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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 2008年合订本-第3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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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到底,或是死去,二者必择其一。

  和尚翻山越岭,登险径,潜深谷,一往无前。不论是霪雨之夜,狂风之夜,还是霰雪之寒夜……

  这个和尚在做名为“千日回峰”的修行。在佛教的修行中,这是公认的最为严酷的修行。“千日是回峰”是指在比睿山养性的十二年中,得花七年的时间做此修炼。

  每天深夜一点半时,离寺往深山中,到太阳升起时分,还要不停地行走。规定每天得走三十公里。

  第一年,第二年和第三年,各为一百天。第四年和第五年,各为两百天。总计是七百天的时间。在山中专心的行走。

  大概是第三年起,这个和尚已完全适应在山径行走了。从山峰至山谷,又能从山谷往山峰,可以快步如飞地来来往往,宛如一名飞腿快探。

  起初,和尚是孤零零地在山中行走,他感到孤寂难耐。后来,他与生活在这山里的野狗成了朋友。一只黑狗和一只白狗,欢快地跟随着他。他还感受到山径两侧的花草以及树林的生命活力近在身旁。和尚已经不再是孤单一人。

  不过,这山里的居民,并不尽是惹人喜爱的生物。其中也不乏野猪,蝮蛇之类可怕的东西。野猪或蛇出现的话,和尚赶紧逃避。他不使用佩带的短刀,而是拔腿就逃。这山里严禁杀生,除了自己的生命以外,不准杀任何生命。

  在和尚所住的寺庙低洼地区,聚集着众多的信徒。这天,是和尚结束山中七百天候选的日子。但也是更为可怕的修行开始之日。等待着和尚的,是不知能否活着出来的“入堂”。聚集在此的信徒们,无不为和尚担忧。

  “入堂”这项修行,是关在佛堂里,不断地诵经九天。九天中,要不饮不食不睡,连横倒躺一下都不允许。

  “岁数不小了,能行吗?”

  “已经瘦得不成样了呀。”

  信徒们在窃窃私语。

  其时,和尚五十二岁。“千日回峰”这项修行,在此山中已经有一千二百多年的历史。但参加修行的和尚都很年轻。年过五十的和尚做此项修行,在如此长的历史上还不曾有过。

  “吰——吰——”钟声在深谷间回响。和尚在这“入堂”的信号的钟声里,顺着陡直的石阶登向佛堂。他的身影是那么瘦小。

  在山里的七百天修行中,和尚每天只吃两顿。每顿的伙食是:一碗面条,半块豆腐,两只盐水土豆。而且,自“入堂”的七天前起,伙食已改为每天一次,每次一碗流质而已。

  和尚沉静地步入小小的佛堂。笨重的堂门发出咔咔的响声,合上了。和尚朝着堂上的不动尊塑像,开始诵经。

  从第四天起,和尚渐渐衰弱,四肢发凉。腕部和腿部出现紫斑。他自感身上有尸臭在飘逸。佛堂里,香烛燃出的气味在弥漫。为了消除身上的尸臭味,和尚焚上气味更浓郁的线香。堂内的强烈气味令人眩晕。

  第五天,和尚开始意识模糊。出现在山中行走的幻觉。他的脸色苍白得像蜡人一样。

  “就这样化成术乃伊,该多么幸福啊。”第八天,和尚产生这样的心愿。他已孱弱到皮包骨的程 度了,但依然诵经不止。

  “我能活着出去。”第九天,和尚改变了主意。喜悦之情使他精神振奋。

  “吰——吰——”的钟鸣声响彻深谷,这是和 尚出堂的信号声。信徒们兴奋得高声欢呼。和尚顺着佛堂的石阶,安静缓慢地走下来。信徒们敛容屏息地望着和尚的身影。完成了这修行的和尚,被信徒们尊为活佛予以奉迎。

  然而,“千日回蜂”这项修行尚未结束。第六年,还要在比睿山中行走,进而到京都的寺庙朝圣。这修行要反复进行一百天。

  第七年是到京都的大街小巷行脚。站在各街头祈祷,祈愿众生和平幸福。这要反复修行两百天。 至此,“千日回峰”的修行才算完成。

  这位和尚竟然两度修行“干日回峰”并两度成功。

  僧位至大阿阇梨的酒井雄哉,就是完成这项最为严酷修行的和尚。在《等外人成了活佛》这本书里,有详细的介绍。

  人活在世上,会有许多悲辛困苦的事。我也曾因不堪困苦的事,到比睿山去领受过落瀑击顶的洗礼。为此,我有缘与酒井大阿阇梨相遇。

  这位完成了至难修行的和尚。脸上总是浮理着和蔼安详的笑容,那是一种涵容温情、暖融人心的笑容。

  (周敏摘自新星出版社《南极的企鹅》一书)






