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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息怒!皇上若再不放手,姚妃娘娘性命堪忧!”
云晋言狠厉地瞪眼黎子何,手甩掉姚妃,步伐不稳地离开,苏白伸手欲扶,被他避开。
殿门被打开,冷风吹进来,和着云晋言低吼声:“滚!全都滚开!朕要去冷宫!”
姚妃被云晋言那么甩,磕在矮桌上,紧接着翻滚摔在地上,刚刚散落地瓷片划身,黎子何突然想到那个打雷暴雨,也是如此,拖着浑身伤口哭。
“娘娘,臣替娘娘看伤。”
黎子何恭敬走近姚妃,被冷眼制住:“滚开!”
黎子何心中顿,步子僵硬,退开。
姚妃自行拔去身上手上碎片,好似感觉不到疼痛,刚刚站起身子,耳边“啪”声,耳根火辣辣地疼。
苏白举着颤抖手,畏缩站在对面,眼神躲闪,喏喏道:“……居然敢对皇上……对皇上那般话,该打!”
姚妃嘴边浮起个冷笑,反手个耳光狠狠甩在苏白脸上,盯着苏白狠绝道:“就算姚儿明日被废被弃被打入冷宫,也轮不到!骑在头上撒野!”
罢,个转身离开。
苏白捂着脸,委屈眼泪暴雨般狂泻而下,黎子何直低着头,只当什么都未看见什么都未听见,拱手道:“微臣告退。”
“等等。”苏白哽咽地喊住黎子何,“等等,黎御医,有件东西……苏白想给看……”
苏白快速折回榻边,从旁边小抽屉里,拿出件物什,递在黎子何眼前。
黎子何眨眨眼,簪子,沉香木,蓝颜花,银儿?抬头惊诧看着苏白,压住情绪低声道:“娘娘怎会有此物?”
“是……是银银送……秀之中只与银银熟识,日后若有困难,可以找……”苏白有些不好意思,缩回手,瞥眼黎子何,又匆匆垂下眼睑。
“娘娘有何事,直便是。”黎子何垂首恭敬道。
苏白眼神闪闪,黎子何有礼疏远让有些失望,鼓起劲头,细声问道:“听……听银银……有种蓝颜草,开出来花……就是簪子上种!银银子吃那花,便会迷恋上种花子?”
黎子何沉默,没想到苏白打竟是个主意。
苏白见黎子何不语,哽咽道:“黎御医也看到,如今只是表面风光,皇上都不曾唤侍寝,再者……今日还得罪姚妃,宫中人皆知向来跋扈刁蛮,以前妍妃就因为忍气吞声才……所以……所以想着比凶,或许会好些……结果……”
着又捂住脸,嘤嘤哭起来。
黎子何锁住眉头,不想再看出戏,接过簪子道:“娘娘放心,此事臣放在心上,若有机会寻得蓝颜草,必定交给娘娘。”
“真?”苏白擦干眼泪,亮闪闪眼,直直看着黎子何:“苏白今日能做到贵妃,若能安得圣宠,定记住黎御医功劳!”
“娘娘抬举。臣先行告退。”
黎子何行礼便匆匆退下,虽殿里人是被姚妃遣走,若是让有心人发现他与苏白独处,不知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来,越早离开越好。
殿外,晨曦微露,东方已经有暖意,不知不觉中,竟是折腾大半个夜晚。
迎着料峭寒风,眼睛被刮得生疼,脑中哄闹并未散去,反倒愈演愈烈。
苏白,表面看来干净剔透,可聪明过头,显然明白自己优势所在,知道自己笑起来最像季黎,知道外人最易同情单纯被欺人,知道允诺自己好处,便会更全心替找到蓝颜草,入得后宫子,果真没个简单。
姚妃,看不透,不是从前季黎所解姚儿,也不像之前所看到姚妃,当年事情,到底是否参与?如今在宫中,又是扮演什么角色?之前至少在云晋言面前,还是副温柔体贴模样,如今又是什么使得不惜撕破脸,公然与云晋言翻脸?
至于云晋言,呵,他软肋,果然就是对季黎情。
对着“晋言”二字堵字思人?粟容花种梦境中,见到季黎?冬至火红灯笼,遍山桃花树林,想要弥补?
些疑问,在看到苏白时候,黎子何恍然大悟,答案是肯定。即便是对着死物十几年,也会有些感情,更何况是活生生人,是全心全意待他季黎,只是感情,有深有浅,与其他物什放在起时,当然也有舍有得,看孰轻孰重而已。
如今季黎不再威胁到他,所以开始怀念开始想念?种惺惺作态情,曾经季黎不需要,如今黎子何,更是不屑要!
