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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已无所求,金钱、权利,他都不在乎,现在,那个他曾牵挂着的女子也将离他而去。他只有趁自己衰朽未至,尽自己的努力,实实在在做一些事情,若他不能让她爱上他,那么他至少要让她记住他,让她和所有武林中人,甚至黎民百姓,都记住他,记住他定将创造出的传说。
怀胎之时想必身子较平日里略差一些,再加上曾经落下过病根,苏影休息了好几日,方才觉得完全恢复。墨韵嘱托的人果然心细非常,温和可人,将苏影照顾得妥妥当当。这日苏影正在屋内翻阅诗集,却听门外一阵急急的敲门声,忙应了一声,便见那个姑娘匆匆走进来,递给她一封信道:“苏姑娘,这是墨姑娘带给你的。”
苏影点点头道了谢,忙拆开信来看,信并不长,她一字字看下去,口中默念到:妹妹,我回去与盟主如实坦白了情况,自知对不起盟主,便请他责罚,请他同意我退出。我早已厌倦了。盟主虽然生气,终究还是遂了我的意,只是不准我再在都城待下去了。我此次与乙一起匆匆离开,未能与你告别,如若今后寻得机会,一定再来看你。另,妹妹身体可大好?我已托人于今日傍晚来揽月楼接你去敛云堂,你若自有安排,便与来人说明。愿一切安好。
苏影看罢,凝视信纸许久。姐姐虽然犯了过错,却未得深究,反而可以说因祸得福,抽身而退,与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
那么,自己呢?早已与他结成眷属,现下却依旧独身一人,无依无傍,能够这样生活,也全凭姐姐帮助。
她的腹中,还有他的孩子。她到底……还是爱着他的吧?只是她不知道,他还肯不肯回头,还肯不肯原谅她。她撇开之前的赌气,她清清楚楚地明白,无论她心里如何否认,可还是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她和孩子,都需要他。
姐姐说,今日傍晚便会有人带她去看他。她马上便能与他相见。
天光混浊,仿似搅混了的蛋黄与鸡血,再滴入一点墨,一片暧昧的昏黄之中隐隐透出丝丝血色来。已有冷月悬上朗空。
“苏姑娘,到了。”抬了轿的两人将轿子放下,苏影扶着车沿下车,向二人道了谢,便向那朦胧闪着灯光的方向走去。
她看到了墓碑。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见到的竟会是这样一块冷冷的石头。她缓步走到那碑石面前,伸出手来,描摹着那些字。
温暖柔软的手指接触冰冷渗透了夜露的碑石,强烈的反差让她下意识便要弹回手指。她慢慢沿着那碑上的红字,写下他的名字。
这个人,折磨了她多久。思绪不能停止,她想起了最开始,她第一眼见到他,看到他放荡之下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柔。他第一次唤她:“影儿。”他与她一起坐在天台看月。他与她一起在山林里,没有忧虑。
她想起他对她开始的狂热,到后来的质疑淡漠,又疯狂地嫉妒误会,她们互相折磨,互相不肯松口,死倔着一股气。
后来分开了,她才发觉自己早已不能离开他。她回到他身边,他们冰释前嫌,结成眷属。
本以为从此便能得百岁安稳,现世静好,却又怎料敛云堂内出了大事,他郁结于心,怀怒不发,却牵连至她。
她现下应当能够原谅他。可他为何、竟这样便走了?在她第二次离开他,又第二次回来,并且决定再也不会有下一次的时候——他竟先离开了?!
苏影竟未落泪。她只是不相信,便要到峰回路转,却迎来这样冰冷的结局。她回过头,朝送她来的两人微笑道:“两位大哥可有榔头?如若没有,斧头、锤子也是可以的。”
那两个男子虽不知她有何用,却依旧四下翻找,终在轿子底下找到一把锤子。苏影双手接过,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压在手上,压在心头。
那是怎样一份热烈绝望而又让人不能舍弃的情感,浓烈厚重到让人难以承受,仿若这柄锤子,她需以双手才能勉强举起。
她运足力气,将锤子高高举起,然后,对着石碑中心,奋力锤下——
当!
沉沉一记巨响,她使出浑身劲道砸开碑石。这声音巨震如雷,响彻整个夜空,震得她双耳轰鸣。她只愿能激起那个人死寂的心中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涟漪。
凭栏独立的杜少陵听见了。他蓦然回过头去,望向那声音发出的地方。她只敲了一记,他却似听到了无数的回声,那不是石块的敲击声,而是她深情地唤他,一遍遍在耳边、在心头。
他仿佛能看见那隐隐灯火下,那个毅然归来的女子。他深爱着无法放下、甚至立了碑当自己已踏上黄泉也不能忘记的女子。
敛云弟子不可能不经他允许便砸碎那碑。而除了他们,只有她一人知道上来的路。回来的,只能是她。
他几乎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甚至来不及走下楼梯,便飞身一跃,跃出那栏杆,疾步往山下飞奔。
她回来了!
少陵,你听到了么,我回来了。苏影坐在已然碎裂的碑石旁边,目光遥遥凝在虚空的一点。
她砸碎了他的墓碑,便没有了他死去的证据。他还活着,她一定会等到他。
她会找回他,爱他,她会要他爱她,保护她。她要他们永远不必再受离散误解之苦,她要这朗朗乾坤保佑他们永不分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