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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呢?」晏轻侯冷笑着漠然仰头,遥望天穹鸟飞绝,因此错过了男人脸上稍纵即逝的异样神情。
玄易黑衣下的胸膛起伏着,深深呼吸,热气和雪花交融形成了白雾。眉毛耸动了两下,终归平静。「晏轻侯,你尽可放心。情丝之毒永远都不会发作,你今后也无需再来找我。」
什么意思?晏轻侯用冰寒的目光直刺玄易,等着玄易解释;
玄易轻松一笑,竟带三分狡桧。「我骗你的。世上,根本就没有情丝这种毒药。」
他看到晏轻侯冻结成冰行的表情,又悠悠地加了一句,「晏轻侯,你武功过人,人却实在太蠢。我说什么,你就信了?哈哈。。。。。。」
「嘭」!满含怒气的一记拂袖,卷着劲风从他身边扫过,震开无数碎雪,溅得玄易黑袍、头发上尽是雪屑。
晏轻侯白夹和黑发狂飞,眼底血气暗涌,一字一顿道:「果然是在骗我?」
「当日走出地宫后,你一心想取我性命,我当然得设法自保。」玄易一脸的理所应当,淡然道:「你对我大不敬,我借用你一身武功破阵杀敌,盗取火器秘方,也不为过吧。晏轻侯,你我从此两不相欠。」
他低沉地笑了几声,竟再不看晏轻侯,潇洒地转身,迈步下山,
☆ ☆ ☆ ☆ ☆
晏轻侯浑身都在发抖,紧紧扶住了身旁侮树、足下雪地,已凹进两个极深脚印。
借用!借用而已!他在玄易心目中,不过是件可供利用的东西!
…缕鲜红的血线,倏忽就从他深陷进树身的指尖挂落。
愚蠢?呵!从开始,他就没有完全相信过那神乎其神的「情丝」,在发现紫金盒里放的只是火器秘方后,他早已怀疑「情丝」之毒,子虚乌有。然而他内心深处却拒绝去承认这个事实。
世间,或许并没有「情丝」这种毒,可玄易本身,就已经成了令他销魂蚀骨的剧毒。
「情丝」入骨,纠缠着他。。。。。。叫他明知道那男人在欺骗他,还是心甘情愿地与之沉沦。
每次燕好之际,看着玄易润泽失神的黑眸,他总以为,男人也跟他一样地忘情沉溺。。。。。。
原来,都是他一厢情愿。
五指在树身越嵌越深,他双肩剧烈颤栗着,呼吸却逐渐平稳下来。
静默许久,晏轻侯蓦地收手,硬生生从树身抓落一掌木屑,扬手急射身后。
「啊。。。。。。」风中响起几人惊呼声。
六七个蒙面人手持利器,侧身避开了那些木屑,缓步向晏轻侯包围上来。众人手中兵刃,闪着冰冷无情的光芒,盈满杀机。
「是谁派你们来的?」晏轻侯寒声质问,目光比声音更冷,知道他在这里约见玄易的,除了他、玄易、裘明,没有旁人。。。。。。
心脏猛地像被什么戳了一下,他竭力维持着冷漠镇静。「是不是玄易要你们来杀我的?」
中间那个蒙面人,似乎是众人的首领,在遮面黑巾后阴恻恻地一笑,声音陌生而苍老:「你下了阴间,自己找阎王爷问去吧!」
一声暴喝,甩开掌里三节铁骨鞭,率先扫向晏轻侯面门。
晏轻侯目光急掠间,已发现那铁骨鞭身还带着无数尖锐铁刺,莹莹地发着蓝光,显然有剧毒。
他脚底一滑,在雪上飘退数丈。脑后剑风嘶吼,有两人已绕到他背后发起偷袭。
晏轻侯微凛,这几人的武功,比他意料中高强许多。看来,玄易为了要除掉他,真是下足了功夫。。。。。。
唇边扯开抹自嘲冷笑,他收敛心神,与诸人交起手来。
这几人身手出众,兵刃上又带毒。他稍有大意,就难逃厄运,因此丝毫不敢托大,在刀光剑影和漫天风雪中游走着,伺机脱困。
转眼已拆过百招,晏轻侯撇到左侧一使刀蒙面人舞过一轮快刀,换招的间隙露出个人破绽。他左臂疾舒,一掌穿过刀影,隔衣结结实实地拍中那人胸口。
那人闷哼,刀脱手飞出老远,蒙面黑巾即刻被血水染红,却摇晃着不肯倒下,反而狂吼一声,用力抱紧晏轻侯左臂,死不放手。
晏轻侯奋力一抖,竟仍未能甩脱。身形稍滞间,余人的兵刃齐齐砍将上来。
