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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四大名捕之首。”
戚少商的嘴唇终于一弯，显出一个极浅的笑容。
“在我设法取血的时候，你就已经有所察觉了吧。”
“是，所以我没有阻止你取血。”无情点头，神情平静无改，只是眼里的神色有几分复杂。“只是我想不到的是，你最后会选择亲手杀了顾惜朝来平复怨气。”
“……化解怨气，立法阵只是其一。”戚少商依旧浅笑着，眼里有浓重的黑暗气息在涌动，掩去了多余的表情。“而且，那个时候，惜朝的命数已尽。多活一天也只有极致的痛苦。”
无情抿唇看着戚少商，眉微微地皱了起来，眼神开始变得锋锐和冷肃，笑意中透露出轻讽。
“根本没有作任何解释。所以不管你是抱着多么痛苦的心情，怎样挣扎着才下了多么艰难的决定，都不会得到原谅。你应该很清楚得记得在你挥下逆水寒的时候，顾惜朝的怨恨。你到现在还没有下手完成最后那一步，也是因为这个吧。……对着顾惜朝，你下不了第二次手。”
随着无情肯定而犀利的话语，戚少商的脸上开始出现迷惑和不稳定的神情，面容轻微的扭曲，眼神变得涣散起来，视线明明落在无情的身上，却好像没有收入无情的身影，而是陷入另一个时空，看到了一身青衫黄裳的书生，微颤的嘴唇显露着刻入骨髓一样的伤痛和懊悔。
“……时间久了，连回忆也会骗人。惜朝，你说，为什么，我最后竟会选择杀了你？明明在你痛的时候，我会更痛，而你不在了，我会生不如死……”
对着空气不存在的人述说着，戚少商的声音和表情都是困惑甚至混乱的，渐渐的声音低下去，然后低下了头。无情闭了一下眼睛，将一声叹息压回心底，再睁开的眼睛仍旧是看透一切的冰冷明澈。
“戚少商，你真是个绝大的傻子。……你，准备好和顾惜朝道别了吗？”
冷厉而不容情的字眼散落在空气中，连空气也似乎染上一种冷彻的意味。
戚少商低着头一动不动，无情也面容平静地等着。
低低的笑了一声，戚少商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动摇的神情已经消退无踪，只留下了接近冰冷的平静和一分嗜血的残忍。
“……一切才刚刚开始，我怎么可能放手。无情，不要再做多余的事。你，不是惜朝。”
最后看了无情一眼，像来时一样，戚少商的身影融进透明的空气里，瞬间消失无踪。
维持着端正的姿态坐着，无情慢慢地小心地吐出一口气，然后脱力一样重重地跌进椅子里，唇角却勾起一个颇具涵义的笑容。
“不要做‘多余’的事？要做的事情，只一件就足够了。”
“……无情？”
无情转头对着顾惜朝露出一个明朗温和的笑容，用手细细地感受着木剑的纹路，然后微微地眯起了眼睛，心里在瞬间已经下了决定，于是直视着顾惜朝的眼睛，决然道。
“惜朝，我只告诉你，不论事情变得如何，于你，只有两个结果。其一，被逆水寒穿胸而过，你死。其二，镇邪剑穿胸而过，顾惜朝死。”
顾惜朝愕然地看着无情，一瞬间又紧扣双手恢复了平静。旁边的追命也明显地呆然，然后冲着无情大声发出了紧张到变调的声音。
“大师兄，什么死不死的，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惜朝是不是有什么危险？！”
视线由脸色异常平静的顾惜朝身上移开，无情看着一脸紧张变了神色的追命，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放柔了声音道。
“放心，追命。我不会让惜朝有事。”
（三十）破阵（1）
“等、等等，这位警官，我听你说的怎么好象一定会死人一样？”
听到牵扯到人命，马立也呆不住了，壮着胆子开口。
“茅山这个镇邪剑只是块木头，都传了那么多年了，里面都已经烂了，别说是杀人，就是拿来吓唬人也不够，是做不了凶器的……”
“喂，茅山的，你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们会执法犯法胡乱杀人吗？！大师兄都说了不会有事，不要打岔！”
既然大师兄说了没事，追命也就放了心，不过听到什么死不死的字眼还是不乐意，当下就瞪了凌厉的一眼过去。
“追命，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动不动地恐吓人。”无情摇头在追命的肩膀上轻拍了一下，接着对马立笑了笑。“马先生不用这么紧张，事情确实没有到会死人的地步。”