眸中浮起雾气,黎子何几乎以最快速度回到屋中,才开门便看到桌边朦胧影子,沈墨在等。
“沈墨……让靠下……就下……”
纷乱思绪,压在温暖肩膀上,朦胧中,耳边好似响起无数次随入梦箫声,伴随声悠然长叹:“睡吧……”。
第四十八章
万安十年冬日的第一场雪,终是飘飘扬扬落下来,比往年来得晚,却来得猛,灰沉沉的天,好似一个瞬间冷下来,砸了个措手不及。
黎子何脑袋昏昏沉沉,明明察觉到身上厚重的被子,仍是觉得冷,蜷着身子又往被褥里缩了缩,一双温凉的手触上自己额头,很是舒服,不由抵住蹭了蹭。
沈墨扫了一眼桌边的汤药,叹了口气,依着床边坐下,两手轻轻掀开蒙住黎子何脑袋的被子,黎子何紧闭着眼,又缩了缩。
“子何,起来喝药可好?”沈墨轻声细语,两手扶起她。
黎子何有些懵,喝药?
这些日子天气过于阴冷,她那小屋更是如此,沈墨担心她在屋内呆久了股骨伤痛,便将她的医书都搬到自己房内,点了热炉,午休便在他这边,两人商讨事情的地点,自是也移了过来。
以前身子太虚的原因,到了冬日便开始犯困,极易睡着,记得只是躺一会,怎么就要喝药了?
黎子何顺着沈墨手上的力度撑起身子,捏了捏拳头,才发现果真全身无力,怕是染了风寒。
沈墨往里坐了坐,让黎子何靠在自己身上,拿起手边的药碗递到她嘴边,柔声道:“只是染了少许寒气,喝点药,明日便好了。”
沈墨的医术她向来相信,毫不犹豫喝了下去。
“上次你让我拿给冯大人的药……其实是骗我的对么?”黎子何垂着眼睑,看不到情绪,擦了擦嘴角。
“不。”沈墨放下碗,扶稳了黎子何,淡淡道:“当时我并不知晓冯大人身中何毒,若毒性不是太重,那药方还是有的一救。”
黎子何靠在沈墨胸口,他的声音听来闷闷的,带起胸膛微微震动,勉强拉出一个笑容,眯眼看窗外浓黑夜色里莹白的雪光,即使是骗她的,也没关系,若没有那份希望,哪里能撑着回了云都。
沈墨见黎子何不语,又拿手触了触她的额头,略有不满道:“你前些日子一直劳累,近日又思郁过重,这小病一场算是警示,想不通的事情,不想也罢。”
黎子何似是未听见沈墨的话,怔怔看着窗外,声音里有些寒气,问道:“冷宫的御林军前几日便撤了,这几日应该无人再注意,我们今夜过去可好?”
沈墨眉头马上锁在一起,坚定道:“不可,冷宫你我去了那么多次,虽说有御林军在,也是从头到尾查看了好几遍,若有异常,早该发现。”
“可是……”黎子何顿住,不知该如何同沈墨解释。
虽说云晋言醉酒第二日便撤了全部御林军,冷宫再次恢复到曾经的死寂,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可姚妃那夜大闹之后,亲自请罪,连自己打了苏白一个耳光都供认不讳,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结果云晋言一句旧疾复发尚可原谅将她打发回桃夭殿,再未去看她一眼。
黎子何日日替姚妃诊脉,亲眼见她日渐消瘦,郁结于心,焦虑烦躁捣得脉象极其不顺,开了药也是无半分好转。
前因后果联系在一起,她突然想到,若是云晋言真惩姚妃,她对皇上恶语相向,对贵妃动手掌嘴,这些罪责,逃不了废弃一道。
如此一来,黎子何完全有理由怀疑,姚妃突然对云晋言撕破脸,甚至那日掌掴苏白,只有一个目的,冷宫!
“等过两日病好再看,可好?”沈墨见黎子何不语,一旁安慰道。
黎子何眼神闪了闪,垂下眸,似在沉思,半晌才突地开口道:“沈墨,你说……”
话到一半又打住,深吸一口气道:“你说,八月大的胎儿,有可能存活么?”
