱才,很想将他收为已用,异日在军中也可成为商雨的左右臂膀,所以,今日这宴请他也存了试探拉拢之心。可是,席间展鹏总是有意无意的往司恬身上看,这让他除了意外之外,还有点不舒服。
人不风流枉少年。其实,好色在他眼中并不是男人的缺点,反而是件好事,他可以投其所好,送他美女。但是,展鹏若是好的是他身后的这个色,他便觉得有点不妥。为何不妥?他端了酒杯的手放在唇边稍稍停了停。
他花了银子培植她,除了让她在他身边随侍,做一些护卫无法做到的事,还有别的用场。送给展鹏,他不舍得。他觉得自己心里的不舒服和不妥应该是源自与此,他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加重、肯定。
三个男人一边喝酒一边谈话,司恬自然不能插言,但展鹏目光扫向她的时候,她出于礼节,对他微微笑了笑。他也回了她一个笑,他正和裴云旷说着话,若不细看,看不出是他是对着裴云旷笑,还是对着她笑。
很不巧,有个人正虎视眈眈地监视着某人的动静,将这个笑看的清清楚楚。他心里越发的不舒服,本来,他对展鹏颇有些英雄相惜之感,此刻,好感,全没了。
裴云旷看不见司恬的笑,但却将展鹏的笑看在眼里,他略一蹙眉。
为了让展鹏专心与他说话,他扭头对司恬道:“你去吩咐厨房,做个辣白菜汤来。”
他打听出展鹏最喜欢辣白菜汤,为了不至于做事太明显,显得他打听过他,他刻意没有布上这道菜,不料此刻一急,竟脱口而出这道菜来。
司恬应声去了。
商雨暗舒了口气,喝了两杯酒,起身装做方便,暂离了宴席。
他等在一湖春回廊边的一棵女贞树下。过了一会,她走了回来。
他轻咳了一声,从树影里站出来。
她一怔,正想和他打招呼,却想起裴云旷交代过,见到他装做不识。于是,她没有理他,径直抬步要上台阶。
他有点气,有点无奈,一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
她急忙回头,神色有点慌张。
“明日,我让鸽子给你带信儿来,你记得看。”
他飞快的说了一句,就放开了手。
她疑惑不解,但此刻不好细问,忙抬步进了厅里。
他站在树下,稍停片刻,走了进去。
月兔东升,深秋的夜风也萧瑟起来,酒席也散了。
裴云旷将二位新贵送出大门。
商雨先上了轿子,展鹏站在台阶下停了步子,没有立刻上轿,仿佛还有话对裴云旷讲。
商雨吩咐起轿,展鹏也许有些话不方便当着他的面说,想私下对裴云旷讲,若是表明立场最好不过,正应了裴云旷的心愿,他也乐见其成,翌日在裴尚风的身边也有个盟友。
虽然他觊觎了他的人,但私事与公事,应该分清。
可是,轿子刚走了两步,他居然听见这样一句话!
“王爷,方才那位姑娘……”
后半截他没听清,一团小火苗顿时在心头窜起,他不会是向裴云旷要她吧?他险些冲动的想要轿子回去,但还是按捺住了。
轿子里很黑,只有轿前一盏风灯偶尔从轿帘里闪进一丝光来,他握着拳,心里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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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云旷听到展鹏居然叫出司恬的名字,略微一怔,他居然和她认识!怪不得,他一直看她,他觉得心里一松,其实,他也担心他开口要她。
展鹏道:“司家很是富有,她父亲将生意从信州做到京城,不知道怎么她会在王府?”
裴云旷微微笑道:“她家出了什么状况,我不太清楚,富贵易散,也许是败落了吧。”
展鹏怅然的转身下了台阶。坐在轿子里,他想起了以前。那时,她的弟弟小岸十分景仰他的功夫,整日叫他虎子大侠,缠着他要拜师。每次都是她过来将小岸拉回去,一来二去,他和她非常熟悉,她没有什么小姐的架子,见到他总是叫他虎子哥。两年不见,她出落的十分美丽,可惜,却从小姐沦落成丫鬟。他心里有点难受和心疼,很想做点什么。
裴云旷目送他离开,抬步进了门内。路过一湖春,看见几个丫鬟正在收拾杯盘,她也在。正在一个丫鬟说着什么,笑的明丽又好看。
他站在厅外看了一会儿。
她和展鹏是故人,看来,拉拢展鹏很有希望。趁着北征还没开始,应该多带她,和展鹏见见。
司恬无意中遇见展鹏也很意外。那时他家初到上京,很是清贫。母亲念到和他们是同乡,时常接济他母亲。没想到,他今日有此出息。看来,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应该是指日可待了。她很为他高兴。
翌日一大早,裴云旷就被宣召进宫。她正在整理他的书架,突然,窗前停了一只白鸽。这不是商雨的那只鸽子么?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小爪子,发现它的脚上绑了一个极细的竹管。她这才想起来,商雨昨夜说过,让鸽子带个信儿来。她解下竹管,想将鸽子放在手里摸一摸。可是它却一扑翅膀,飞了出去。
真是和主人一样,很有个性。
她打开竹管,取出一个字条。
景湖,同芳画舫
她蹙着眉梢,这是什么意思?
景湖是裴府东门外的一个小湖泊,花厅的“一湖春”这个名字正是取自于此。莫非是让她去景湖边的同芳画舫?那里有画舫么?她还真是没注意过。
她看完了字条有些奇怪,让她去那里做什么?难道是有什么话要她转告裴云旷?
