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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口气,摇摇头继续说:“曹丧,你看,我们帝国中央首脑出了分歧,政府和军部在重大问题上发生了矛盾,我们这些做具体工作的人何去何从呀?真难呀!太难啦!”
①东条英机(1884—1948)日本战犯,此时尚为中将,后提升大将。“九一八”事变后任关东军宪兵司令官。“七七”事变前夕升关东军参谋长。1938年任陆军次官,次年转任航空总督。1940—1941年任陆相时,积极主张扩大侵华战争和准备对英美战争。1941年10月组阁,兼陆相、内相。12月发动太平洋战争,又兼军需相和参谋总长。在日本败局已定的形势下,1944年7月下台,日本投降后自杀未遂,不久被捕。经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判处绞刑。
②台尔庄,抗日战争初期中国军队和日本侵略军在山东南部台尔庄(今属枣庄市)地区进行的一次会战。1938年3月下旬,日军第十师团向台尔庄进攻,一度被中国守军击退。4月3日,中国军队的四十万优势兵力,包围进攻台尔庄之敌,并击退由临沂增援之敌第五师团一部,至4月6日取得了歼敌两万余人的胜利。
③张自忠(1890—1940)山东临清人,字荩臣。1916年起在冯玉祥的西北军中任营长、团长等职。1931年任二十九军任三十八师师长兼张家口警备司令。1935年华北事变后,任察哈尔省主席、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兼天津市市长。1937年七七事变后,一度代理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旋即离去。后率部在台尔庄等地与日军作战。1940年5月在襄河南岸南瓜店前线作战中壮烈牺牲。
这一晚他俩好像对比着发了一通牢骚。次日起床后,今井的脑袋昏昏沉沉地发疼,他戴上健脑器,写了一份辞呈。他亲自赶到太平路原中国陆军总司令部的驻地——现在是日本帝国中国派遣军司令部总部拜见司令官西尾寿造。
西尾穿着金光闪闪的将军服,胸前佩戴着金鵤一级勋章,端正地坐在靠背椅里,木翼电扇有节奏地嗡嗡响着。他看完今井的辞职书,对他说:
“我想你不必辞职,你尽了力……”
“可是,我没有任何成绩可言,”今井武夫立正站着,从镜片的闪光里可以看见他的眼里闪着泪光,“我考虑到,个人主动担当日华停战和平谈判工作以来,始终未取得什么成果,痛感自己责任的重大,不胜内疚。我感到自己不应再恋栈军职。所以还是请准许我……”
“不,不必急躁。依我看,今后可能还有举行停战谈判的时机,你已经很努力,现在只是需要暂时耐心地等待时机的成熟。你还有许多事情要干。眼下,汪精卫的问题,不能让他这群人光是住在上海闲呆着,按说早就该成立南京政府了,举行政府成立的仪式,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拖了,而这件棘手的事,也需要你来张罗操办呐!。”
今井在眼里转游的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他的情绪非常激动。他得知陆军省已传出将他调职的内部消息,是西尾大将不同意,才没有因为陆相为“桐工作”发脾气而将他调出,他才被破例地撤销了调令。使他此刻深感知遇之恩,竟激动得如此感激涕零。他脚一并,深深地鞠了一躬,退出了总司令官的办公室。
他回到住处时,曹刚正给周佛海打电话,见今井回来,马上挂断了电话。
“喂,曹丧,西尾总司令官对我挽留了,”今井因为兴奋过度,并没有注意到曹刚在给谁打电话,便像喝醉酒似的举起双手,高兴地宣布着,“已经定下来,月底就要宣布汪先生的南京政府成立了,啊,我一直奔波忙碌的‘梅工作’,总算要开花结果了!曹刚君,我敢保证,你想当驻日外交使官的愿望,一定能达到!”他说着走向酒柜,从里面拿出一瓶太阳牌啤酒,倒了两杯,“来,不必烦恼了,咱们庆祝吧,你现在先别回北京了,留下来,跟我一块儿忙活筹备南京政府的工作吧,咱们的好戏要拉开帷幕了!”