见马立讷讷地点了头，无情才把视线挪到相比之下没有什么大反应的顾惜朝身上，柔和道。
“惜朝，这还应该由你自己来决定。关于千年之前的那场记忆，你要，还是不要。”
“……什么意思？”
一瞬间垂低眼眸，掩去了波动的情绪，顾惜朝神色淡然地开口。
无情却似能看见顾惜朝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别有深意地再看了顾惜朝一眼，动手翻开《茅山秘史》，并立刻翻到了最后的那两页。
“怨气被成功地镇压，然后是惜朝你平安地转世为人，这都只是茅山阵法的第一步。整个的法阵在当时并没有真正的完成。为了完成法阵，戚少商和茅山的后人都注定会再次来到你面前，再加上完成阵法必不可少的四大名捕，然后进行法阵的最后一步。”
无情的声音明晰而稳定，无形中透露出牵引一样的魔力。
“阵法的前一步是为了救你，而未完成的最后一步，则是为了戚少商自己。……人都是贪心的，戚少商最终在求什么，你应该是知道的，惜朝。”
“他要的是什么，我当然知道。”
出乎无情的意料，顾惜朝的脸色并没有大变化，明白了什么一样，在唇角扬起一个带着明显嘲讽意味的笑容，也没有去看无情在眼前翻开的书页，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无情，眼眸里有莫名的冷意。
“……四大名捕之名当真是名不虚传。竟连破解阵法的方法也能知道得如此清楚。”
无情脸上的神情稍变了一下，看着顾惜朝冷峻的容颜，马上又坦然一笑，从容解释道。
“当初戚少商不管不顾地逼上茅山制造了极大的混乱，四大名捕作为执法之首，当然也是要及时上山好好了解情况，适时进行安抚的。……法阵关系着惜朝你的性命安全，当然不能完全破解掉，但阻止最后一步完成却是可以的。”
无情顿了顿，看着顾惜朝的脸庞，语气异常诚挚认真地继续道。
“我曾去见过茅山派掌门，请他在镇邪剑里设下了一个可以逆转的法阵，借此可以完全截断你和前生的联系。惜朝，再世为人，万般都从头起。前世的那些，于你，并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记忆，没有必要死抓着不放。而且，傅晚晴也已经再世重生了……”
顾惜朝沉凝不语，听到傅晚晴的名字，眉目间并没有显出动摇的神情，不知道在想什么。无情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脸上浮上一抹浅笑，又转换了口气道。
“不过，怎样选择还是在你自己，旁人说再多也没有用。惜朝，不论是逆水寒还是镇邪剑，四大名捕的热血都是必须的。所以，你不妨好好考虑清楚，再作决定。”
“惜朝，这又什么好考虑的，如果是不好的东西，当然是要干脆地当它不存在，扔掉它！……对了，大师兄，你说的法阵到底是什么意思？让这种破东西刺一下，惜朝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前世今生什么的，因为知道得不多，追命听得一知半解，摸不着头脑。不过却弄明白了里面关键的地方。那个千年前的记忆大概不是什么好东西吧，大师兄才会要惜朝考虑清楚。
无情对追命露出一个温文和悦的笑容，顺手把镇邪剑和书都递过去，然后指了指马立，理所当然地道。
“法阵最终要马先生来完成，所以详细的事情，问马先生是最好的。”
对无情口里说出来的东西全然没有任何印象，马立还在用力回想茅山秘术中有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术法，无情指过来的时候，也不大明白又发生了什么事。等反应过来，追命已经一把剑有模有样地挥过来架到了脖子上，并且凑近了露出一个阴阴的充满威胁的笑容。
镇邪剑充其量只是一块烂木头，当然造不成什么伤害，反而是一挥下来，和烂木头没什么区别的镇邪剑简直有十成十的可能折断掉。马立一下僵住，求助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无情，却见无情的视线淡淡扫过，然后又转到了顾惜朝身上，仿佛没有看到追命过分的行为，也根本不在意重要的道具会折损一样。
