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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的少年-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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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吧?”杨康悄悄跟令狐冲嘀咕了一句,“这和群众上访一样了。” 
  梁发把一个纸团往桌子上扔了过去:“这样抽不行!这样抽不公平!” 
  令狐冲想了想说:“不会吧?这样抓还能不公平?又不是我帮你们抓的。” 
  “先抽的当然占优势了,”梁发说,“先抽的四个人把三张票都抽光了,剩下的我们抽也是白抽,不跟耍人一样么?” 
  令狐冲这才明白,原来四个先抽的人正好抽到了拿三张票,剩下的人就没有可抽的了。 
  “这……这命苦不能怨政府吧,政府是无辜的,”令狐冲苦笑。 
  “先抽的人抽中的概率大吧?”施戴子致疑。 
  “肯定是先抽的概率大,”梁发下了结论,“不然怎么前四个就抽到了三个呢?” 
  “无数武林高手都是跳了悬崖就找到武功秘笈了,可见运气来的时候山都挡不住,你也不能怪先抽的运气太好吧?” 
  “我靠,什么玩意,”梁发对令狐冲的笑话不感兴趣,“这个抽法肯定不公平。” 
  “公平的,”杨康一看那么多人挤在他们宿舍里就烦,这时候插嘴了,“无论先抽后抽,概率上绝对一样。” 
  “怎么可能?先抽的选择机会当然多了,”施戴子细声细气的说。 
  “你们修过概率论么?”杨康叹了口气,“数学上就是公平的。” 
  “这还用修概率?想起来也不对啊,”梁发嘴里还在硬,心里却有点发虚。文科的令狐冲梁发等人当然不如理科竞赛出身的杨康,杨康十三岁就跟他们班上组织拿雪糕博彩了。 
  “靠,不信你自己回去开个程序统计一下看看,”杨康不屑的哼哼。 
  “还有你做的阄,到底有多少个有?我们怎么知道是公平的?”梁发架不住杨康的势头,心里虚了还要使劲撑起面子,转头去问令狐冲了。 
  “我做假没什么好处吧?”令狐冲苦着脸。 
  “我们把阄打开来看看,”梁发去抓陆大有手里那个盒子。 
  令狐冲这次真的有点不耐烦了,一把在梁发之前抓过了盒子:“烦不烦啊?你们信我就抽,不信就自己分去。一个破晚会,彩排我看了,一点东西都没有,有什么可争的?” 
  “对了,还有彩排的票我们怎么都不知道?”高根明想了起来。 
  “我在你们屋门上留了条子,你们也得看才行啊。谁也不来和我领票,我不就和陆大有去了?” 
  “那去了彩排的人就不要抓阄了,”梁发说,“你和陆大有就别抓了!” 
  随着前面梁发质问令狐冲的声音越来越高,后面几个人的议论也让令狐冲烦到了极点。他不理解为什么本来简简单单分几张票的事情成了这样,难道他令狐冲真的那么失败? 

  “啪”! 
  令狐冲一拍桌子:“靠,别他妈废话了。几张票搞成这样。大宋的人都内耗耗掉了,一天到晚没事就斗,斗到后来迟早给蒙古灭了!谁也别跟我说公平不公平,我不管民主不民主,第一次抽的作废,我再做一次阄,再抽一次算完!” 
  周围静了一静,梁发说:“你那样抽概率就是不对。” 
  “对不对给你先抽行不行啊?”令狐冲一句话把梁发的嘴堵上了。他再也不管周围的人,撕了一张纸,写一个阄亮一次,再团成纸团。要说这个时候令狐冲还真的激发了一点狠劲,每次亮纸条眼光周围一扫,很有点锐利。 
  可是梁发还是忍不住,他被令狐冲那句话一堵,心里越来越火。对于梁发这种人,面子比那张票还重要。 
  令狐冲做好了阄把纸盒推到梁发面前的时候,梁发没抽,梁发问:“怎么男生十九个人也三张票,女生十个人也三张票?” 
