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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腔透到耳膜:“如何?”
“御林军中只余三十六名暗部兄弟。王爷三日后入云都。这是公子要的东西。”
三句话,简单干脆,男子从袖间取出一个黑布包裹,放在桌上,仍是跪着候命。
沈墨拿过来,沉声道:“退下。”
男子拱手略行一礼,身子一窜,人便没了踪影。
黎子何眨眨眼,不解道:“他刚刚那意思,你在御林军中的人,还未被完全清除?”
“嗯。”沈墨点头,若一举被云晋言抓尽,也太容易了些。
“那这个?”黎子何看着那个黑色小包裹。
沈墨低笑,慢慢打开黑色裹布,是一株草,四片叶子如扇子般展开,中间是诡异的蓝色,越往外沿,渐渐变作绿色。
黎子何接过来,是,蓝颜草。
次日,正当黎子何想着如何找理由去梨白殿时,苏白遣人来传他了,黎子何拿好了蓝颜草,毫不犹豫跟着宫女过去,这草可离土半月,半月一过,马上枯萎。
梨白殿仍是一片奢华,随处都可看到皇上专用的东西,曾经的妍雾殿冷清,桃夭殿闹腾,现在的梨白殿,则是一片和乐。
苏白眨巴着眼睛,一会问问宫女这个,一会问问太监那个,逗得他们笑盈盈看小妹妹般如实回答,见黎子何来了,笑得更是开心:“黎御医,病可好了?”
黎子何忙跪下行礼,礼毕回答道:“烦娘娘多虑,臣日前已痊愈。”
“那就好。”苏白施施然一笑,露出左脸的梨涡,被姚妃划开的伤口,已经全然不见踪影。
“采儿去拿糕点,燕儿去备些茶,你们俩帮我去御膳房说说今日的膳食,晚上皇上要过来……”
苏白遣走这个,再遣走那个,不知不觉中,梨白殿只剩下苏白和黎子何二人,苏白也并未打算往里间走,大大方方坐在贵妃塌上,柔声笑道:“黎御医,上次交予黎御医之事……”
“臣正是为此事前来。”黎子何拱手,顺便从袖间拿出蓝颜草,上前,放在矮桌上。
苏白的两眼顿时亮了,青葱般的手执起蓝颜草,四片花瓣,仔仔细细瞧了个遍,半晌抬头道:“这个……真是蓝颜草?”
“如假包换!”
“扑哧!”苏白拿着帕子捂嘴笑了:“本宫自是信黎御医的,银银可是与本宫说过不少黎御医的事,譬如云潋山那些独特的草药来自西南,啊,听闻皇上曾经中过西南毒药的毒……”
黎子何目光一沉,威胁她?沈墨已经与她说过,云潋山上来自西南的草药,已经被他毁了,这威胁,过期了!
“娘娘放心使用便是。”黎子何不动声色沉声道。
“这个……如何用?”苏白睁大眼,好奇道。
黎子何仍是垂首,低声道:“若娘娘想用蓝颜花留住皇上,用精血浇灌,三日便可开花,一红一白,红色娘娘服用,白色皇上服用,只是……”
黎子何顿住,苏白正仔细听着,忙接话道:“只是如何?”
“只是……这药,毒性奇重,娘娘若服用,可能……”黎子何抬头,看住苏白的眼,诚恳道:“无法产子……”
苏白一惊,手上的蓝颜草掉在桌上,又怕摔坏似地,忙捡了起来。
黎子何拱手道:“是否用药,还请娘娘斟酌再三,臣职责已尽,告退!”
苏白半晌不语,黎子何退下。
殿外雪尽云散,阳光柔柔照下来,亮白的积雪上好似散着七色的光,黎子何回头看了眼梨白殿,轻笑。
蓝颜草,药性阴毒,若普通雨水浇灌,一月开花,花色鹅黄,为极烈□;若女子精血浇灌,三日开花,一红一白,红色女子服用,白色男子服用,所谓会让男子爱上种花女子,实指服药之后,男子症若服食□,必与女子合欢。
只是,女子会因毒性无法产子,而男子,黎子何拍了拍脑袋,好像忘对苏白说了,男子,终其一生,只可与那女子合欢,否则,痛若万虫嗜骨。
第五十四章
“你当真要给云晋言用蓝颜草?”沈墨摆弄窗边不知何时养起的花草,抬头看了一眼进门的黎子何,扬眉问道。
黎子何面色不变,入门坐在桌边,沉着倒了杯茶,半晌,不屑笑道:“不是我是否给他用,是否用这毒,决定权在苏白。”
“你对她说了此毒的毒性?”沈墨低头看已渐枯萎的花茎,摘去枯叶,再冷上几日,这花,该完全枯死了。
黎子何举杯到嘴边,浅浅啜了一口,含着浅浅的笑意,眼力仍是不屑:“对苏白自己的影响,自是说了。”
沈墨轻笑,终究,黎子何还未被仇恨完全蒙蔽。
“你若不说毒性,苏白定会毫不犹豫用毒,害起云晋言来,不是更容易?”明知黎子何的想法,沈墨还是问道。
黎子何放下茶,垂下眼睑:“我要报复的人,只是云晋言而已。苏白与我无冤无仇,我无权为了自己的目的夺去她作为女子最重要的东西,说出后果让她自己选择,不管最后她是否下毒,我问心无愧。”
“那云晋言呢?”