“看那边做什么？！”不高兴马立的反应，凶狠地喝了一声，然后追命凑到马立耳边，压低了声音不无得意地道。“我见到捉鬼的就手痒，刚才铁手不也没忍住，我们师兄弟四个的反应基本都是一样，不过大师兄的控制力比较强些，忍住了没出手……你要不要猜猜站在大师兄后面一直不说话的冷血小师弟会怎么对付你？”
这是恐吓，摆明了是赤裸裸地恐吓……
马立吞了口口水，简直有点欲哭无泪。
……大哥，警官，SIR，我也不知道的东西你要我怎么和你说明白？！
追命当然听不到马立心中的呐喊，没听到回答，马上摆出了更加凶狠的脸色，而且抬手把冷血招了过来。
斜眼看到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端着一张冰冷的脸不变的‘冷血’慢慢走过来……冷血，听名字就让人觉得发悚，马立下意识地用手护在了肚子前，接着眼珠子一转，咳了一声肃然道。
“把书拿给我，有些东西我还要确定一下才能告诉你。”
追命用狐疑的眼光看着马立，停了一下还是把书往马立手里一塞，接着哼哼两声，拿着镇邪剑抵着马立的脖子拉锯一样来回比划。
“快点，你追爷爷的耐性可是只有那么一点点，不太多的……”
马立自我催眠脖子上挨着的东西是块普通的木头，什么也算不上，低头翻书翻到最后两页细看。
追命这边暂时静了下来，无情唇边挂着惯常的浅笑，云淡风轻地等着微皱眉的顾惜朝做出决定。
“法阵第一步已经完成，怨气早就被破解了。戚少商，你真是，……大有进步。”
顾惜朝低哼了一声，露出自嘲的笑容，面容和眼神都平静地过分地抬眼直视着无情的双眼。
“有劳费心，哪把剑我都不需要。而且法阵完不完成，都不会改变什么。”
无情凝眉一想，随即展眉，肯定道。
“顾惜朝，前世的记忆，你已经记起来了。”
“戚少商费了不少心力仔细安排了一个英绿荷，又装模作样地成为怨灵，然后把我引到你这里，当然要有成效。”
深沉的怒气在心底翻腾着，顾惜朝的眼睛像燃着火焰一样灼亮，同时又仿佛泛着一层冷光，唇角斜斜地半勾起来。
“所以我觉得奇怪。戚少商一直是你的至交好友。无情，你做了这些事，是因为什么。”
无情微眯起眼睛，眼睛里闪着精亮的光芒。在顾惜朝愈来愈冷的视线中，收敛神情轻声笑道。
“因为不甘心。立法阵取血那段时间，戚少商可是给六扇门添了不少麻烦。不过这可说是为了朋友，也没什么可提的。戚少商擅自改了四大名捕的命数，以四大名捕的威名，怎么能让人随意编排……这才是不能原谅的，所以稍微报复一下，总不能让他这么顺心如意下去。”
在无情的话里似乎听不出玩笑的意味，顾惜朝只是要无情给出答案，倒是并不在意答案的真假，但随着无情的话还是想到了什么，凝眉道。
“两把剑对我没有影响，那么，是对戚少商大有影响。”
无情眉一挑，脸上现出几分赞赏的表情。看到顾惜朝皱眉看过来，微微一笑。
“戚少商说过，你痛，他会更痛；你不在了，他会生不如死。”
神情自若地转述着刻骨深情的情话，无情脸上的笑容十分漂亮，语气也更加轻柔。
“惜朝，你猜，在你死了之后，戚少商又马不停蹄地做了什么。”
顾惜朝脸上的神情微变，抿唇看着无情的脸。
“我还没有告诉你整个法阵中间的第二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轻柔的语气不变，无情定定地看着顾惜朝，虽然戚少商的做法让人生怒。但有些事情，是不能就此隐藏下去的。
“逆水寒毕竟只是寒冰神铁，虽有灵性，但并不足以维持和控制整个法阵。戚少商为了顺利完成法阵，决定把自己的肉身整个地化入逆水寒来做阵眼。惜朝，你知道要经过什么手段才能做到这点吗？”
明明是轻柔的语气，却有让人为之战栗的力量。顾惜朝的脸色明显泛白，心口像压着一块巨石一样沉闷疼痛。垂在腿侧的手颤了一下，却没有收握成拳的力气。
无情没有再看顾惜朝，转身淡淡地道。
“世人都说顾惜朝是个疯子。原来戚少商才是彻头彻尾，最疯狂的疯子。你们在一起，可说是绝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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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座＇ ｜ Posted： 200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