  劳德诺也点头:“对对,应该男生四张女生两张。” 
  施戴子说:“大家最好一起抓阄,女生单分不行。” 
  梁发这才感到挽回了面子:“所以再抽还是不行,你去把女生的票再收回来,一起抽才行。” 
  “你们他妈的也有脸说啊?”令狐冲哭笑不得,“你们谁觉得不公平,自己去跟女生要,你打死我我也不去了。” 
  “你是班长,分票的事情你负责,你不去谁去?”梁发问。 
  “那我是班长,我就这么分,行不行?”令狐冲说,“抽不抽随你们。” 
  梁发以一个颇洒脱的姿势把令狐冲做的一纸盒阄打到了一边去,转身就往门口去了:“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说怎么分就怎么分?凭什么听你的?要抓阄你自己抓着玩去,票你收好,女生的票你最好也要回来。分票的事情等明天问老朱再说。” 
  老朱是说朱聪,令狐冲他们班的指导员。在梁发心里令狐冲实在什么都不是,无权站在比他高的地方指手画脚。事实上也是这样,梁发只是把这个事实告诉他。 
  “是是是,”一帮闲人就就这么扔下令狐冲,跟着梁发往外面走,“等老朱决定怎么分。” 

梁发此时不能不说很有点恶意的快感,他在门边不屑的瞟了令狐冲一眼:“你算什么?” 
  “狐假虎威”这个词忽然跳进了令狐冲的脑袋,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姿势冲破了令狐冲脑袋里的昏昏噩噩。令狐冲恍然大悟的发现别人根本就没把他看成什么,他这个小班长完全是自作自受,活儿干得好是他应该做的,活儿干砸了是他应该挨骂。 
  他仿佛一条小狐狸,带着一只虎皮帽子就跳了出来。可是不幸被明眼的人看出了他藏在背后的小尾巴,于是人家摘下他的虎皮帽子拿一只擀面杖敲打他的脑袋。 
  梁发就是这个敲打他脑袋的人。梁发很高兴能找这个机会刺一刺令狐冲,告诉他不要自我感觉太良好。令狐冲不是一只真的老虎,所以梁发打了他他还不能回咬。 
  “你算什么?” 
  令狐冲什么也算不上。 
  梁发其实是对的,令狐冲没本事咬他。但是梁发自己不是一只戴虎皮帽子的狐狸,他不能理解那一刻令狐冲的感受他虽然是只没本事的狐狸,可是棒子打在他的头上,他也会痛的。难道他是一只“不算什么”的小狐狸他就该被打脑袋么? 
  不过世界上无数的人在敲打别人的时候都不曾考虑别人的感受,所以梁发做得也许不算太过分。 
  梁发大大咧咧拉开了门要出去,就听见令狐冲在他背后说:“等一下。” 
  梁发回头,看见令狐冲从口袋里拿出那三张票, 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票你们拿走,要怎么分你们怎么分,找谁都行,”令狐冲扫视一周,“票我不要,事情我不管。” 
  陆大有劳德诺他们都愣住了。确实,令狐冲没什么权力管他们,可是令狐冲也没什么义务帮班里做事。原本双方留一点余地,现在令狐冲拍拍手耸耸肩一拍两散。 
  梁发眼角在票上扫了一下:“谁乐意管谁管。”他这就准备出去了。 
  令狐冲说:“不是我!” 
  随后令狐冲拍拍屁股起身,擦着梁发的肩膀出去了,走得比梁发还快。几张票被他走动的风带起来飘落到地上,令狐冲正眼都没有看一下。 


  令狐冲出去的时候咬着牙,牙齿间能磨碎一粒铁砂。 
  朱聪冷不丁被冲出来的令狐冲撞了,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跟谁拼命啊?” 
  朱聪再小心的往屋子里一瞅,只见杨康操着一把雪亮的板刀,整整一屋子人围站在那里没一个说话的。朱聪顿时就感到了杀气:“完蛋,这怎么还搞出群殴械斗来了?” 
