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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人走到跟前,面目已看不清了,只觉得他好似搭了脉,又略做了些检查, 便听他道:“大夫人无需忧虑,只是吃坏了肚子罢了。”那声音似乎从另一间房间飘来似的,轻却又清晰,她心中一喜,嘴角轻轻一扯,却是连笑的力气也没了。
那人又递过一个小纸包,道:“夫人只需吃了它,便可痊愈。”妙儿听了,忙接过,吩咐那人退下。又打开来,果见一颗药丸,喜得尤氏手也发了颤,忙吞了下去;妙儿正欲扶起尤氏,却瞥见那纸包,身子一动,脸上忽显惊慌之色,道:“夫人,这药吃不得!快吐出来!”
尤氏正觉得有一股暖气流入四肢百骸,浑身说不出的轻松,却听妙儿要自己将药吐出来,正是不解,却见一张纸条,夹在那纸包中,上面写着:行事乖张,报应不爽。
尤氏只觉得那痛楚又袭了上来,夹着寒冷,身子一歪,勉强挤出一句话:“你被她发现了?”还未等的妙儿回答,又觉头脑一阵晕眩,便昏了过去。
折腾了半天竟只不过是吃坏了肚子,有惊无险,一场风波总算平静下来。饭菜与餐具自是无毒,那个郎中也得到了重赏。想必所有人都信以为真了吧,那个郎中也不例外,还前来道谢,最后又忍不住问:“三夫人如何知晓?”苏影只道:“我也曾吃坏过肚子,老爷给过我两粒药丸,我吃了一粒便好了。”
他们又哪里知道,若同时吃海鲜与苹果,两者会在体内形成鹤顶红,轻者不适,重者丧命,当然,若是像林管家那般检查餐具,是断不会有纰漏的。
转眼又到了周末,理应去拜访老夫人。
此时距尤氏中毒已过了三日,尤氏康复得很快,而意想不到的是杜少陵又安分了起来,藏在尤氏生病的借口下,倒是没有人怀疑半分。
苏影素来起得早,总是吃了饭便去。这日过去,又是首位。老夫人见了她俩便迎了上来,嘘寒问暖。说了一番又笑道:“哎,咱只顾着说话了,快屋里来坐。”说着,三人便进了屋去。
落了座,老夫人瞧着那灿儿,笑道:“影儿,昨儿我未见灿儿,怪想念的,借我一上午如何?”
苏影笑道:“老夫人客气了,老夫人若喜欢便叫灿儿陪吧。”若不是杜逝亲自调灿儿过来照顾她,苏影索性将灿儿拱手让给老夫人得了。这几月来,老夫人待她甚好,她总可惜了那杜逝,有这么好个母亲,偏偏做这些伤天害理有辱于家门的事,枉叫老夫人期盼了。
老夫人听了眉开眼笑,对灿儿道:“哎,对了,我那儿还有上好的绿豆酥,你快取来与你们夫人尝尝。”
灿儿抿嘴笑道:“那灿儿便替三夫人先谢过老夫人了。”
尝了绿豆酥,两人又如常日一般聊起天来。杜逝是必不可少的话题,当然苏影往往是倾听者,每次听罢,对老夫人的同情便增加一份。今日老夫人又似突然想起来似的,一拍脑袋道:“哎,瞧我这记性!我早想问你的,你在这儿算是最小,你二姐姐、大姐姐有否欺负你过?”
苏影也不知老夫人何意,只道:“苏影与她们来往不多,她们待我也很是客气。”
老夫人道:“那便好,那便好。”
两人又讲了约摸半个时辰,苏影便欲离开,老夫人道:“这绿豆酥你拿去吧。”
苏影推托道:“这种酥的软的玩意儿还是您老人家吃吧。”
老夫人便不再多说,又道:“逝儿不在,闲话未免多,你得处处小心才是,行万事前多多思量。”
苏影忙道:“苏影省得。”
待她走了,老夫人又换来灿儿道:“咱们去浇花吧。”
灿儿难得一句话也未说,可看得那样儿却是欲说还休,老夫人看在眼里,并不点破,自顾自浇着花儿。终于,她忍不住了,压低声音道:“老夫人,婢子到底是不是二夫人的孩子?”
却听得老夫人低声喝道:“我与你说过多少次,再不许自称‘婢子’!你这是贬低二夫人还是作践自己?”
灿儿又惊又喜,忙道:“那为什么我和二夫人现在不可相认?”
