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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礼过后,黎子何站在一侧,迟迟未见姚妃的手伸出来,便也垂首不语。
突地眼前一暗,“噗通”一声,黎子何蓦地抬头,便见到姚妃,原本苍白的脸,红肿着高高鼓起,渗出血丝,几乎不成形状,双眼同样红肿,不知是哭过还是掌掴太重,这都不足为奇,令黎子何的心高高提起的,是姚妃此时,正跪在地上,仰面,一瞬不瞬看着自己,而悦儿好似什么都未看见,怔怔看向窗外。
“黎御医,以前姚儿多有冒犯,是姚儿的错!”姚妃的唇同样红肿,撕扯着尽量将话说得清楚些,声音沙哑,并不微弱:“两次掌掴,一次鞭刑,黎御医如若介怀,姚儿今日在此,任凭处置!”
黎子何怔了片刻,立马反应过来,忙弯腰欲要扶起姚妃,一面道:“娘娘言重,快快请起,微臣实在受不得!”
姚妃挣开黎子何的手,重重磕了一个头,再抬首,已是泪眼朦胧,哽咽着,尽量平静道:“姚儿已是别无选择,无前路亦无退路,只能拼此一搏,求黎御医帮姚儿一把。”
黎子何看着入宫以来一直张扬傲气的姚妃,突然放下一切身驾,跪在地上哭求,演戏?不像,且没必要。
“事到如今,横竖都是一死,姚儿也无所顾忌,只望黎御医看在冯爷爷一手提拔的份上,答应姚儿的请求。”
黎子何怔住,反应快于意识,开口问道:“什么?”
姚儿抬眼,红肿双目里,黑瞳闪烁着坚定决绝的光彩,一字一句道:“帮我,去一次冷宫!”
第五十章
窗外忽然飘起雪花,一朵一朵,轻盈干净,和着轻风洋洋洒洒地飘落,黎子何动了动僵硬的十指,看着姚妃久久不语。
“姚儿知道此去可能会给你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届时你说我求你也好,威胁你也好,将罪责推到我身上,姚儿定保你无恙。”姚妃跪在地上,声声恳切:“姚儿知晓当日冯爷爷过世,只有黎御医一人敢去府上吊唁,也只有黎御医一人肯为冯爷爷替皇上求情,这件事,你当帮姚儿也好,完成冯爷爷遗愿也好,若再迟些,恐怕……恐怕……”
姚妃声音再次哽住,眼泪扑簌而落,淌在红肿的脸上再看不出原来的半分清秀。
“去冷宫哪里?”如此好的机会,黎子何当然不会拒绝,只是不知姚妃究竟意欲如何,草率答应她的要求,怕会引她怀疑。
姚妃擦干眼泪,声调平稳:“驻魂阁。”
黎子何心中一顿,驻魂阁,地处冷宫最北面。冷宫女子皆是有罪责之人,死后火化便将骨灰存放于驻魂阁内,她与沈墨查看北面宫殿时特地看了一眼,除了阴风牌位,各类棺材,并未见到其他。
“驻魂阁在冷宫最北面,你过去,那殿中有一处阁楼,上去之后,自会明白要做些什么。”姚妃似是已经料到黎子何会答应她的要求,未等她再问,直接说道。
黎子何也不再故作扭捏,点头答应。
留下事先准备好的膏药,吩咐悦儿要用热水敷脸,两个时辰之后方可使用,黎子何便背着药箱匆匆离开。
回到太医院,沈墨正好替苏白看完脸,两人一起入房。
沈墨见黎子何一直沉默,伸手倒茶,缓声道:“怎么了?”
黎子何忙摇头,踟蹰道:“你说……云晋言会不会派人暗中盯着冷宫?”
沈墨倒茶的手顿住,放下茶壶,摇头道:“已经全数撤了,如何,你又想去那里了?”
黎子何不语,不知是否该告诉他姚妃今日说过的话,想了想,还是作罢,若姚妃话真,回来再告诉沈墨便是,若是假,也不至于两人同时冒险。
“苏白的脸,怎么样了?”黎子何转移话题道。
沈墨举起茶杯,看着黎子何轻笑道:“你想要她怎样?”
