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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 2008年合订本-第3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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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爱丁顿的争论持续了几年,没有一个权威科学家愿意站出来支持钱德拉。最后,他终于明白应该完全放弃这个研究课题。在1937年到了芝加哥大学以后不久,他把自己的理论写进了一本书里,然后不再去理会它。
  
   差不多30年后,这个后来被称为“钱德拉塞卡极限”的发现得到了天体物理学界的公认。然后又过了20年,钱德拉获得了诺贝尔奖。1983年,当他从瑞典国王手中接过诺贝尔奖章时,已是两鬓斑白的垂垂老者。
  
   此时,回顾年轻时的挫折,钱德拉却已有了不同的看法。“假定当时爱丁顿同意自然界有黑洞……这种结局对天文学是有益处的,”他说,“但我不认为对我个人有益。爱丁顿的赞美之词将使我那时在科学界的地位有根本的改变……但我的确不知道,在那种诱惑的魔力面前我会怎么样。”
  
   钱德拉寒卡的结论是,这些成功的人“对大自然逐渐产生了一种傲慢的态度”。这些人以为自己有一种看待科学的特殊方法,并且这种方法一定是正确的。但实际上,“作为大自然基础的各种真理,比最聪明的科学家更加强大和有力”。
  
   因此他的一生都是谨慎、谦逊和勤奋的。每当投入工作时,他就会坐在一张非常整齐、清洁的书桌前,寻觅数学的秩序。每天至少工作12小时,一周工作7天,花费10年左右,得到了“某种见解”以后才罢休——也就是说,直到宇宙的某一个方面已经完全约化为一组方程时才罢休。然后,他总是把研究的结果写成一本书,就不再关注这个领域,而去寻找天体物理学中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课题,重新埋头研究下去。直到六十多岁,钱德拉仍能定期把精力转向以前从未涉足的新领域。
  
   他的教学同样以严谨和一丝不苟著称。据说,他的板书和讲稿是那样整洁和优美,以至可以直接拿去印刷。一个有名的故事是,在20世纪40年代中后期,钱德拉每星期从叶凯士天文台驱车数百英里到芝加哥大学为只有两名学生的班级上课。而1957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就授予了这个班级仅有的两名学生——杨振宁和李政道。
  
   钱德拉寒卡的一生远离自己的祖国,研究成果不被认可,还因肤色遭受歧视,但他不以为意,并以始终如一的优雅默默回应一切。1999年,一只以“钱德拉寒卡”命名的天文望远镜升空。尽管它经常因做出新的发现而出现在世界各地的新闻报道中,钱德拉塞卡却并未因此更多地被人提及和了解。
  
   因孤独而优雅。或许,只有一个物理学家,才能拥有如此优雅的美感。
  
  
  


   



           

世间已无“我的太阳”

◎杨笙


   公元2007年9月6日,当地时间凌晨5时(北京时间12时左右),亚平宁半岛上的月色沉入了大海,蓝色的波河静静地流淌在初秋的平原上,教堂的钟声安歇了,城市和村庄里的人们沉浸在梦乡里,远处薄雾茫茫的林梢里沾满着清晨的露水。夜空中,一颗巨大的流星从灿烂的银河里悄然飞起,像伟大的国王离开他那缀满星辰的宝座,如天鹅一般展开洁白的双翅,飞向更遥远的茫茫宇宙。
  
   这一刻,世界失去了声音,失去了那能够穿透人世间一切黑夜与白昼的声音,永恒的寂静统治着地上熟睡的羔羊。
  
   尽管把自然天气的异常与伟大人物的逝去联系在一起,已经被历史事实和人类理智证明是多么荒谬不经和幼稚可笑。可依然有人相信,有人愿意——和这个世界上一切今夜无法入眠的人们一样,相信当那颗痛苦的灵魂在摩德纳家中与病魔苦苦搏斗之后,终于获得永恒的解脱之时,那一刻,巨大而华美的流星滑落天宇,从这一颗孤独的星球上空划过,从地上无数人们的梦境里划过,消失在光阴的深处。
  
   譬如朝露的生命就这样在风中枯萎,无人关心丧钟为谁而鸣,暮色中死神的黑衣纷飞如夜,雪亮的镰刀如同片片飞落的寒夜飞雪,静穆地收割人生黄土荒垅上那一季一季的麦子。在这个依旧苦难深重的世界上,在这个仍然被战争、瘟疫、丑闻、暴力、谎言折磨的时代里,一代又一代的人们默默地出生,静静地死去,因紧握而痉挛的手指始终抓不住那一滴时光的流沙,所有人生庄严的许诺,都化作无尽的灰烬从指缝之间无声地滑落。在这充满了喧哗与骚动的一幕结束之时,在遥远宇宙的尽头,是否曾响起了稀疏的掌声,又是谁在大幕落下的顷刻之间微微冷笑?
  