麻烦!晏轻侯右袖呼地扫出个半圆,将敌手迫退几步。忽觉腰间一阵火灼般的刺痛。。。。。。
已被铁骨鞭扫中。
一缕白色布片和几滴血,随着鞭梢飞上半空。
见晏轻侯负伤,众人欢呼,却在看见晏轻侯双眼时消了声。
那双冷若冰雪的眸子,已全然被浓重血气覆盖。
反手抹过伤口,看着掌上血迹,晏轻侯森冷的笑声,仿佛是从地底传出。飘过他身旁的雪花,突然间全部静止,随即如被漩涡卷住,绕着晏轻侯越转越快,最后几乎看不清人影。
那几个蒙面人相顾骇然,但势成骑虎,硬着头皮发声喊,朝那雪花气流冲去。
下一瞬,刀剑寸断,飞落四处。妖靡的血光溅过长天,又如雨丝飞洒,将银白大地罩上腥红。
风停、雪散。
晏轻侯黑发凌乱狂飞,白衣浴血,笔直挺立着。
围攻他的人,已经没有…个再能站起来。
最后一滴血珠,从晏轻侯发梢上滴落雪地。他的脸,惨白若雪,隐隐透着毒发的青气,唯独嘴唇红得像涂了血。
这惊天一击,几乎耗尽他真气。
冷冷扫过四下尸骸,他大笑,一掌,半截梅树「喀喇」断裂,带着花叶积雪飞出十丈开外。
「玄易,我绝不饶你!」
咳出一口瘀血,晏轻侯用尽残存的那点真力,发足狂奔下山。气血紊乱,神功将散,如果玄易再派第二批杀手来,他决计逃不过。
等功力恢复了,他会让玄易知道,惹火他,是什么下场!
☆ ☆ ☆ ☆ ☆
御书房里,紫铜瑞兽香炉正点着沉香,雾气缓慢迂回。
玄易伏案批阅着奏摺,薄唇噙了丝淡淡的微笑。
裘明忍不住又挠了下脑袋。自从皇上今天从小孤山赴约回来后,脸上就一直挂着笑容,心情似乎也非常愉快。
晏大侠,到底跟皇上都说了些什么?
他偷眼看一旁,紫阳王玄晋坐在椅中,也同样神色古怪地望着玄易。
「皇兄,你究竟想到什么了,这么高兴?」玄晋终于发问。
玄易恰巧批完了手头那本奏摺,闻言搁落朱笔,笑道:「晏轻侯替朕盗来了赤骊的火器秘方,朕自然高兴。」
玄晋周身下意识地一震。
「怎么?」玄易觉察到玄晋的异样,心头了然。
这皇弟,曾被晏轻侯狠狠地整过,半月都不能落地行走,对晏轻侯可说是又恨又怕。
不过,他最初落在晏轻侯手里时,受的罪,也绝不比玄晋轻多少。。。。。。玄易咳了一声,打断自己脑海里不合时宜浮起的荒唐画面。
「没什么。。。。。。」玄晋拿过茶盅,撇开水面漂浮的茶叶,浅啜着,藉以掩饰自己微颤的双手。怕玄易继续追问,他问道:「对了,皇兄,你今天找我入宫,有什么吩咐?」
玄易喝了几口茶水提神,放下茶盅,道:「是有要紧事找你。下月中旬,赤晒的送亲人马就将抵达京城。朕想把大婚之日定在下月二十八。」
「皇兄,你不会真要立那个赤骊女人当皇后吧?」
玄晋有些不快,「玄龙是天下一等一的强国,立个外族皇后,可把我玄家的血脉乱了。呃,不过皇兄你已经有了江儿和城儿,以后就从他哥俩中挑一个立太子算了。皇兄,你日后可得留意那赤骊女人,别让她为了助自己的孩子登上玄龙皇位,陷害我两个乖侄儿。」
玄江和玄城,正是玄易的两个皇子。乖巧伶俐,极得玄晋喜爱。
玄易听玄晋说得起劲,不由大笑:「你想得也太长远了。这亲事,你好像比朕还关心,呵呵。。。。。。」
看到玄易黑眸里闪动的促狭和算计,玄晋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从小到大,但凡皇兄露出这种神情,也就意味着不久,就会有某个人倒大楣。。。。。。
玄易笑了一阵,走去窗边,推开了两扇花窗。
京城的雪,仍在纷纷落,堆砌出洁白无垢的清净。
他凝望满天飞雪,陡地,离开小孤山前瞥到的那个人影竟缓缓地幻化眼前,正用一双孤独却依旧狷狂的眼睛冷冷地盯住他。
他知道,他转身下山的时候,晏轻侯的目光必定一直都在看着他。。。。。。
那个骄傲的人,分明嫉妒,还非要在他面前掩饰。就宁可目送他离去,也不肯拉下颜面开口挽留?