“医好吧。”黎子何敛目,未多犹豫便开口回答,医好了,接下来,才会更有意思。
沈墨放下茶杯,了然颔首,动了动唇,还欲说些什么,黎子何倏地站起身道:“我先走了。”
她已经急不可耐,既然沈墨说冷宫无人监视,她直接过去便是。
细小的雪花飘了一身,墨黑的长发,看起来一片斑驳,黎子何连披风都忘记加上,直接融入风雪中,径直往皇宫最北面走去。
冷宫又恢复一片死寂,白花花的积雪铺了一地,竟连一个脚印都不曾有,黎子何垂首敛目,直接向着记忆里的方向行去,耳根早已冻得失去知觉,避着风,眼睛还是有些干涩,好不容易,抬头间见到“驻魂阁”三个大字,心中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留下的串串脚印,如蜿蜒的长蛇蔓延到门前,不过片刻,又被雪花掩去。
看着满目的灵位棺材,黎子何浑身打了个寒颤,这些死者,多是原来有品阶的嫔妃,死后都不让出冷宫,便烧了“停尸”于此,宫中人都觉得这些是“怨灵”,避而远之。
黎子何没有心思多看,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大步绕过,走到大殿里端,便看到一条木制小阶梯,一眼看上去,黑幽幽一片,不多犹豫,顺势爬了上去。
阁楼不大,窄窄一间,仅有的一扇窗紧紧关着,透进些许光亮,恰好照在摆在中央的棺材上,黎子何抬步上前,脚下的木板被挤压地“嘎吱”直响。
看了看四周,什么都没有,光未照到的地方,黑漆漆的,姚妃让她来干什么?
黎子何踱步到棺材边,突然想到云晋言曾经说过的“死未见尸”,莫非这棺材里的,是她的尸身?可沈墨说过红鸾殿大火,“季黎”该是化作灰烬了才是……
黎子何伸手,触了触棺材盖,好像是活动的,并未钉死,仔细看了看,那盖,还是抽拉式,使劲将棺材盖往前顶了顶,果然动了!
还未来得及看清棺材里的东西,脖颈一凉,黎子何全身僵住,顺势瞥了一眼打开一些的棺材,如若没看错,是季黎所用一些衣物,还有,一个骨灰盒?
“你是谁?”身后持着匕首放在黎子何颈间人出声。
黎子何一听,浑身一个战栗,是郝公公!
“在下黎子何,奉姚妃娘娘之命前来驻魂阁。”黎子何尽量保持声音平稳,淡淡道。
放在颈间的匕首略有迟疑,仍未放下,半晌,郝公公压低声音道:“你是宫中何人?娘娘如何与你说的?”
“在下太医院御医,是冯宗英冯大人的徒弟,娘娘只说让我来驻魂阁找到阁楼,便知道接下来该如何了。”黎子何估摸着这阁中秘密,冯爷爷定是知晓,否则姚妃也不会说是他的遗愿,因此特地强调她是冯宗英的徒弟。
脖子上的匕首缓了缓,半晌,终是放下,听闻郝公公一声叹息:“罢了,由不得我怀疑,老奴多有冒犯,还请黎御医见谅!”
黎子何放松了身子,回头便看到郝公公拿着匕首,单膝跪地,拱手请罪,忙扶起道:“公公多礼,究竟,娘娘让我过来所为何事?”
郝公公已是白发苍苍,原来炯炯有神的眼,泛了几丝淡白,脸上尽是沟壑,听到黎子何的问话,表情有些哀戚,垂下眼睑缓缓走到棺材边,用力滑开棺材盖,黎子何这才看清,果然是自己曾经用过的衣物首饰,之上放着的,是一个瓷罐,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只写了两个字,“季黎”。
黎子何早已料到,撇过眼,看郝公公还有什么动作。
只见他轻轻敲着棺材侧面,苍老的声音颤抖道:“一一,出来……”
黎子何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棺材里渐渐有了声响,露出两只苍白的小手,接着是一个小脑袋,慢慢爬着,绕过瓷罐,起身,郝公公上前,牵着他跨出棺材,他抬头,长长的头发简单扎起,苍白到病态的脸上嵌着一双大眼,黑白分明,一瞬不瞬看着黎子何,面无表情。
黎子何鼻尖一酸,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无意识地浑身颤抖,怔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一,原来,冯爷爷临死之前的“一”,便是指的这个孩子。
“黎御医,娘娘让你前来,便是为这孩子看病。”郝公公声调还算平缓,拉回黎子何的意识。
黎子何背着光,不着痕迹擦掉脸上的泪,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子,欲要牵过那孩子,他一躲,怯生生看着她。
“一一,我来给你把脉可好?”黎子何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柔声道。
那孩子眸光一柔,扯了扯郝公公的袍子,见郝公公点头,才慢慢挪着步子过来,伸出左手。
黎子何伸手拿脉,心绪纷乱复杂,根本无法静下来,探脉更是一塌糊涂,干脆放下手,站起身子,直接问道:“这个……是谁的孩子?”
