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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害怕一直的寂寞,偶尔她也需要喧闹,需要无谓的谎言与拥抱。
(二)
四月的天气明媚温润。
瞳的头靠着窗台,感受着从阳台上照过来的和煦的阳光。她想起小时候拿着棱镜,看到阳光透过棱镜时展现出它最丰富鲜艳的样子。想到这些的时候瞳才会微笑,像孩子一样,放松而温暖的微笑。
瞳洗了澡,穿着仔裤黑背心出门了。她枯黄蓬松的头发散落在肩上,在穿过树丛的细碎光线中透出淡淡的金色。瞳今天要去见玲玲,一个特别的女孩子。
瞳读过玲写的诗,看过玲写的文章。在她的心里,玲就是那种有才华却难以亲近的孤独女子。瞳听过玲的声音,慵懒低沉中透出不可一世,瞳喜欢这样的女子。
瞳在快到校门的时候拿出牛角梳扒了扒头发,然后为自己的紧张觉得好笑,又不是去相亲。
瞳远远看见那边树阴下站着个女孩子,她双手抱在胸前,黑上衣太阳镜,下巴无所谓地向上抬着。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瞳想就是她了。
瞳和玲,通过文字了解彼此,是比外表更加深入的东西。
她们相信,只有同性才可以真正了解对方的精神世界,彼此欣赏,彼此爱惜。
玲叫来她男朋友,瞳叫来木木。四人一行去吃饭。
他们边吃饭边商量下午的安排。木木坐在一边看着他们吃,偶尔动一下筷子。
他悠悠地说,下午你们去玩,我回学校上课。瞳歪着脸怪声怪气地说,上次我回来的时候,你逃课一个礼拜天天陪着我,现在倒好了,只不过一个下午,你还很为难似的。木木看着她,心里想,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少生气是真的,又有多少快乐是真的。
就像现在她看着眼前的玲,自己和玲的男友像是局外人。以前瞳说过她其实喜欢女人,但是瞳疯癫起来什么话都会说,木木不去想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木木开始害怕见到瞳。
随着对瞳的了解越来越深,他发现自己已经快乐不起来。他被一种深深的宿命感抓住了。瞳的不快乐,他的不快乐——他发现其实每个人都一样,面对现实,无能为力。
木木想起从前有一次很想见瞳,四处找瞳找不到,就傻瓜一样坐在瞳家的院子门口等。
瞳一直不回来,他靠在电线杆子上喝了半打啤酒。他的身子隐没在黑暗里,连影子都看不见。
快十二点的时候瞳回来,一个没见过的男人送她回家,瞳没看见自己,一跳一跳就进了院子。
木木说不出自己当时的感受,也不记得那天晚上自己想了什么。他记得瞳从来都说,我没有男朋友。
这样的女人。木木不知道她为了什么,只是看着她不快乐地做着更多让她自己不快乐的事。
深夜里,他们讲电话,瞳的声音那么轻那么无力。
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没有你想像得那么好,不值得。
你对我也一样好。
你是好人,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
可是你不会爱我。
……
瞳继续在木木耳边死缠烂打,好不好嘛,不要去上课了。
木木看着瞳变幻莫测的脸,那种无力感又升上来。他无奈的笑了一下,算是答应了。
下午的时候一行人去滑冰。四个大龄青年,活力无限跟一帮初中生混在一起。
木木只是坐在一边抽烟,看着他们。瞳一直滑个不停,摔倒了大叫一声又爬起来。瞳滑的时候冲着木木挤眉弄眼,木木就点一下头。
木木想,瞳有千百种样子,每种样子都是不同的,每种样子都是瞳。
她安静的时候看上去比较不快乐,她疯癫的样子看上去比较快乐,可如果实质上她都是不快乐的话,他宁愿看到瞳安静的样子。
玲和她男友先走了,因为玲又开始胃痛,折磨她很久的毛病。玲走的时候瞳把双手伸过去抱她,她们给对方一个告别吻。玲的男友把眼睛瞪得老大,木木已经习惯了;他想眼前这个男人迟早也要习惯。
瞳问木木接下来去哪里。木木很平静地说要回店里上班。
瞳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可她什么也没说。
她知道自己应该会失去一些什么,而她对一切都有心理准备。她看着眼前这个日渐沉默的男人,想起三年前他滔滔不绝的样子。时间改变了我们所有人,不管我们愿不愿意。
瞳知道自己也变了,很多事情一起把自己改变了,像木木一样。
木木和瞳平静地在路口分别。
木木看着瞳远去的背影,像自己从前无数次看着瞳的背影消失在回家的那条小巷。
他知道,有很多东西,就这样不可挽回地离我们而去了。
第一部分碎(2)
(三)
You're lost little girl
You're lost little girl
You're lost
Tell me who are you?