  朱聪那时候刚刚走到门口。快到校庆了,他跑去探望班上的学生,可是刚一走近令狐冲他们屋门口就听见里面动静不小。按照朱聪的感觉,这时候宿舍能围那么多人,不是酗酒就是拱猪,这最危险的莫不是学生运动?朱聪刚准备支楞耳朵听听壁脚,就看见令狐冲窜了出来。 
  “朱老师,”令狐冲愣了一下,打个招呼。 
  “同学们别这样,有话好好说!”朱聪虽然怕,但是觉得他这为人师表的实在不能不挺身而出,只好奋起勇气拦在令狐冲前面。按照朱聪的想法,这毫无疑问是杨康追砍令狐冲,令狐冲从宿舍里逃出来了。 
  可是偏偏杨康这样没眼色的操着刀就过去了。朱聪这次可真的急了,自己也小退半步:“你要干什么?令狐冲你快走。” 
  只看杨康把板刀和小葱都往门口的书架上一扔,先笑容灿烂的和朱聪打个招呼:“哟,朱老师。”然后探了半个身子对外面喊:“喂,老二,你眼镜可没带。”令狐冲是个大近视,刚才气概昂扬的冲了出去,就把手边的眼镜给忘记了。 
  等他喊完令狐冲早大步下楼去了,杨康这才注意到朱聪模样古怪:“朱老师您……” 
  看着杨康双颊带笑双目有神,朱聪有点迷惑。他看看书架上的板刀,再看看杨康,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说:“刀不错……” 
  杨康这才明白过来,急忙解释说:“吃饭的家伙……” 
  再想想,杨康还是觉得这话有问题,无数豪杰强人都把自己的宝刀称为吃饭的家伙。于是杨康又解释:“其实是吃面的家伙……” 
  说罢杨康咚咚咚的剁葱给朱聪看,说:“这么用的。”然后拿刀往陆大有的脖子上比一比:“不是那么用的。” 
  朱聪悬了老半天的心肝脾肺肾这才终于落回原处。所有的指导员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学生运动和打架斗殴偏偏汴大从来也不缺少为了半两米饭能和食堂大师傅挥舞老拳的英雄汉子。所以当初体育教育组主任张三丰说我们弘扬传统体育开设少林长拳这门课吧?下面的体育老师宋远桥第一个说不行,要是学生都练出来了,你以为校警队侯通海他们还制得住学生?张三丰想想也是,所以苦心孤诣研究了很多年,发明了太极拳,名义上说以慢打快,实际上校园安全的考虑还更多一些。 
  朱聪总算恢复了几分指导员的风采。方步放开,慢慢走到桌子边坐下说:“大家怎么在这里?” 
  “分票呢,”陆大有说,“大家搞不清楚怎么分校庆晚会的票。” 
  朱聪四周看看,包括刚才眉毛飞上天去的梁发都微笑点头:“是是,分票呢,讨论一下。” 
  “分票你们可以抓阄啊,抓阄不就简单了。” 
  陆大有瞅瞅梁发 ,这次梁发左看看右看看,上看屋顶下看水泥地,就是不说话。而一边的施戴子抱起杂志半遮面,脸都只能看见半张。谁也不好怀疑朱聪的构思,朱聪可是只真老虎。 
  “我去做阄。十九个,三个有,十六个没有,大家抽一下就得了,”陆大有说。 
  周围一片嗯嗯呀呀说那抓阄吧抓阄吧,好啊好啊陆大有做我们抓,看来都没有新的奇思妙想了,陆大有低头写票。门吱呀一声开了,令狐冲进来,正看见一帮人都老实了,一个轮一个的抓阄。他在桌上摸了眼镜,转身给朱聪点个头就出去了。 
  门口似乎传来他冷冷的一哼。 


  朱聪是个很罗嗦的人。 
  原本令狐冲觉得他很象《大话西游》里的唐僧,所以给他起名叫唐僧。可是渐渐的令狐冲发现唐僧这个外号完全不足以概括朱聪的特点,后来渐渐就叫他老朱了。 
  唐僧的罗嗦起来比较缺乏头脑,而朱聪罗嗦起来不但非常有条理,而且善于引用会延伸进而能提拔到形而上的高度,纵论千秋今古,横演国计民生。要说国际政治系中,颇有一些杰出人物,张口有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又仿佛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不过能把罗嗦发展到顶峰境界的,令狐冲还只见过朱聪一人。 
  朱聪的博学多闻让他可以从学生在食堂看女生这个话题升华到原子弹的制造技术,顺带讨论一下大宋在世界军事力量的排名,原子弹对环境的污染问题,南极中央臭氧洞的危害,地球南北两极形成的时间……最后还深入的讨论了黑格尔的《小逻辑》。令狐冲他们每每是不小心去别的宿舍串门,推门就看见一帮同学面色惨淡微带笑容的围坐,中间是朱聪一脚踩着板凳唾沫飞溅。这时候他们又不敢当即逃跑,只好陪着笑脸去聆听指导员的教诲。然后一个晚上就被葬送了。 
  令狐冲虽然很烦朱聪,不过他倒不觉得朱聪讨厌。朱聪虽然唠叨,不过也有豪气勃发的时候。 
  郭靖他们宿舍里令狐冲和杨康是两个酒鬼,闲着没事就买上四五瓶啤酒一罐头豆豉鱼坐在一起吹牛。朱聪有时候碰巧跑来了也喝一点。朱聪这个人酒量浅,半瓶下去脑袋就被烧热乎了,觉得自己回到了十年前的大学时代,和学生们拍肩搭膀推心置腹起来。 
  有一次朱聪还说过:“其实独孤求败不行,老了,不行!要是我当汴大校长,分校没准都盖到西域去了。” 
  就凭这句话,令狐冲觉得朱聪很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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