她收拾好屋子,正打算赴约。突然,裴云旷回来了。
他笑盈盈的仿佛有什么高兴事,对她说道:“一会随我去打猎。”
打猎!她连骑马都不会,弓箭怎么拉,怎么射都不知道,去打猎不是笑话么?为什么要带上她?
他看着她迷茫惊讶的样子,笑呵呵道:“不用害怕,跟着去看就成了,又不是让你去打猎。”
她松了口气,跟着他去看,这还行。他愿意带着她,她莫名有些高兴。
他是骑马先走的,她是坐着马车后到的。其实她坐在马车里,还是很疑惑,他为何要带上她呢?
猎场在城郊的童子山,用围栏里圈养了一些麋鹿和山羊野兔,是皇帝秋天来东都时散心狩猎的地方。但这两年,他沉迷炼丹,这项娱乐也省了。
她到了围猎场,下了马车,远远看见裴云旷骑马停在一处围栏前,正和展鹏在说话。
原来,他是和展鹏来打猎。她停在马车前,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和展鹏打招呼,要不要装做不认识?
展鹏因为已经向裴云旷打听过她,所以这次见到她,不再顾忌,直接笑着叫她的名字。
“司恬,你也来了。你是来看热闹的吧?”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她的确是来看热闹的,还是被人硬拉来的。
她看了一眼裴云旷,他今日穿了劲装,窄袖紧腰的玄色衣衫,也被他穿出一种飘逸来。她从没见过他骑马,也没见他穿成这样,他端坐在马上,迎着秋风高阳,让人想要仰望。
他似是感应到她的目光,低垂视线,含笑看了她一眼。
她忙低下眼帘,心里有点慌张。
“司恬,你在那亭子里等着,一会烤兔子吃。”
原来带她来,是让她给他们烤猎物?她有点失望,又有点释然。
两骑骏马如云电从她眼前飞逝而去,随后的侍从亦如离弦之箭跟了上去。只有她和几个近卫留在亭子里。
她远远看着他,玄衣白马隐与山林,全然忘了,此刻有个人还等在景湖。远处的山坡,绿瘦红重。枫叶狂放恣意的红,浓烈如酒,纷染着最后一抹秋色。
风渐紧、渐寒。
她站起身在亭子周围转了转,青天上一排秋雁南飞而去。突然,她想到了那只鸽子,和那鸽子的主人。顿时,她焦急起来,他还等在那里么?自己也太粗心了,竟然说走就走,将这事忘的一干二净。
越是焦急,时间仿佛过的越慢。许久之后,才见到山坡上一队快马驰骋而来,打头的一匹白马在浓重萧肃的山色中格外醒目。她长舒一口气,他们终于回来了。
人在山水面前容易显露真性情。裴云旷为人亲和大度,气宇广弘,展鹏和他并肩逐鹿山野,比在府里放开许多,几番交谈下来,心里对他渐有景仰之意。此次打猎,裴云旷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展鹏又不好在他面前太过张扬,所以,两人虽然箭术骑术都不差,打到的猎物却并不很多,只有几只野鸡和兔子而已。
两人步进亭子休息。裴云旷笑道:“展将军好身手,不日在北疆更有用武之地。”
展鹏有些腼腆,今晨刚刚封了将军,初次被人这么称呼,他还真是不习惯。
两人谈话,司恬在一边烤着野鸡,渐有香气氤氲开来。展鹏无意中看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手指白皙秀气,但指甲很短,也没有染蔻丹。他记得以前,他妹妹总是艳羡的看着她的手,对他说,你看人家司小姐的手,真真是十指不染阳春水,嫩的能掐出水来。如今……他有些不忍,错开了目光。昨夜他对他娘提起偶遇她,他娘唏嘘了半天,让他找机会一定要帮她。此刻他若是开口向裴云旷要她,不知道他会不会给?他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觉得时机不到,再等等吧。
从郊外打猎回来,天色近黄昏。落过裴府外的景湖,司恬特意挑开帘子对外看了看,果然看见湖边停了一个画舫,静悄悄的仿佛和湖水融为一色。她心里一跳,他会不会还等在那里?她有些不安,问马车外的一个侍卫。
“大哥,那景湖上的画舫,是做什么用的?”
“哦,王爷偶尔在画舫上钓鱼。”
他到底还在不在?回到府里,她坐立不安,终归还是不放心,向苏翩说了一声之后,就匆匆出了东门,往湖边而去。
她心里其实希望他早走了,不然,他在这里白等了半天,依他的脾气,会不会要吃了她?
她忐忑的走到湖边,水波澹澹,芦苇簌簌,有种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意境。
她步下青石台阶,站在岸边弯腰对画舫内看了一眼。
画舫的窗户开着,里面真的坐了一个人!看见他的侧影,她心里猛的一跳,他居然一直等在这里没有离去。她顿时愧疚又胆怯,觉得自己的步子都沉重起来,该怎么面对他,怎么解释?
她提起裙子抬步跨上画舫,画舫略略晃动了一下。她慢慢步下木阶,站在舱口。
他从湖面上收回目光,看向她。她提着裙子,怯怯的站在那里,脸上的愧疚那么明显,一双眼眸仿佛被这湖上的水气侵染了,水盈盈的带着歉意,还有一点怯意。
他心里顿时一软,气不起来。他本想一把将她拉过来,好好“惩罚”,叫她记住失约的后果。可是,他看出她此刻有点怕他,他若是重些颜色再施些“惩罚”,她只怕就离他更远。
舱里的暮色比外面更重两分,他的眼神沉郁,看不出喜怒。她赶紧陪着小心,万分抱歉的说道:“大师兄,王爷临时有事让我出去,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