隔壁,对门

独眼


  1406住着一对老夫妇,经常几个月几个月不在家,我上班会走过他们厨房窗口,有几次听见里头正不温不火地吵着架,对词儿似的你一句我一句,毫不犹豫,一点儿不冷场。1408住着中年夫妇和他们二十多岁的女儿,做父亲的吃过晚饭就到马路对面路灯底下去看人打牌,去晚了争不到最里圈的位置,只好背着手站在外圈。我半夜加过班回家,有时会跟他家的女儿一起乘电梯,跟在她后面出来,楼道灯总是晚亮几秒,听着她皮鞋咯噔咯噔一溜烟跑进去,打开门,又哐啷关上。我跟人合租1407,两居室,我住大间,他住小间。两扇门面对面相隔2米,在这个距离住了一年半。

  有天1406的大婶在电梯里笑着跟我搭话:“跟你合租的那个男孩,我们是老乡,我同学在他以前念的中学当老师。我们那儿一共就这么一个学校还过得去……”我立刻刨坟掘墓般回想他是哪儿人。这个问题我肯定问过,但答案是……当时我们在下班回家路上撞上,实在没什么话题,我甚至想起了那时盘旋在脑子里还没干完的工作。

  明明有共同的朋友,不用6步就能在合租之前把我们联系在一起。我知道他看我的博客,我也看他的。我看他在Flickr上的旅行照片,有几张还保存了。可是,我们完全不谈论任何话题。

  原先每三个月还要交接一次房租水电,自从有了网上银行专业版,这步骤都省了。钱数在MSN上谈妥,第二天自然会收到“有钱汇来”的银行短信。

  门总是紧闭着。他听到我回来,会立刻关上自己的房门;我听他开防盗门的声音,当即蹿回屋;偶尔几次我们同时开门,都会慌张地立刻关上,我站在门边等着,听到他开门又关门,这才出来;万一没带钥匙,想到要让对方给自己开门,似乎是种考验,需要一定勇气。怕什么呢?想不透。那短暂的尴尬。

  不久前,他接父母来北京,找了别处的房子。我不在的周末,他陆陆续续搬走了自己的东西,末了,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擦了地。我回到家,他房门开着,夕阳照得地面发红,傍晚的风从窗口吹进来,少有地踏进那间屋,不免有人走茶凉的寥落。

  我只在一篇博客提到他,那时候还不知道他会看,说了“大概是好人吧”这种话。

  算认识吗?我们。






失踪

隐地


  连续拨了八通电话,都无人接听。这太奇怪了,仿佛台北是个空城,而我要寻找的人,全成了失踪人口。经过侧面慢慢打听,终于一一得到初步真相。八位朋友,其中一位已经离开人世:一位中风住院;一位去了大陆:一位正在欧洲旅游:一位进了庙中修行;一位搬到老人院安养;一住根本哪里也没去,闭门在家就是不愿理人,电话当然拒听;还有一位完全下落不明,无人晓得他到底去了哪里——或许他才是真正的失踪人口。  

  小学、中学、大学、就业、成家……一路走来,每一个新的人生阶段,我们总在不停地认识朋友,忙着交换名片,这些曾经点头、微笑、握手的朋友,到了后来多数不知去向,只有少数成为来往密切的朋友,三天两头聚会,但随着岁月流逝,各人际遇不同,有些好友又逐渐疏远,甚至完全失去音讯。随着年纪的增长,你会慢慢发现许多朋友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形同陌路,甚至怀疑和对方曾经有过熟悉的情分。  

  好些朋友都失踪了。这儿说的失踪,部分指的是失联。所谓失联,我们心里当然明白。对方其实仍和我们活在同一人世,同一城市,同一街道,只是没有真正去寻问或打听,若诚心诚意想找寻对方,总会有些蛛丝马迹。更有些明知对方住在哪里就是不想联络。朋友若久不闻问,最后也就真的互不往来了。  