郝公公眉头一拧,微怒道:“让你来看诊,无需知道其他。”
“你若不说,他的存在,马上公诸于世!”黎子何口气一硬,不想与他多说,直接威胁道。
“那你也休想走出驻魂阁!”郝公公冷声接住黎子何的话。
黎子何压抑住情绪,轻笑道:“前不久冷宫才死了一名妃子,如今太医院的御医突然消失在冷宫,你不觉得,皇上会再次包围冷宫,大肆搜索?”
郝公公话头哽住,半晌道:“你未见那瓷罐上的字么?”
“你的意思,他是季皇后之子?”黎子何死死捏住拳头,控制住声音的颤抖,坦然看着郝公公问道。
郝公公浑身一抖,眼眶立马红了一圈,双膝跪地道:“娘娘既选得黎御医过来,黎御医必定有过人之处!还请黎御医务必保守这个秘密!”
“保守秘密可以,你跟我说清楚,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季皇后的尸身在何方?这孩子又是如何产下?你们又为何将他藏在冷宫之中?”黎子何瞪大了眼,压抑着不让泪水流下来,沈墨说过,她当时的状况不可能产下孩子,可眼前……
郝公公直直跪在地上,一听黎子何的问话,身子便软了下去,老泪纵横,哽声道:“皇后娘娘……便在那瓷罐里了……”
“这孩子……这孩子……”郝公公大口喘着气,泣不成声:“这孩子,是姚儿姑娘……从皇后娘娘肚子里……挖出来的……”
黎子何耳边“嗡”的一声,挖出来的?如何挖出来?
“当年皇后娘娘被抬回红鸾殿,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殿里只有老奴和姚儿姑娘,她说去找人来救命,可……可还是一个人回来……我以为皇后娘娘必定是一尸两命,可……可清理身子的时候,这孩子……这孩子已经出来一只手……”郝公公两手不停擦着眼泪,吸气让自己的话更加连贯:“皇后娘娘如何唤都唤不醒,这一只手,又是难产之兆,可……可孩子在动啊……姚儿姑娘疯了似地找遍红鸾殿,最后……最后找来一把匕首……”
“老奴没用……老奴不敢动手,姚儿姑娘……说……说孩子不能死……拿着匕首就……就……”
郝公公再说不下去,黎子何亦早已是泪流满面,蹲下身子,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老奴求求黎御医,就看在孩子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份上,一定要守住秘密,还有……还有他从小体弱,顽疾在身,特别到了冬日……所以娘娘才特意遣了黎御医过来,否则……否则他也撑不过了……”郝公公泪眼迷蒙,根本看不清眼前物事,一边说着一边磕头求黎子何。
黎子何慌忙拿过孩子的手,再次切脉。
除了从胎中带出来的固疾,体内还有毒素,黎子何哽咽问道:“你们,给他下毒?”
郝公公擦了擦眼泪,叹气道:“孩子太小,怕他哭闹,所以……所以用毒,毒哑了……”
心像是被人狠力掐了一把,由里到外渗出血来,疼到连呼吸都不顺畅,只知道干涩许久的眼里,有些东西决堤而出,一只冰凉的手,触到脸庞,轻轻擦净,扯了扯她的衣襟,黎子何低下头,怀里的孩子正对自己笑,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随即一手摸入袖中,半晌,拿出什么东西放在他手中,黎子何摊开手,糖果。
黎子何连忙擦干眼泪,也对着他笑道:“你叫一一?”
孩子点头,伸手在空中比划:“季一。”
眼泪仍是不受控制,再次迷朦双眼,黎子何用力擦了擦,从怀中拿出一瓶药丸,塞到季一手中,笑着道:“一一乖,你送我糖果,我送你这个可好?”
季一乖巧点头,拿着瓷瓶把玩着。
“那妍妃,是你杀的?”
“不是。”郝公公摇头,“是……她是自杀的……”
黎子何顿住,难怪她的尸身会堂而皇之地摆在所住殿内,若真是凶杀,将尸体藏起来,至少可以蒙蔽些时日。
“她发现你们了?”
“是的,老奴得知消息准备去灭口时,已经传来她暴毙的消息……可老奴偷偷遣去看过尸身,那一刀,明显是自己所刺。”
黎子何敛目,点头,站起身,平静道:“季公子体弱,又染了寒症,那药丸只是些补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