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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森停下来,把一大杯苏打水一饮而尽。接着他又滔滔地说下去,“我们现在提出这个和平十六项原则,目的不过是提醒这个东方帝国。在中国,还有我们美国的利益这种现实的东西。为此目的,国务院已经派出专使,分别向东京南京解释国务卿的声明。最近,我反复研究了,1904年到1905年的日俄战争。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当年日本如果得不到我们美国在精神上的鼓励和军火方面的支援,它是不可能打败沙皇俄国的。我们一定要帮助日本政府彻底回忆起我们美日两国1905年的《桂·塔虎脱秘密协定》、1907年的《蓝辛·石井协定》以及1908年的《高平·路得协定》……所有这些,都是为了保障我们的在华利益不受侵犯!”
在詹森如数家珍的叙述这些历史事实时,大厅里渐渐活跃起来,有些人彼此交头接耳小声地窃窃私议。
“诸位女士,诸位先生!”詹森的眼睛因激动而睁得更大,他用锐利的目光把大家扫视一遭,“在我们看来,1918年8月日本天皇派出七万三干名西伯利亚远征军的决定,始终不失为一个具有远见的英明决定,虽然进军的全部目的并没有完成成。今天,我们仍然欢迎它向北进军,向西伯利亚进军!如果不幸它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前进,甚至要跨越长江、珠江,染指南洋,向我们在太平洋的地位挑战,丝毫也不顾及我们美国的意志,到那时候,为了保卫我国的利益,我国政府自然要考虑援助中国当局实行抗战!……”最后他从藤椅上站起来,浅浅地鞠了一躬说:“我的传达到此结束,谢谢各位光临……喂,狄克,你留一下!”在人群中他发现了跟威尔斯一齐站在角落里的理查德。
人们渐渐地走出大厅。理查德微笑着走到詹森脸前,伸出手微笑着说:
“我的朋友,不知道有什么荣幸会光临到我的头上?”
“跟我来,”詹森一脸的严肃,一点也笑不出来。他走在前面,理查德紧跟着他,来到了总领事的工作室。
“庐山之行怎么样?”
理查德扼要地说了说在庐山别墅里的中国军政要人对卢沟桥战事的反映。
“好,狄克,等你稍事休息,你详细地写一份汇报来吧,”詹森指示着说,“哼,这回‘花生米’对卢沟桥战事的估计,太侥幸了,他会失误的。据美国情报局得到的情报是,日本天皇已召集了五相的御前会议,内阁会议已通过参谋本部关于从日本国内向华北派遣40万大军的要求,所以,日本是决心要攻下华北的。”
微笑从理查德的脸上消失了。“那,我今后怎么办?”
“留下!”
“在日本的沦陷区?”
“是的,狄克,要知道,你一刻也不要忘记你是一位宗教界的神职人员啊!即使将来日美关系恶化,我们撤走,你也要和你的教会留下,以便我们能够得到真实的情报。所以,朋友,你思想上要有一个充分准备。”
理查德无言地点点头,样子有点颓唐。
“啊,狄克,现在我该让你高兴一下了,我这儿有一件宝贝给你,”詹森从那张核桃木大写字台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很大的火漆封口的信封,递给理查德,“这是我们基督的大使、当代的伟大保罗给你的亲笔信,我真羡慕你啊,狄克!”
理查德双手接过信,一看到信封上那苍劲的字体,立刻有一种陶醉的昏晕感觉,周身的血液似乎一下子都涌到头上来了。他从桌上摆着的雕花水晶的笔筒里,抽出那把专为拆信的刀子,把信封轻轻地启开,努力抑制着激动的心情,专心致志地读着那封信:
华盛顿,1937年7月15日
北平
我亲爱的狄克,上帝的虔诚仆从!
我希望我的问候,我对您的祝愿,随着我的信一齐来到您的面前。我谨代表您的祖国,以及所有神的仆从,向您致以遥远的慰问,并向坚持在岗位上的您及您的全家,致以崇高的敬礼!