I think that you know what to do
Impossible? Yes, but it's true
I think that you know what to do,girl
I'm sure that you know what to do
You're lost little girl
You're lost little girl
You're lost
——The Doors
空荡荡的房间让瞳有种冷兮兮的无归属感。像夜里,对面商店玻璃折射出的微弱月光。
爸妈离婚后她一个人住在原来的老房子里。
老爸总是很忙很忙,原来瞳念高中的时候他就常几个月才回来一次,上大学后房子更是空着沉灰。她爸除了出差就在单位住着。瞳最常吃的是方便面;最常穿的是牛仔裤和黑衣服,因为不大用洗。
瞳想着自己回来后共见过老爸两次,一次在机场,一次周末在奶奶家。每次见到,瞳都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对爸爸说,所以就什么也没说出来。
厨房的煤气灶有一边坏了,烧水的时候就不能蒸饭。热水器经常怎么也打不着火,好不容易打着又常洗一半就灭了。瞳看着那堆破铜烂铁决定就这么将就着过,反正自己也不会做饭,过些时候也可以洗凉水澡了。
又过了几天,热水器的一根管子开始没日没夜地漏水。瞳对自己说,原本每天晚上安静得要死,现在可以听着滴答声入眠了,也不错。
没几天水越漏越多,滴答声没完没了,瞳终于冲到厨房把整根水管都给拔了,再用块抹布把口子给堵上。她拿着管子跑到店里,叫师傅拿了根一样的,回家愣是重新把管子给装上了。
她手一叉,指着那管子骂,你他妈的,以为老子制服不了你,靠!
天亮着的时候,瞳不是在睡觉就在发呆。有时候瞳就看着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绕着玩。
瞳想起妈妈,她说起自己小时候很乖,躺在摇篮里的时候就会翻转着自己的手看来看去,没有人管也不哭。瞳听着就想,是不是人有什么命都是天生的,就像自己,天生该自己跟自己玩。
十点钟之后,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那以后瞳没再见过木木,不过她还剩下一帮可以一块儿喝酒的狐朋狗友。这样的朋友好像每次回来都会换一批,无所谓了,像走马灯。瞳古怪的行为下有种莫名的怀旧情绪,可连她也知道没有谁再会用几年的时间来培养一段感情,谁都玩不起。
附近街角有家琴行,老板常自称自己这琴行是全省第一店。瞳没事就在那儿混着。
那个老板胖乎乎的,瞳看了他很久都不敢相信他是所谓搞音乐的,可他自己说自己弹了十几年琴。其实他和瞳同年,只不过七八岁就开始抱琴。瞳还听人说他以前更胖,现在瘦下来是因为在喝某某牌的减肥茶。
到了下午,琴行的人就会很多。老板纠集了一帮人在那里排练。
瞳在那里遇见了很多自称爱好音乐的人,其中不乏大志向大理想者,每逢来了漂亮的女孩子,他们就会不厌其烦地述说他们沉重的抱负。所以他们虽然一个个长得比较狰狞,女朋友却都出落得水灵。
瞳想,要我也是个男生,我一定要把头发留长,然后说自己是搞音乐的。
瞳的生活每天都差不多。
半夜开始上网,天亮了就睡觉。白天醒着时候看电视或者发呆。
认识那帮人之后,瞳下午的时间一般都在琴行泡着。
他们弹琴的弹琴,打鼓的打鼓,瞳趴在老板的电脑上免费上网。