“苏白若不肯用,我自会再想其他法子对付他,若用了,便是他活该!”黎子何声音不深不浅,却很是决绝,上次下毒被云晋言发现,再加上沈墨的身份曝光,他定会对自己有所防范,亲自给他下毒是不可能了,既然苏白要求,她也很乐意顺水推舟,至于苏白能否下毒成功,便要看她的本事了。
“可你隐瞒了此药对云晋言的影响,或许苏白知道此事,便会有所顾虑,这样说一半,瞒一半,与全部瞒住,又有何区别?”沈墨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动作,由窗边走到桌边坐下。
黎子何轻笑:“你终究是男子,如何能明白女子的心思?苏白若会有所顾虑,便不会想要下毒,她还不至于单纯到认为那药会对云晋言没有任何影响,可她既然讨药,便是想云晋言独宠她一人,否则,如今她的宠势,哪还需要用毒?呵,人心,果然是不会知足的。”
“但凡女子,便望得到心爱之人的独宠么?”沈墨突然转了话题,目光灼灼看着黎子何。
黎子何眼神一闪,点头。尽管季宁从小教她,男子三妻四妾为常事,尽管与云晋言耳鬓厮磨已是很久之前的事,可想想那时的心情,是不愿与任何女子来分享他的,若非他身为天子,或许,季黎会变作人人不齿的妒妇,禁夫纳妾……
只是,即便重生一次,她也未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错,若是愿意与人分享,她只愿相信那是女子被逼无奈,抑或,不够深爱……
沈墨略有茫然的点头,突地轻笑:“难怪我爹,只有我娘一妻。”
黎子何心中一堵,当年平西王与平西王妃,于战场相识相爱,两人共同打理西南,伉俪情深,传为云国佳话,几乎无人不知,所以,她至今还记得,当时平西王遇刺,接着传来的便是平西王妃抑郁而终的消息……
“对不……”
“与你无关!”沈墨握住黎子何的手,眼神有些闪烁,再抬眼,已是一片清明:“季一,你想何时送他出去?”
“尽快。”黎子何毫不犹豫地回答。
“好,此事我会尽快安排。”
黎子何感激点头,不由自主想到姚儿,问道:“桃夭殿会有云晋言的人看着么?”
“你想去桃夭殿?”
“嗯。”
沈墨垂眸:“桃夭殿如今也算半个冷宫,自是无人看守,你若过去,小心点便是,最好夜沉些再过去。”
“好。”
黎子何听闻,起身欲走,沈墨拉住她:“现在便过去?”
黎子何摇头,透过窗看了看天,眼色沉下来,轻声道:“晚些再去桃夭殿,现在,我去一趟丞相府。”
“见暮翩梧?”沈墨拧眉。
“嗯。”
沈墨明显眸色一暗,眉头锁得更紧,却未多说,放开黎子何的手道:“早些回来,我送你去桃夭殿。”
“嗯。”黎子何施施然一笑,觉得心中安定不少。
可想到暮翩梧,脸上的笑容还是有些僵硬,最近一连串的事情一件接一件,有好久,未曾去看他……
丞相府一扫先前阴郁,白雪覆盖下,一片欣欣向荣之势,看着下人的脸色,黎子何便能猜到郑颖最近心情甚好,顾家已除,如今朝廷上,至少表面上,是郑家一家独大,他仍未有防范之心,反倒沾沾自喜,的确是他那个脑袋会干的事……
这次是郑府的管家直接将黎子何带到暮翩梧房前,黎子何看房门好似只是虚掩着,轻轻一推,果然开了。
映入眼帘的便是暮翩梧削瘦却依旧直 挺的肩,靠窗坐在轮椅上,眼神迷离地看着窗外,夕阳刚好倾入窗口,照在他的侧脸上,好似糊了一层金光,斜长的影子投在桌上一动不动,风一阵阵,吹得黑发与白衣互相缠绕追逐。
黎子何反手关上门,忙上前,关窗,推开他道:“冬日风寒,你本就是寒气侵体,怎能在窗口吹寒风?”