沈墨一怔,皱着眉头道:“若是早产,除了体弱,与其他胎儿无异。”
“我是说……”黎子何闭眼,侧脸往沈墨怀里钻了钻,压住哽咽道:“我是说……若是被打胎药……打下来的孩子呢……”
“你是想问,当年季后腹中胎儿?”沈墨稍作猜想便明白黎子何的用意,这几日她心事重重的模样,没想到竟是存了这样的念想,沉声道:“若是想问她,那孩子,不可能还在。”
“为何?”黎子何浑身一抖,坐直了身子,回头对上沈墨的眼,那孩子,八个月了,已经成形,那碗打胎药,喝下肚要起到作用,少说得一两个时辰,或许……或许临死前的那阵疼痛……是孩子受不得累,早产了……
看着黎子何发红的双眼,沈墨心中一抽,不该讲话说得那般决绝,毕竟……或许是世上最后一位亲人……
只有疼惜揽住黎子何,轻声解释道:“或许你并不知情,当年季后赶去刑场,亲眼看家人行刑,当场晕倒,下身羊水已破,若她还有意识,再出一口力,或许孩子便生下了,可是……产妇生产,最忌昏迷,这样说,你可明白?”
黎子何睁着眼,分明听到耳边“嘭”地一声,几日以来心心念念的希望,支离破碎,沈墨说得对,她最后的意识,是刑场上寒到刺骨的冰冷,那孩子,没有她的努力,如何来到这世上?
“今夜你在这边歇下,我去你那边。”沈墨一边说着,一边扶黎子何躺下,“冷宫之事,等你病好再说。”
“不用了。”黎子何闭眼,转个身,背对沈墨,再睁眼,只看到一片迷蒙:“你有办法拿到蓝颜草么?”
“有。半月以内。”沈墨肯定回答,随即疑惑道:“可蓝颜草的毒……”
“我明白。”黎子何声音冰冷,续道:“还要些灵消散。”知晓沈墨会不解,继续解释道:“经过云晋言醉酒那夜,我发现,人只有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才会说真话。”
就算冷宫里没有孩子,她不信姚妃身上没有任何秘密,至于蓝颜草的毒,那是云晋言自作自受!
沈墨本欲转身离去,听黎子何这副语气,又折回来,掰过她的身子,袖角擦过脸颊,果然一片濡湿,抚着她的长发道:“莫要心急坏事,顾卫权刚刚倒台,明日云唤回宫,我会趁着军心未定借机搅起纷乱,郑颖暂时不动,前朝表面看来会很安宁,你好好休息些时日。”
“不,”黎子何翻过身,面上悲色散尽,对上沈墨的眼,“你不搅前朝,我来扰后宫!”
雪止日出,天气未见回暖,反倒愈加干冷,宫内主道上的积雪已经被清理干净,来往宫女太监,来回忙碌,络绎不绝。今日刚刚受封的云唤大将军由东北回云都受职,云唤是先帝亲弟,近七年不曾回宫,此次回来,云晋言特地吩咐设大宴款待。
勤政殿,矮榻上明黄色的缎子,看起来暖和舒适,摆了一个小方桌,上放棋盘,满桌的黑白棋子,在沉默中厮杀。
“哈哈,几年不见,皇上果然进步很多。”云唤面色偏暗,下巴上蓄了小节胡须,眼角刻了几丝岁月痕迹,却掩不住眼中的黑亮神采,一见便知是心思沉稳英姿勃发的从军之人。
云晋言轻笑着收捡白子,一边道:“皇叔何须如此客气?侄儿说过,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接你回来。”
“哈哈,这时间,的确是比我估算的早。”云唤满意点头,也跟着收起黑子,一面瞥了一眼云晋言,打趣道:“可时间太早,难免缺了稳妥,顾家那五十万兵力……”
“皇叔会有办法解决吧?”云晋言挑眉笑道。
云唤点头:“只要无人起乱,处理这五十万人,当然不在话下。”语毕,云唤意味不明地看着云晋言,又笑道:“把顾卫权的兵力交给我,你就不怕?”
云晋言手上动作顿了顿,随即笑道:“皇叔若喜欢这些东西,也不会跑到东北,一去十几年,上次相见,还是在我大婚之时……”
云晋言突地停住,笑容也有些僵硬,自知心思瞒不过,也不再强笑,默默收捡棋子。
“最近宫中两大趣闻,来,先来说说你那位新立的白贵妃如何?”
云晋言面色更沉,透着一丝苦笑:“皇叔既已听说,还问我作甚?”
“由秀女直接封妃,若你想借此向朝中众臣表明你羽翼已丰,我不反对。可是……”云唤扫了一眼云晋言,眸中黑亮淡了些,悻悻道:“佳人已去,若是找个替身,借人思人,这想法……”
“侄儿一时糊涂了。”云晋言坦言,神色有些暗淡,轻笑道:“酒力作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