「呵。。。。。。」玄易轻笑:「晏轻侯,你我会再相见的。」
☆ ☆ ☆ ☆ ☆
城中积雪消融殆尽时,各处便开始装点上大红宫灯,准备迎接来自赤骊国的送亲队伍。
月中,千余人的送亲队伍终于浩浩荡荡踏进京城,在玄易命人赶建起来的府邸下榻。送亲使者是赤骊国的二殿下池君上。马不停蹄地入宫、面圣,很快敲定了婚期。
京城臣民都在为这两国联姻津津乐道时,赤骊使团下榻的府邸内却飘出女子尖利的怒吼:「什么?要我嫁给紫阳王玄晋?」
池雪影房内的妆台锦凳已经被她踢得一片狼藉。满心憧憬而来,为的是当上女龙母仪天下的皇后,结果却听到这么个泄气消息。
她气白了粉脸,对站在一旁苦笑摇头的池君上怒道:「二哥,你还笑?那紫阳王是出了名的色鬼,你又不是没听说过。你居然还答应玄易,让我跟他的弟弟成亲!」
「雪影,你先冷静点。」池君上安抚着池雪影,「我们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可知道,这府邸外面已经被多少玄龙兵马包围了?要是我不答应,玄易恐怕就会下令血洗此地。」
「难道他还敢公然跟赤骊撕破脸?二哥,你也太长他人威风了。」池雪影仍愤愤不平。「反正我绝不会嫁给那个色鬼紫阳王。二哥,你一定要帮我回赤骊去。
池君上轻笑:「当面回绝自然不成,还会打草惊蛇。你放心,二哥已经想好了。我们就先虚与委蛇假装应承了这亲事。大婚之日也照样跟紫阳王拜堂成亲,莫让玄易起疑。我会给你些蒙汗|药带在身上。你入了洞房后,就放在交杯洒里迷倒紫阳王,换上侍女的衣服出逃。我那晚会去紫阳王府接应你,带你回赤骊。」
池雪影转怒为喜:「二哥,我就知道,你待我最好。」
「你是皇母的心肝宝贝,二哥说什么,也要保护你啊,呵呵。。。。。。」池君上轻拍着趴在他肩头撒娇的池雪影,目光在池雪影看不见的地方流露出阴森。
计画,得变了。
本来想着池雪影嫁了玄易后,就得永留玄龙。可没想到,玄易突然变卦,提出要将池雪影许配给紫阳王玄晋,气得池雪影一心想回赤骊,也令他措手不及。
他绝不能让池雪影再回赤骊。。。。。。
手指摸到袖内暗兜里藏着的小瓶,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推开池雪影,去桌边倒了杯茶水,背对池雪影,飞快地取出小瓶。
两滴无色透明的水滴进了茶杯,无迹可寻。
他转身,笑吟吟地将茶杯送进了池雪影手里。「来,喝口茶消消气。万事有二哥在,你就别再发火了,免得传出风声,叫玄易有了提防。」
「知道了,二哥。」池雪影娇笑。
池君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着池雪影喝下了那怀茶水。
慢性的剧毒,只需一两滴,足以令中毒者脏腑缓慢衰竭,在十天半月后死去。
唯有如此,才能让池雪影永远都无法再回到故土。。。。。。
大婚之日转眼飞至。二十八日那天,京城内风送馨香,鼓乐喧天。锦帐香灯的皇家迎亲队列绵延里许,宛如一条华丽的红龙,从赤骊使团府里接了池雪影一行,返回宫城。
金銮殿上,巨大的金红色龙凤喜帐直垂落地,红烛高烧,丝竹靡靡。
满朝文武已经云集一堂,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侍卫人手亦比往日增加了数倍,把守住金殿四周。
黑夜里,徐徐浮现起条白色人影,缓步朝金殿走来。
这人走得很慢,悠然如闲庭信步、可每一步踩下,都像踩在侍卫们的心口上,强烈到不容忽视的杀气,就从这人身上毫无顾忌地四溢而出,令每一丝夜风都骤然降温。
「什么人?」值守殿门的两列侍卫眼皮突跳,抽刀叱问。
那人已经走到近前,冰眸毫无温度,随意…瞥,冻结了众人心神。穿过两列侍卫,迳自走向金殿大门。
几个站得离殿门最近的侍卫蓦然惊醒,「站住。。。。。。!」
声音才到半途,一股狂烈掌风将几人的呼声尽数压回口中,身体却向后腾空飞了起来,直跃进殿内。
听到金殿里顷刻鸦雀无声,晏轻侯冷冷地笑了。
离开小孤山后,他为免再遭杀手暗算,硬撑着毒伤在郊外找了处荒凉破庙藏身,费了不少时日才将剧毒彻底逼出,每日里调息打坐,等那天涣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