曹刚举起了酒杯。这次他回重庆在“军统”戴笠处领下了两项任务:一项是立即建立和周佛海的暗中联系,在他家内设立一部电台,蒋亲下手谕,让他“曲线救国”;一项是调查中共的武装实力和在沦陷区的限共活动,还要加强,所以今井约他帮助汪精卫的南京政府成立工作,正中他的下怀,他非常兴奋地把这份工作答应下来。他微笑着,青灰色的小窄脸上,嘴角边又浮现出那两颗豆粒般的小酒窝,眯缝起亮晶晶的一对小眼儿,高声地说:
“今井先生!这是你谋略工作的成功,我的时候,庆贺你,干杯!”
“干杯!中国有句俗话,叫做‘东方不亮西方亮’!”
二
经过了一阵紧锣密鼓的准备,这个在日本卵翼下的“难产儿”——汪记南京政府,终于在3月30日上午宣告成立了。3月28日的晚上,艾洪水以“中华通讯社”特派首席记者的身份,赶到南京。自从他与李大波在翠峦的庄园同一天结婚后,他立刻觉得身价倍增。他随着岳父章怀德对伪满洲国的大头目上至张景惠下至各大臣,都进行了一遭拜门活动。现在他父亲艾肩吾不仅住进了新庄园,而且还到彩云的陪嫁佃户庄子上以新主人的身份去视察了好几趟。艾洪水当然亲自出马去过鹤岗煤矿和哈尔滨的五金行对过帐目,查询过经营业务,自然是新婚燕尔加上志得意满,有点财大气粗的派头。他现在已然没有丝毫的苦闷,完全不像在事变时那么痛苦。自从他帮着曹刚跟踪了方红薇,又帮着他舅父章怀德把李大波劫持到翠峦庄园软禁以后,他什么顾忌都没有了。
在这之前,他先到达上海,直奔极司菲尔路76号的“特工总部①”去拜会有名的杀人魔王李士群②。一路上他想着李士群这个人的经历,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这小子过去不也是共产党员?他觉得在共产党内没有出路,便投奔了国民党,现在又投靠了汪精卫,还不是混得挺得意吗?唉,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何必那么固执,吊死在一棵歪脖树上呢?!”想到这些,他感到极大的安慰。
①“特工总部”,为“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特工总指挥部”的简称。
②李士群,浙江德清县人。在复旦大学期间,一度参加共产党,得到信任被派往苏联学习政治保卫工作。回国后1933年在中共中央特委工作,保卫政治局机关,并得到重视,这一年由于叛徒出卖,李士群被国民党逮捕,经不起威逼利诱,背叛革命,参加了“中统”,并留在局本部搞侦行工作。1939年成为汪伪特工头目。后因汪伪特务组织派系矛盾和斗争,1943年9月9日李士群为日寇毒死。
他来到总部门前,出示了记者身份证,便被勤务兵带到会客室去。早有秘书客客气气地接待着他。他呈上川岛芳子给李士群写的亲笔信,呆了一会儿,得到特准,秘书便把他带进李士群的袖珍小办公室去,破例地亲自接见他。
李士群正在忙着两件事:一是“南京政府”出台,一是协助日军在华中苏浙皖地区的“清乡”运动的准备工作。本来他完全不必亲自接见这位“北方佬”。可是,既然这个艾洪水拿来的是川岛芳子的亲笔信,他怎敢不出来接见呢?他一边读着这封用粉色桃花纸写来的信笺,那上面秀丽的笔体他是太熟悉了。在看着这信的同时,一段往日的风流韵事立刻闪现在他的脑际:那是在1935年的春天,李士群已成了“中统”的骨干。当时身为日本参谋本部中国课课长的影佐祯昭少将,通过中国的国民政府亲日派的关系,便把他的亲信、超级女谍川岛芳子,安插到南京中华门内江南铁路(南京到芜湖线)的板桥车站任职,充当坐探,具体任务是收集中国方面的情报,并伺机拉拢中国的官员和特务分子。七七事变后,“中统”接到邮电检查员的报告称:“发现南京中华门内板桥火车站有一女职员逐日收到外地寄来巨额汇款,行迹可疑。”李士群便被派往该处侦察。李到该处侦察几次,便被川岛芳子(她当时使用的中国名字是金东珍)的美貌多姿迷住,不久她就把这位“中统”特务俘虏到手,偷着姘居起来,甘心为川岛提供情报,于是他由“中统”一下变成了潜伏在“中统”里的日特,直到有人在“中统”秘密告发。活该这小子走运,这封检举信恰巧落到他的把兄弟、“中统”秘书丁默村①的手里,丁立刻把消息透露给李士群,并为李向“中统”的头目做了开脱解释。自这以后,由川岛芳子中间穿针引线,带领他跟上海“梅机关”领导人晴气庆胤②和影佐祯昭见面,拉上关系,为他在武汉陷落后投降日寇做了先期准备。