  朋友就像心爱的珍藏,藏来藏去藏到后来就突然失踪了。有些失踪了的朋友偶尔又会现身,互相热络一阵子,在蹊跷不明的情况下,其中一方又失踪了。朋友的消失或出现,往往充满神秘感,说到后来,只能用缘分解释,所谓缘起缘灭。人生在每一个阶段都会有不同的朋友,老朋友走,新朋友来,只有少数朋友,彼此热情不减,能从童年一直相互来往到老年,这是人生中极为难得又难求的,但最后还是会有一方让对方伤心不已,因为死神隔绝了他们,让他们生死两茫茫。

  失踪的戏码一直在人世间上演。像捉迷藏游戏。有时我们故意不让朋友发现自己身在何处,有时是朋友躲避着我们。曾经亲密的朋友,为何有一天又互相闪躲?人是多么敏感,有时一个眼神,你就知道时方不再看重我们的友谊了,于是立刻有人扮起失踪者的角色。朋友和朋友之间,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对方,有些人真的懵然不知。当然也有人是心知肚明的。还是那句老话,朋友变到某年某月某日戛然而止,就再也不要悲伤自苦了,缘分尽了就是尽了。强求不得。若能潇洒面对,也就释然了。

  其实,最后我们都是大地上的失踪者。






在心底举行的默哀仪式

潘国萍


  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一件事了。

  所有买来的实验用狗被带进教学基地的手术室时,都有共同之处:除了脑袋、四肢及尾巴外,都被剃去了毛,显得有些滑稽,像戴了帽子、手套似的;从头到脚没有一丝养尊处优的痕迹,大都脏兮兮的,瘦弱,骨架明显;肯定有看家本领,这从它们一见陌生人就流露出来的敌视的眼神可以感觉到。那条狗与众狗唯一不同的是,它的体型略微臃肿,步态有些迟钝,看人的眼神很温顺,有一丝讨好乞怜的神情。

  指导老师和十多名医学生谁也没有在意它的体态和眼神,他们只对动物实验程序感兴趣。狗嘛,不管它们是白的、黑的、黄的,也不管它们是温顺地摇尾巴,还是恶狠狠地跳闹狂吠,不过是些从乡下农民手里买来的土狗,都一个价,200块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它们是生命,但到了这里,它们就是供学生学习临床基本技能操作的实验品。学生们必须在它们身上进行演练,学会基本操作了,才能保证将来进入临床后能给病人进行手术操作,才能练就过硬的治病救人的基本功。所以,再厉害的狗,在这里都是一样的结果,都会在麻醉药物的作用下,毫无抵抗能力地“躺”在手术台上,为学生的教学“服务”。

  这个专用来培养未来的临床医生的教学基地,内部教学设施一应俱全,总体规模在国内堪称一流。培训老师都是临床科室搞了多年医疗工作和临床教学的资深专家,个个气宇轩昂,胸有成竹,尤其外科专家,教学内容烂熟于心,技能娴熟,真是了得。

  开始上课了,今天所学内容是切开与缝合,就是说,每个学生要学会怎样在教具上进行由外向里切开,然后再由里向外的缝合。操作程序听起来简单,学起来却有难度,医生不是那么好当的。

  学生们跃跃欲试,虽说他们早已在示教板上反复练过手,但今天是“真刀真枪”地操作:与医院里的手术室一样,也是在无影灯下、手术台上,也是按手术操作规程严格进行。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手术台上,躺着的不是人,而是一个“教具”——一条实验用的狗。

  狗被一条条地注入了规定剂量的麻醉药,不多一会儿,前四条狗就开始像喝醉了的酒鬼一样倒在了地上,听凭学生们将它们抬上手术台,固定好,铺好手术洞巾,进行无菌消毒,然后是一层层地切开……一至四号手术台的医学生都规矩地站在手术台的两旁,按老师的要求,先将狗体摆成俯卧位或仰卧位,然后听他讲解从哪个部位切开。学生们十分认真地听讲,然后看着操作学生手的动作和手术刀的走向。

  一至四台操作如进入流水线工序般顺利地进行着。

  唯独第五台今天出现了麻烦。

  有着十几年外科动物教学实验的老师今天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一条“百麻不倒”的怪狗,这正是那条体态略显臃肿的狗。学生按老师的规定,向它的腹部注入了常规剂量的麻醉剂。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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