我满意地指出,您在那个我们将要在精神上征服的可爱的国家——中国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您用基督的光芒照亮了这个大陆。
您和中国杰出的爱国者、和平使者、先知、总干事余日章先生的合作,尤其使人高兴。由于您的工作,使我对中国教区,可以说已经不那么悬心了,有了您,我可以放心了,释念了。
我想,再重复一遍您在那个国家里所取得的成绩,也许是多余的。但是,我必须告诉您,我从来都没有忘记您数十年来,尤其是近15年来的努力:您在1922年以“平民教育运动”和“公民教育运动”抵制粗暴的所谓“反帝反封建”运动;在那同时,在那小国家正值罢工浪潮汹涌,您以更大的精力关注劳工工作,鼓吹设立劳工新村,并由此而发动丁改良社会运动;当我们的同工蒋介石先生更趋向自由世界,而赤祸却流入农村的时候,您又把自己的注意力及时转移到乡村工作;“九一八”和“一二八”事变之后,您为实行耶稣爱仇敌的教训而从事的唯爱主义的传播和弃仇结好的工作;1934年当日本加紧攻击这个国家,而蒋介石先生正对共区发动第五次围剿的时候,您所倡导的青年与宗教运动;尤其在今年4月间,当远东战云密布的时候,您在世界学盟的领导下,组织人员到日本访问15个大学的青年会,同他们握手言欢的举动,等等,您的这些寓意深远的活动,我可以断言,在未来的岁月中,必将给天国带来丰硕的果实,您为此理应享有上帝的一切祝福。但是,我也愿意指出,从最严格的意义上说,您的工作还不是做得尽善尽美的,在完全实现我们的战略目标之前,还有各种各样的障碍等待您去克服。您,务必了解这样一个事实:那些异教徒以及共产党,还在和我们的基督争夺青年。亲爱的朋友,我要再一次强调我以往的主张,那就是您必须注意知识青年在中国所占有的特殊重要地位,因为他们将成为这个国家的未来的掌权者。换句话说,谁赢得青年,谁就赢得了未来!
在这个有五亿人口的中国,大约有两亿青年需要争取,这对基督教国家的青年会是一个何等巨大的责任啊!
您仔细想想,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这关系着两亿青年的道德与精神命运,他们正在等候上帝的律法!……
是的,我们不能推卸陶铸和训练这些未开化种族的青年的责任,以便由我们为世界上三分之二的人类奠定基督教文化的基石。
现在,正当中日战端一触即发、战云密布、危机四伏的时刻,我们首先应当帮助中国人公平地理解日本人的行动。由于人口的众多和土地的狭小不成比例,他们不能不向地大物博的邻国寻求解决的办法,以取得他们所需要的食物和一切物资,从而保持人人不可或缺的肉体与灵魂的合一。当然,他们的手段绝不能得到我们的赞许。正因如此,我们必须本着宗教使人团结、政治使人分裂的一贯信念,充分利用第三者的身份,促进中日两国民众首先是基督徒的接近,帮助他们摒除互相仇视的心理,各自本着本国政府的行为忏悔认罪。这一工作,对于可能已被战火触怒的中国人来说,尤其重要: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冷却他们的怒火,是我们目前对这个可怜的民族唯一可能的帮助。您以前亲手组织的中日学生公祷日活动,就是一个成功的绝妙的开端,必须继续下去,绝不应当半途而废。我深信,耶稣的登山宝训的教义①,终有一天会在您的手里完全变为现实。
①耶稣登山训徒的故事,见《新约全书》《马太福音》第五、六、七章。“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要爱你们的仇敌,为那逼近你们的人祷告”等语。
也许——但愿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您以为我是由于不明瞭近来的事态发展,才重申我多年来一贯强调的主张。不,我充分了解目前中日冲突的严重程度和日方对我国在华利益的威胁,但我的主张——它是以我们的国策为依据的,仍旧不变,甚至在最近的将来,我也看不出有丝毫加以修正的必要。