黎子何动作太急,袖口滑过桌上,甩落茶具,突地一声脆响,之后房内一片空寂,半晌才听暮翩梧带着苦涩的声音幽幽道:“你记起我了。”
黎子何眼中一涩,蹲下身子,解释的话刚到嘴边,被暮翩梧脸上一片淤青一片紫红的伤,硬生生逼了回去。
他低着头,极力想要避开黎子何的眼神,可额间嘴角刚刚愈合的伤口,颧骨颊边还未来得及消散的红肿,不是想遮便能遮住,黎子何脑中蓦地一白,低吼道:“郑颖干的?”
暮翩梧笑,拉动伤口却浑然不觉:“习惯了。”
黎子何哽住,拉住他的手,浅浅握着,压住喉间异物感,平声道:“你再等等,不需太久,沈墨说现在不宜动手……”
“你爱上他了?”暮翩梧一瞬不瞬看着黎子何,忽然打断,问出来的话,不似问句,更似肯定句。
黎子何怔住,剩下的话也被她咽下,只听暮翩梧又道:“你说起他时……眼神变了……”
黎子何神色一闪,垂下眼睑,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想尽快出去。”暮翩梧见她怔忪,转移话题,对着她安慰似地轻笑:“我,不想再忍了。你会帮我么?”
暮翩梧的笑容,总让黎子何想到秋冬之际路边的小花,迎着暖日在寒风中绽放,轻微,却美得不容忽视,支着细小的枝干与严冬对抗,不卑,不亢,只让人觉得心疼。
毫不犹豫地点头,黎子何沉声道:“你想……直接出府?还是,此时便扳倒郑颖?”
“当然是后者。”暮翩梧未多想便回答,双手推动轮椅到衣柜边。
黎子何静静看他翻出许多衣物,不知从衣柜何处翻出一沓纸张,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再一转身,推轮椅到她身边,将纸张递给她,淡淡道:“收好,可照我所写,一一举证,郑颖必辩无可辩。”
黎子何接过放入袖口,沉吟片刻道:“待我回去与沈墨商量……”
“好。”未等黎子何话说完,暮翩梧一口打断,对着她笑道:“我等你。”
黎子何点头,按照惯例给他开了药方,拿着暮翩梧给她的东西匆匆离去。照她之前和沈墨的打算,先扰军心,朝廷混乱的时候再添一把火,把郑颖拉下马,可如今,必定先得救一一出宫,否则宫中混乱,他又无人可护,沈墨的身份也被云晋言发现,今日暮翩梧又与她说了这么一番话,之前与沈墨的计划,全盘打乱,无法走下去,得重新商议。
夜色渐沉,黎子何靠在窗边等了一个多时辰,圆澄的明月,幽幽散着白光,照得窗外树影婆娑,有些烦躁地眯了眯眼,正欲关窗,终是看到沈墨的身影,在朦胧夜色中缓缓走来,心头一松,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转个身打开房门。
“走吧!”沈墨刚刚到房门口,便被黎子何拉住手,步伐不快,却透着焦躁,往桃夭殿的方向行去。
沈墨轻叹口气,拉住黎子何,淡笑道:“换条路。”
云晋言既已发现他的身份,如今二人行动,愈加小心才是。轻轻将黎子何揽在怀里,披风在前,挡住凛冽寒风,让她脑袋靠在自己胸口,触到她轻浅温热的呼吸,这一直令他讨厌的皇宫,突然再次明亮起来。
黎子何不是第一次与沈墨夜行,去桃夭殿的路又比去冷宫好走许多,也不如往日那么多御林军,不稍片刻两人已经在桃夭殿侧的窗边歇脚,沈墨朝她眨眨眼,意在问她接下来如何,黎子何看着木窗,有些恍惚。
要如何对姚儿说她就是季黎?姚儿知道后是喜是忧?又能否相信能否接受?
沈墨敲敲她的脑袋,拉回她的意识,黎子何涩涩一笑,学着沈墨的模样,伸手敲响木窗。
沈墨虽是不解黎子何的举动,也不多问,只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在这等你。”
黎子何点头,从敲响木窗那一刻,心跳便开始加速,不知此时桃夭殿是何情何景,若开窗人有问题,马上便走!