老夫人听了,将水壶撂在一边,叹口气道:“我还是对那苏影放不下心。你可要给我看紧了!我可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哎,时机到了,我自会安排。只是此时,你万万不可告诉了二夫人。”
灿儿犹豫道:“可据灿儿服侍三夫人这么些时间来看,她并不像是贪财之人。”
老夫人道:“越是表面上不贪财,心里就越是贪财。否则她嫁给逝儿做什么?人心叵测啊!可不能被她的外表迷惑了!”
正说至此处,便听一声“老夫人”,丁氏便出现在了门口。老夫人轻声对灿儿道:“你先回去。”又大声道:“哟,你也来了啊,快进来坐坐。”
两人一落座,老夫人便吩咐身边的丫鬟道:“我有件绛紫绸衫破了一个小口,叫灿儿帮我去缝缝。”丁氏知她是有意支开灿儿,便知老夫人已料到她的心思,便也不转弯抹角,直截了当道:“老夫人,我想与灿儿相认。我看着她一天,都是煎熬。”
老夫人叹口气道:“我可不也是这么想!只是咱得做足了证据,且待逝儿回来,方可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这几日我把她叫在身边,也是教她些规矩和本事。反正逝儿出去也不过半年,也不必急。”
丁氏听老夫人这么说,也不好再强求,又听她问:“你与三夫人进来处得如何?”
丁氏见老夫人问得颇为含糊,只简单答了:“甚好。”老夫人见她不欲多说,便也不再追问。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丁氏便告辞了。
丁氏从老夫人处出来,便见了老婆子刘姨。刘姨本是要做丁氏子女的奶娘,哪知丁氏流产,根本就未做上一天。后来闲着,便去服侍丁氏。如此算来,也有十五年多了。她为人颇为忠厚,深得丁氏信任。
丁氏方出了门,便换了一张脸似的,眼神空洞,面无表情,象极了一个遭冷落的怨妇。两人默默回到屋中,丁氏便骂道:“那老太婆搞鬼,居然不让我与灿儿相认。不告诉我也罢了;怕是要拿些什么事来为难我。”
刘姨道:“古人道:‘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夫人虽算不上这‘大隐’,却也称得上‘中隐’吧。任老夫人再神算,便也料不到夫人你。”
丁氏点点头道:“我本求过个安稳日子,年老时与子女共享天伦之乐,哪知现下有女却不得相认,这算什么道理!”
刘姨劝道:“夫人莫急。是夫人的便是夫人的,别人也拿不去。不过是让小姐再吃些苦头罢了。”
丁氏呷了口茶,缓缓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个。苏妹妹待灿儿甚好,不会为难于她。只是,我倒是担心苏妹妹,她还单纯,也不爱说话,都爱把事情憋在心里。若被人利用了,自己还不知道,也没人可以提醒她。哎,我看她也与我一般,只求平平安安,也不欲与人争。也不知那尤氏是否为难她了。”
却道这里人心叵测,每周一次的拜访老夫人,便是婆媳之间的交锋。老夫人虽然是和颜悦色,却是绵里藏针。也可谅解,做母亲的总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幸福,儿媳也不是看在他的权势上而嫁给他的。
这日尤氏是第三个来老夫人处的。老夫人一见便问:“你身子近来如何?好利索了么?”