①当时丁在叛变革命后,亦在“中统”工作,后当汉奸,与李士群成为汪伪特务头子之一。
②梅机关,即在上海设立的日本特务机关。日本的特务机关属日军参谋本部领导,对中国的特务、间谍部署,由参谋本部中国课负责。派在中国的特务、间谍人员,分为四个区,即华南、华北、华中、东北,以梅、兰、竹、菊四个字为代号。梅机关是华中日本特务最高机构的代号。
李士群立即想起了那段背着供养他求学、资助全部膳食、费用的妻子叶吉卿“金屋藏娇”的香艳生活。
“哦,艾先生,我和芳子是很要好的朋友,很要好,”他操着一口浙江话,揉搓着双手,很快地说,“啊,她怎么样?”“很好!她也经常提念起先生你,”艾洪水并不了解内情,但他本能地用讨好的口吻说:“她还非常惦念你呢,她告诉我说,让你不要忘记她。”
他笑起来,点起一根雪茄烟,脸色红了一下,这既是由于兴奋也是为了那段难以忘却的记忆。那一天李士群向艾洪水大谈了一通南方的“清乡运动”规划,未来建立武装的设想,两人谈得十分投机。在艾洪水的请求下,李士群特意亲自带着他参观了这座阴森恐怖的魔窟的刑讯室和地牢。
这座原是北洋军阀陈调元的私宅,何等宏大和多么豪华啊!艾洪水一边走着参观这偌大的宅第,一边看着五花八门的原始的和现代的种种刑具,边在心里钦佩地赞叹着:“李士群这小子真能干,他是一不做,二不休,一杆子插到底,说干就干个大的,彻底!不像我小手小脚,瞻前顾后。对呀,李士群的生活哲学是‘十年寒窗,一举成名,夫荣妻贵,光耀门庭’,应该也是我的行动指南!往后,我以前的那段生活,连想都不该再想!……”
那一天他们越攀谈越高兴,李士群甚至破例在自己的公馆请他家宴。他几盅酒下肚,便吹嘘起他如何在“艳电”后受日本的委托到河内跟汪精卫见面,受到汪的垂青嘉勉,以致成为今天汪的心腹,最后还夸耀了一通在上海如何培训特务,如何通过搞恐怖、暗杀、绑架、抢劫、写恐吓信等手段,达到在上海滩树立凶威。他那得意与骄狂的神态,很使艾洪水羡慕并给了他极大的启发。“是的,我也要这样活着,破釜沉舟地干吧!既当婊子,就不要贞节牌!”在回到下榻旅馆的路上,他这样想着。
次日,他找到了曹刚,是在艾洪水借机采访即将成立的汪记南京政府中最有实力人物周佛海时,在西流湾八号周的私邸中见到的。他刚被传呼进来时,秘书把他引进一间书房,让这位“中华通讯社”的首席记者在这儿等候接见。
“对不起,周先生正在会客,请稍等。”
周佛海这时正在地下室会见曹刚。一道阳光正从地下室贴近地面的窗户里透射进来。借着这抹光亮,曹刚看见这间地下室里架设着一座电台。一位年轻的译电员坐在墙角落的一张小桌前,就着一盏光线暗淡的台灯低头书写。曹刚透过那架黑边玳瑁眼镜,看见周佛海那两只滚圆的大眼,漾着微笑。曹刚虽然跟这位仅次于汪精卫的二号人物是初次见面,但他已从影佐祯昭的“梅机关”那里得知这座颇有点来历的地下电台,最初是周佛海为日本人破获的“军统”南京站重庆潜伏的电台,当时急于寻求与重庆发生联系的日本特务机关,不但没有逮捕架设电台的“军统”特工人员,而且还特别安排了特工护送这位南京站的负责人平安过境,与重庆进行联络工作。而这次对日本建立的破获功劳,又给从政老手、老奸巨猾的周佛海,提供了一次“狡兔三窟”的绝妙机会:他利用这个电台,又为自己和重庆政府建立了秘密联系,他为此还给戴笠带去一封由他转呈蒋介石的密信。信中说他,“永远忘不了校长的知遇栽培之恩,深悔自己行动之莽撞,唯有今后暗中报效校长及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