应当说明,在我们的远东贸易中,日本占有绝大的比例这一点,往往没有被人们充分认识。在我国的全部远东贸易中,百分之四十二是和日本来往的。我国全部出口中超过百分之八是输往日本的;同样的,我国全部入口中百分之八强是来自日本的。日本是我国的第三个大主顾——只有加拿大和英国超过了它。
比较起来,一向被认为是我国商业的黄金国的中国,却相形见绌。中国目前只占我国远东贸易的百分之18,在我国全部进出口中只占百分之3略强。不仅如此,中国在我国全部贸易中所占的比例,自第一次大战后毫无增加,而在过去几年间反呈减退;与此同时,我国的对日贸易却大有增加。
百分之42和百分之18间的差别是不容忽视的。何况与日本取得妥协,还可以希望保持一部分对华贸易;反之,如果为了只占百分之18的中国贸易而与日本翻脸,至少要牺牲全部对日贸易。这是不能设想的。事实上,正像您所了解的那样,我国的福特公司、霍特森公司、梅隆公司、联合碳化物和碳气公司、门圣多化学公司、同盟化学颜料公司、匹兹堡联合机械铸造厂……都向日本伸出了友谊之手,通过投资或输出技术、成套机器、产品、原料,帮助日本完成了一些重要工业部门的现代化,从而也给我国带来了巨额的利润。可以说,我们已经和这个东方小鬼结下了不解之缘。
这一切就是我的根据,也是我国政府制订国策的根据。不久前,国务院的一位高级官员向我透露,日本有意向我国要求美日两国共同在太平洋保持优越的地位,而日本希望扮演的是男爵的角色:囊括这个地区的百分之90的人口与财富。这是我们当然不能同意的。他们在击溃了中国人的抵抗之后——看来这是迟早不可避免的!中国人的挣扎,将来只能成为历史上的一个小小的注脚,而绝不能占据整章的篇幅。——南进是建立他们所谓的大东亚共荣圈呢,还是北进攻打苏联的西伯利亚,恐怕至少目前还没有作出最后的抉择,这就给了我们以发挥作用的余地:充分运用我们的影响,鼓励、推动、支持我们的日本小弟弟到时来一次不成功即灭亡的切腹行为——从东方试探一下斯大林那头北极熊,这该多么好!
您知道,日本对苏联的仇视是多么根深蒂固,就连他们的天皇去年在接见我时对此也不讳言。至于他们北进的后果如何,我们恕不负责,反正不管怎么样都对我们只有利而无一害。
这是后话,我写的也许太多了。让我们回到艰难但是美妙的现实中来吧!朋友,我可以告诉您,自从1896年我首次访问中国以来,以及后来数次和这个国家接触,我深信我们不倦的工作,是终会得到报偿的。因此,我要向您说,啊,占领我们的阵地!征服世界的这个战略据点吧!举起我们的战旗,向前开路!
您的工作一定会给上帝带来荣耀!
恳求上帝指引您,赐给您智慧!
吻您,祝福您的全家,除了您的那几个宝贝外,那个山女好吗?我对她非常感兴趣,虽然我还没有见过她。
再见,紧握您的手!
尊敬您的
约翰·穆德
理查德读完这封长信,陡然觉得自己变得空前重要起来:亿万迷途的羔羊正在等待他的指引,芸芸众生的苦乐祸福将由他来决定。使他疑讶的是,恰巧是在这样一个重大的时刻,他竟没有想到自己可以大显身手,反而在去留问题上大费周章。想到这里,他不能不为自己的冥顽不敏而哑然失笑了。只是一想到那个并不驯顺的“山女”,这种心情才立刻又被破坏了。
威尔斯在一旁等他看完了信,立刻就走过来说:“狄克,来,我带你去看爱弥丽吧,她已经等了你好久了。”
詹森总领事跟他握手告别,他就跟着威尔斯走向使馆的另一个院落——武官处的小洋楼。
理查德从他的忠仆爱狄嘴里得知,他的妻子已在这里住了半月。早从七年前“九一八”的那个晚上,威尔斯去中和戏院有急事找他,他从他俩那种两性相悦的目光中,就已窥视他们的关系不寻常。理查德不但很会审视这种阴私,而且也很会利用这种关系。他心里有一个总谱儿,那就是他的老婆看中谁,或应该跟谁去周旋,这只能对他有利,而丝毫不会损害他的利益。过去,每当事业上需要她的帮助时,例如结交中国的要人,接近外国的大使先生或是向美国的财团——煤油大王洛克菲勒、钢铁大王卡内基、汽车大王道奇、百货公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