   然而,寂寞的星空底下,仍然有不眠的灵魂渴望着光明,用他们燃烧的一生,在生与死之间,照亮了价值、创造了意义。当摩西率领着苦难的族人劈开红海、走出埃及的时候;当耶稣为拯救全人类而被背负十字架步履艰难地走上山冈的时候;当达?芬奇完成《蒙娜丽莎》,和午后的阳光一起点燃了人类永恒的微笑的时候;当贝多芬扼住命运的咽喉,在双耳失聪之后用天籁之音谱写《第九交响曲》,让人类在音乐中陶醉的时候;当托马斯?杰斐逊独居斗室,用燃烧的笔尖力透纸背地写下《独立宣言》“人人生而平等……”文字的力量震撼了五洲四海,让全世界的独裁暴君们在这一天里发抖的时候。正是这些不屈不挠的灵魂,他们用力量和激情劈开死亡与毁灭交织的铁幕,在生与死短暂的夹缝之间,用生命和热血浇灌出文明的花朵,使得希望和创造长存人间。告诉历史:他们曾经来过,也告诉这个世界——永志勿忘。
  
   在所有应该永志勿忘的人们当中,今夜,又有一个名字注定要铭刻在光阴的殿堂。
  
   帕瓦罗蒂,这个意大利乡下面包师的儿子,贫民窟尘土里奋斗出来的亿万富翁,被体重压垮的美食家,绯闻缠身、抛弃发妻的负心汉,据说看不懂乐谱、却在音乐的殿堂里指手画脚的波西米亚人,总喜欢与各国政要权贵周旋、却又到哪都不受酒店欢迎的邋遢客人,他的粗鲁、恶俗、自私自利到连跟他合作了35年之久的经纪人都在回忆录里写到“坏脾气只有他自己的粗大腰围可以相提并论”。
  
   ——然而,这些重要吗?
  
   重要,却又不重要。对于一个人,对于一个在进化链条上不完美的半成品来说,这些容貌、举止、行为、性格上的缺陷或怪癖会严重地影响一个人自我和社会期许的形象:他的道德形象、社会形象以及可能的话——还有留在光阴里的历史形象都将受到扭曲。帕瓦罗蒂,许多年后,人们会如何来评价这个古怪的胖子——他那像鲁本斯笔下人物那样过于富态的肉体,是否就是这个物质富足、精神空虚的失衡时代的写照——装满了现代文明的罪恶与傲慢?
  
   有一天,——也许某种程度上,现在就已开始,他浮肿的脸、他的邋遢大胡子、他的大腹便便的肚子连同他杯盘狼籍的一生、连同死后亿万美元家产的争夺瓜分,以及日后逐渐发掘出来的关于这个人生活或道德上的丑闻,会一起成为无聊媒体和人们谈说的笑料。
  
   可是,即使最恶毒的批评也不应该忘记了:是什么创造了这个人丰富而痛苦的一生,又是什么带给他无尽的荣耀和苦难?是他的声音。
  
   是的,声音,从我们出生时的第一声啼哭到咽气前的最后一声呻吟,都离不开声音。正是声音,让这位舞台上的庞然大物真正成为辉映古今的巨人;正是声音,穿透了一切时代的粉墨油彩,告诉人们文明背后灵魂颤动的真实;正是声音,帮助这位黑发男子战胜了自己的卑微、渺小、丑陋和庸俗,在两个八度以上的整个音域里,在千千万万男高音视若畏途的“高音C”的领域里,缔造了真正的王者!
  
   让我们暂时回到摩德纳寂静的乡下,温暖的炉火在壁炉里静静地燃烧着,童年时代的餐桌旁,六岁的帕瓦罗蒂第一次为参加家宴的来宾们引吭高歌,稚嫩的歌唱引来满堂哄笑,人生的第一个音符就这样在觥筹交错的杯子上跳跃,仿佛暗示,他壮美的歌声从此再也不能和厨房与美食分开了。
  