尤氏笑道:“多谢老夫人关心,现已痊愈了。”
老夫人笑笑,眼神移过尤氏,在妙儿身上绕了个弯。尤氏便道:“妙儿,你外头去等吧。”
妙儿笑道:“是,妙儿给老夫人和夫人沏茶去。”
尤氏向老夫人看去,她只是笑着,坐到座上,道:“今儿丁氏与灿儿都急着要相认,我估摸她们两人若听我,那便是最好了,省得我费心,于她们也有利;若不听,便是自找苦吃。无论如何,都影响不到你。”她顿了顿,又道:“不过,一边一个女儿,一边一个少爷,却也挺叫人烦心。”
尤氏听了,心中悚然一惊,脸都变了颜色,老夫人见状笑道:“瞧你,怕什么,你又没事儿。”见尤氏方松了口气,又道:“我在这儿说句话,还是有点权力的。我老太婆活一日,便帮你一日;而且你是正室,不必担忧。”
日子又变得波澜不惊。
每次遇见杜少陵,他总是客气地行礼,也不多言语。一连三四日,都未与苏影说上一句话。苏影渐渐有些心慌,他变心了么?——问不出口。却也无能为力。
好在他还在府中。这让她心安。一天至少有两次可以见到他,便也足够——足够抓住他的心了。
师父说人心险恶,不能相信别人。她因此也小心谨慎着,即便是对丁氏、灿儿也是紧守口风。她们都不约而同地告诉她,要处处留心。不痛不痒的一句话,也不知究竟指什么。再问,却不肯说了。
她变得喜欢在饭后散步。漫漫行走于杜府的长廊中,触手可及的花朵草木生得葱茏。灿儿说,她着一袭白绸曳地长裙在百花丛中赏花,蝶儿萦绕身边,象极了落下九天的仙女,美得窒息。她想,美有用么?于她,美没有丝毫用处,除了勾引杜逝父子来报仇。
那日饭后,她又去散步。灿儿被老夫人叫去了,她便独自走着。脚不由自主地领她来到了那挂着鸟儿的廊子下。鸟儿鸣声清脆,慢慢地轻了下去。
转过弯,有一排石阶,可通向高处的天台。她似从未走上去,此时脚步却不停自己使唤似的,一级级地踏上了石阶。
天台上只有中央有一个小亭,大约是避雨用的,其他均完全暴露在外面。夕阳的余晖浓厚地像是液体一般,流淌到天台上,金灿灿地富丽堂皇。
眯眼看去,天台的尽头竟似立着一个人,深色的身影被夕阳拉下长长的影子。天台好像无限向四周延伸开去,他好似并非站在天台上,而是站在茫茫无际的沙漠。夕阳将空气浸成沙漠的金黄色,铺洒开来。
那个身影,从来高大英挺,此时却如沉水香一般,自内而外源源不断散发出强烈的落寞与寂寥,好像是一个疲乏的游子站在异乡风尘漫漫的道途中,茫然仓惶。他似乎想伸手摘取什么,可却似那夕阳,有温暖的阳光包围着他,而自身却遥不可及。哪怕即便是一辈子的努力,也终究够不着。
苏影的脚步停住了。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他。不靠近,也不说话。微妙的气氛仿佛一个脆弱孱薄的肥皂泡,任何细微的动作都会将它戳破。
然,他却转过身来。转身的刹那,太阳光失去了遮挡,一束束尖锐的刺进她的眼中,她下意识微眯起眼。他们隔得这样远,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居然心慌,心中咯噔一下,好像有秘密被揭穿了。
他们就这样站着,一动不动。就好像没有对方,只是望着远处。她不去看他,眼神落在某一处虚空。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但她可以感受到一股安静又略带落寞的气息,穿过重重的金色的障,来到她身边。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
他向她走来。一步步,缓慢的,却又是不停顿的,急速的靠近。她觉得阳光从来没有这样刺眼,于是垂下眼,盯着地面。
她默默垂首站着,白裙在脚下堆叠起来。她的周身环着一层柔和的光弧,他看到她的脸被阳光照得粉扑扑的,她的耳廓上布着小小细细的绒毛,耳朵像是透明的,他可以看到里面细细的粉色的血管。好像一个精致的娃娃。
她突然有些忐忑,看他逼近,慌忙退后一步,却不知她站在天台的最末端,一脚踩空,眼看便要摔下,他慌忙伸出手来,将她扶住。她“哎呀”一声,又叫了声“大少爷!”。
她就站在他的面前,站在他的影子里。他手中握着她的手,指尖从衣袖处探出,隔着衣服,他仿佛可以感受到她细腻如凝脂的肌肤。他的指尖触到她的指尖,细腻而温暖。他不放开,她也没有抽走。他低下头来,深深看她。她怯怯抬头,目光触到他深色的眸子,却看不懂他眼中的是什么,无端端感到惊慌。
他缓缓摇头,轻声道:“苏影。”——你大可不必如此。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不,不是。
“有什么误会,好好说,好么?”他轻轻说,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她茫然地看着他。
他抬起头,眯起眼看了一眼夕阳。光芒已渐渐黯淡,阳光落在他脸上,映照出淡淡的疲惫。他低下头,轻声说了句“天暗了”,便放开手,抽身大步离去。从来都是她向他转身,她给他背影,而今,他却决然而凛冽,没有回头,她遥遥望着他的背影,他一步步远去,好像要走出她的世界。
第八章 噩梦
苏影临窗而立,看着窗外几枝待放的石榴花。夜色沉沉,只能依稀辨别出花苞的轮廓。此时尚是初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