晚上的时间不是K歌就是蹦迪,把浑身的劲使完了就去夜宵;或者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一伙人开着车在滨江大道上飙,每个人都扯着嗓子狂呼乱叫,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疯子。瞳在这时候总是叫得最响的一个,大家都说她虽然白天像个吸毒的,这时候倒是很有精神。
朋友是一拨一拨的换,可生活总都是那个样子。
他们在黑夜的寂静里看见自己赤裸裸的空虚,有时伤痛,有时麻木,然而总是继续。
瞳不会喝酒,可她喜欢喝。
只要喝醉了就什么也不用想了,她就不会发现其实这帮朋友一个个都是比自己还可怜的人;就不会去想他们其实和自己一样,靠着这些徒劳的放纵寻求一点不可得的欢乐和解脱。
瞳最讨厌同情别人,可瞳好像从未醉过,她总是脑中装满酒精就开始看到很多悲伤的事情,看到每个人身上背负的无法言说的伤痛。
她发现其实每个活着的人都那么可怜。
然后她继续喝,她把自己弄得一团糟糕。
瞳想,是谁说的,坏吧,坏吧,坏到头就会好了。
Unhappy girlLeft all alone
Playing solitaire
Playing warden to your soul
Unhappy girl
Tear your web away
Saw thru all your bars
Melt your cell today
You are caught in a prison
Of your own devise
Unhappy girl
Fly fast away
Don't miss your chance
To swim in mystery
You are dying in a prison
Of your own device
——The Doors
(四)
我不用看你我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不用听你我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属于你的日日夜夜
知道晨光怎样不敢面对你无望的冷峻
知道夕阳总会无情咬碎你温柔的忧伤
知道在死寂的暗夜里你沉入无底的沼泽
知道你永不安分的灵魂怎样多变怎样坚贞
知道什么时候你会想起我想起我时你是怎样的喜悦和悲伤
第二部分我看得见的天长地久
作者:莫夜
——我的侧脸有阳光的指纹
在爱情还没有来到的时候,我总是在一个家徒四壁的房间,对着一台电脑抽烟。燃烧,漆黑的背景,像层次模糊的瀑布,铺了一幕参差的烟花。你的ID被晾在上海的对角,那座砖红的楼,第三部扶梯的拐弯处,阳台的架子上。在滴水。滴水。我伸出手去,你说,Hi。
我起了个大大的晚,颓靡着脸去实验室上机。太阳本是直的,但路过那些花哨的楼房,也就折射了个角度,投在你OICQ的头像上。文字,发送。我不知道,也许在恍惚间,我就劈劈啪啪交出了自己的下半生。
有时候,我大概明白,爱情那一巴掌,在觉得疼的时候,发力的人早已走到背后。
那个时候,你的耳朵应该已经不大好了。常常是一瞬间在马路上陷入一片寂静,整世界的沉默,却有着玩偶的视觉真相。压抑排山倒海。也会幻听,无知觉的音节杀过耳膜;沙沙的电话线一样。少一个感觉,也许多一份牵丝攀藤的敏感。
你笑笑说,去死吧,哪有那么文艺腔。医生说这是逐渐恶化的病,放在耳朵里,就是慢慢地吞噬神经元,直到全部聋掉。不过现在,你笑,大限临近,你也紧锣密鼓地狂欢。满墙满袋的打口,在CD机里尖利地划过。你的耳朵充斥了摇滚的音符,看一看CD的封套就好了:Ga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