   回到动荡不安的六十年代,全世界的青年都在这个十年里蓄谋着一场对父辈的革命。在阿基莱?佩里的国际声乐比赛中,正是26岁青葱年华的帕瓦罗蒂,因成功演唱歌剧《波希米亚人》主角鲁道夫的咏叹调,荣获一等奖。数年后,他的声音征服了另一个傲慢自大的天才卡拉扬,被指定为威尔第《安魂曲》里的男高音独唱。舞台上的序幕终于徐徐拉开,大汗淋漓的他奔走其间,为自己,也为一个即将属于他的光辉时代,拉开了另一场宏伟革命的序幕。
  
   回到1972年,越战的炮声犹在回旋,水门事件的丑闻正在桌下暗中进行。在灯火辉煌的纽约大都会歌剧院里,帕瓦罗蒂终于迎来了一生中最为壮丽的时刻,与澳大利亚女高音萨瑟兰合演唐尼采蒂的歌剧《军中女郎》,他连续唱出9个带有胸腔共鸣的高音C,“当最后一个高音吐出的时候,感觉就像自己飞了起来似的。”——多年之后,接受采访时仍对当时记忆犹新。这是一个伟大的时刻,标志着高音C之王的正式诞生,人们有理由为此欢呼鼓掌,有理由为此热泪盈眶,有理由为此彻夜难眠,有理由就为了这样一个声音——从此忘记或者就此宽恕这个王者的种种缺陷——无论是过去式的,还是将来时的,因为这是一个天才应该得到的荣耀和特权。
  
   这是一个天才应该得到的荣耀和特权,——因为正是这个人从天上盗取了火种,和地上的人们一起分享那永生的奥秘。
  
   蓝色的波河终归大海,西西里岛上的橄榄始终青翠,那波里的歌声不会沉寂,苏莲托橘园里的曼陀林又在月夜下弹奏。明天,太阳将照样从东方升起。
  
   啊!多么辉煌,
   灿烂的阳光!
   暴风雨过去后天空多么晴朗,
   清新的空气令人精神爽朗。
   啊,多么辉煌灿烂的阳光!
   还有个太阳比这更美,
   啊,我的太阳,
   那就是你!
   啊,太阳,我的太阳,
   那就是你!
   那就是你!
  
   是的,那就是你,驾驭着金色的马车,和天上的神、和静穆的光阴、和历史上伟大的天才,和所有那些因为丰富而痛苦的灵魂在一起。请再一次用你“那被上帝亲吻过”声音放声歌唱,歌唱这一轮壮丽的太阳和更加壮美的生命!用你不可战胜的力量,让所有的声音迸射出明亮、晶莹的光辉!
  
   英雄归来!英雄凯旋!英雄没有死,他骑着歌声的翅膀又回到了人民当中来!在人们的欢呼和热泪里,在千万双飞舞的手臂上,大街小巷,人们奔走相告。高高的城墙上,自由的旗帜随风飞扬,没有国别,不分种族,一切的一切,都溶入这欢乐的海洋,庆祝着这美的胜利。


   



           

铁血宰相晚年的醒悟

◎郝铁川

  
   德国统一后,俾斯麦一下子成了人们无比崇拜的民族英雄,这促使他欲望的烈火熊熊燃烧。他根据自己的“身段”,定做了1871年德意志帝国的第一部宪法,把宰相规定为“一人(皇帝)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权独揽者。他只对皇帝一人负责,不对议会两院低头,议会不能提出对宰相的信任或不信任的决议案,各部大臣事实上是由宰相任命。宰相不仅是皇帝之下的帝国最高行政长官,还是议会的领袖。因为他兼任联邦议会主席,监督议会工作,皇帝公布帝国法律时,须由宰相副署。这种政体既非标准的议会内阁制,又非典型的君主立宪制,集中体现了俾斯麦的意志。
  
   但是,俾斯麦的权力毕竟来自于皇帝对他的信任,取决于皇帝的好恶。这样他就难逃人类历史上皇权与相权演进规律的制约。中外君权与相权的关系主要具有两大特点:一是由于相权源于君权,宰相人选必然会随着君主个人的喜怒哀乐而不断变化;宰相权力也必然会随着君权的不断加重而削弱。二是宰相作为百官之长、政府首脑,在长期运行中必然形成一些稳定的习惯规则,必然具有一些相对独立的自主性。这种自主性难免不与皇帝的多变性情发生摩擦和对抗,最后的结果往往是宰相凶多吉少。
  
   俾斯麦的铁血政策之所以能够呼风唤雨20年,最根本的是靠威廉一世的信任。然而,且不说古今中外的皇帝与宰相都很难做到亲密无间、持之以恒,更何况像俾斯麦这样极度自负、专横的人!好在威廉一世是个性格软弱,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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